第一百二十章生死一念
第一百二十章生死一念
昏昏暗暗的天地間，蒼茫一片，觸目所及，到處都是屍山血海，無盡浮屠。
一幅幅猙獰面孔，或躺或卧，血涌七竅，宛若修羅地獄般，令人毛乎悚然之極。
沐風茫然站在這裡，哀雲怨霧之中，彷彿只剩他獨自一人，滿身的孤涼。
「我……死了么？」
「死了吧！」
「你是誰？」
「我就是你。」
隨著他的幽幽話音落地，雲霧之中很快回蕩起一道聲音。
冰冷，彷彿不含絲毫感情的聲音，讓沐風渾身驟然一寒，如墜冰窟般感受到了刺骨冰意。
「不，我沒死，沒死。」
深入骨髓的寒冷，反倒是讓他怵然驚醒，低聲怒吼道：「死了的人怎麼會有感覺，你不是我，你到底是誰？」
一聲蒼涼嘆息響起，雲霧之中緩緩出現一道身軀。
當他看見這道身軀之後，腦海深處頓覺轟鳴。
猶如天塌地陷般的轟鳴聲，自腦海之中滾盪不休，沐風更是頭痛欲裂，忍不住緩緩跪了下去。
在那面前出現的人，居然是一個陌生青年。
更為可怖的是這個人，竟是被一道石尖貫穿了身體，七竅流血，氣息全無。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感到疼痛？」
見到此人死狀凄慘無比，沐風不由雙手抱頭跪在那裡，恍若夢囈般喃喃自語。
先前的聲音再無回應，彷彿已經徹底沉寂。
日升月異，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地蒼茫更甚，唯有沐風獨自跪在那屍山血海之中，努力回憶。
「風哥……風哥……」
突然，從遙遠空間之中，傳來幾聲熟悉的呼喚，令沐風猛烈驚醒。
循著那聲音望去，前方雲霧空間，竟緩緩扭曲，而後林萱從中走了進來，臉上帶著輕柔笑意。
「萱兒。」
發現林萱竟然出現在這片陌生天地，沐風不知怎麼，頓覺傷心無比。
能夠進入這裡的，應該是已死之人，林萱難道也已經……
想著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沐風心頭便一陣難過。
此次前來繁星崖，原本是打算尋找洪荒天碑，不料得罪了風臨院的人，最終讓自己從崖上墜入深淵，但林萱……
「等等，萱兒怎麼會下來的？」
彷彿瞬間記起了什麼，沐風周身不禁被冷汗浸透，努力的回憶著臨死前所見一幕。
隨著不斷回憶，一副至死都無法瞑目的場景，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之中，而沐風的臉色，也漸漸充滿了恐懼。
「萱兒……」
看著那從雲霧空間走出的少女，沐風視線不由模糊，悲慟萬分道：「你這又是何必？」
還記得，自己掉下深淵時，曾看到林萱也跟著義無反顧跳了下來，那般決絕讓沐風致死都不敢忘記。
如今突然湧出的回憶，登時令他明白，林萱必然也同自己一樣，在這繁星崖下的無盡深淵，粉身碎骨，魂歸地府。
「風哥……風哥……」
然而，沐風發現，眼前少女面對自己的苦澀詢問，彷彿不予理會，只是一個勁的呼喚著。
隨著不斷呼喚，少女的嬌柔也在緩緩向後退去，似乎想要再次隱入空間之中。
看到她將要離去，沐風心頭似有不舍，急忙起身追了上來。
但在不斷狂追下，沐風越是發現少女退入空間的速度，竟越來越快，明明就在眼前，卻猶如咫尺天涯般，遙不可及。
「風哥，風哥哥……」
輕輕的呼喚，充滿了悲痛，彷彿就在他的耳邊回蕩。
沐風雙眼視線，轉瞬被那雲霧淹沒，林萱的嬌容終是丟失不見。
「萱兒！」
最後的一面，竟也如此匆匆，不甘怒吼，猛然自沐風口中傳出，猶如炸雷般，轟然爆裂。
隨著這道狂雷怒吼湧現，沐風頓時發現眼前出現一場驚天風暴。
風暴狂涌，電閃雷鳴，整片天地彷彿都在隨之塌陷。
在這般天塌地陷之中，他的腳下竟突然一空，向著漆黑深淵墜去。
轟！
墜落的身體，似乎觸及到了什麼強大禁制，陡然崩散。
而沐風的雙眼，亦在此刻突兀睜開，猶如窒息般的大口喘著粗氣，層層冷汗，遍布額頭。
「風哥，風哥。」
恰在此刻，耳邊忽然又響起了林萱的呼喚。
沐風緩緩轉頭，看到她竟跪在自己身邊，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萱……萱兒？」
看到他不僅能認出自己，還開口說話，少女頓時喜極而泣，不顧一切的張開雙臂，將他腦袋攬入懷中，淚水登時奪眶而出，道：「是我，是我，我就在你的身邊。」
感受著少女懷中的溫熱飽滿，沐風不禁陷入迷茫。
眼前一切如果並非虛幻，那剛才所見又是什麼？
重重疑惑自沐風心田湧現，讓他忍不住抬手，輕輕在少女背上抓了一把。
的確真實，而沐風的表情也霎那陷入獃滯。
林萱彷彿並未察覺，只顧輕聲啜泣道：「你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方才我找到你的時候，發現你已經……已經沒了呼吸，還以為你要離我而去。」
「方才？找到我？」
忽聞此言，沐風心頭不由猛震，暗道自己莫非真的死了一次？
等到回神，沐風立即緩緩推開少女雙臂，低頭向著自己身上掃去。
這一掃，立即讓他滿目驚駭。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在他身邊的確是有著一根染血石柱，被石柱貫穿胸膛之人，卻並非是他，是另一具早已腐朽了多年的屍體，而這具屍體的主人，正是先前夢境所見。
喉嚨微微乾澀的滾動著，沐風視線從其身上挪開，向著附近一掃，發現自己躺的這片地方，竟真如屍山血海般，到處都是腐爛了不知多少年的殘骸。
而這些殘骸斷骨，則形成一道柔軟鋪墊，最終讓自己僥倖逃過一劫。
此刻，縱然是他，看到這種場面，也會覺得毛骨悚然，真不清楚林萱是如何鼓起勇氣，在滿地屍骸之中找到了自己。
「萱兒，此……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儘快離開。」
發現屍體堆積如山，其中魔瘴重生，怨念如雲，腐臭不堪，沐風就知道這裡多有屍氣存在。
若是長久留在這裡，縱然能夠活命，也會被屍氣入侵，心魔所亂。
但他剛要掙扎著做起來，卻突然發現自己身體竟不聽使喚，而且陣陣劇痛很快襲來，讓得沐風臉色霎那蒼白。
「莫要亂動，你摔得不輕，還是我來背你。」
林萱見狀，急忙擦了把眼淚，將他攙著坐起，緩緩轉身道。
等到林萱將他背在身上，沐風方才發現，自己周身骨骼，竟有大半都以斷裂，好在並無致命，逃過一劫。
除了骨骼斷裂之外，經脈倒也並無多大損傷，只是內臟有幾處似乎隱有劇痛出現，顯然傷的不輕。
沐風試著深深吸了口氣，一股灼熱般的撕裂，頓時從他肺腑深處湧現，這也讓他明白，自己想要復原，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思忖中，林萱嬌軀背著他，跌跌撞撞走在滿地屍骸之中，沐風仔細觀察，很快發現林萱的腳步，也是有些錯亂。
從那錯亂的腳步，就不難看出，少女顯然也曾受傷，只是沒有他摔的這麼重罷了。
略感心疼的抬手，替林萱擦了擦臉頰上留下的汗水，沐風忽然問道：「萱兒，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提及此事，林萱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我比你要幸運些，掉在了一片很……很奇怪的地方。」
說著，林萱似乎無法用言語描述，不禁嘆了口氣，道：「等你自己見了就會明白。」
沐風心中難免疑惑，究竟是什麼地方，會讓林萱語氣變得如此古怪。
而他很快看到，林萱滿身污垢，連潔白的臉頰都已髒亂，如同乞丐般狼狽不堪，不由頓感心疼。
但沐風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夢境中所見，神情不由一凜。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剛才那些並非夢境，而是自己真的快要魂飛魄散，如果不是林萱及時出現，並用聲聲呼喚將自己帶回，現在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感受著體內陣陣劇痛，沐風咬了咬牙，眼底有著濃濃仇恨湧現：「宇文白，我若活著出去，必會將你挫骨揚灰。」
林萱忽聞此言，嬌軀不由輕輕一顫，但這次並未出言袒護。
跳下繁星崖的一刻，林萱曾回頭去看，發現沐風背後站著的，就是宇文白。既然宇文白就站在他的身後，那麼沐風又是如何墜崖，難道有人會越過宇文白，去攻擊到他？
林萱並不傻，自然能夠明白因為什麼，只是她並未料到，宇文白會如此喪心病狂，竟然敢趁機殘害沐風。
想起自己以往對沐風的誤會，林萱心中便滿是愧疚，幽幽輕嘆道：「可笑我還一直將他的話信以為真。」
說著，林萱似是想起什麼，轉頭問道：「風哥，當初你和尤心蘭的事，也不是真的對么？」
沐風以前不說，是因為林萱並不相信自己，縱然說了，也會圖惹質疑。
現在林萱問起，沐風自然沒有必要再去隱瞞，點了點頭，緩緩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當林萱得知，宇文白不僅利用尤心蘭，去陷害沐風，而且還在執法台上，欲將他一劍斬命，自是恨得咬牙切齒，怒斥數聲。
但隨後，沐風說起宇文白執法台上未曾留手，自己從天音洞活著出來，發生的種種暗算，林萱愈發氣得俏臉鐵青，連嬌軀都是跟著輕輕顫抖起來。
在這般顫抖之下，林萱臉色變了又變，終是想起自己以往讓沐風受的那些委屈，悔恨交加，一口淤血猛然順著喉嚨涌了出來。
而後，滿是冰冷的話語，緩緩自林萱口中吐了出來：「宇文白，你當真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