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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龍游淺灘遭蝦戲(上)

  雞鳴寺里人流如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關將近的緣故,前來寺里梵香禮敬的善男信女也絡繹不絕。


  寺門處立著一塊碩大的石碑,上書「雞鳴古迹」四個大字, 筆法甚是遒勁有力。


  在看到這塊石碑的時候,原本走在陶沝身邊的那位太子殿下突然停住了腳步, 在石碑前長時間駐足, 神色間也莫名有些黯然。


  陶沝覺察到了不對勁,好奇地抬頭看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太子勉強沖她牽了牽嘴角, 「只是突然想起,這塊石碑上的字,是兩年前皇阿瑪第六次南巡時在這裡親筆題寫的, 之後由曹寅將其刻石立碑——」頓一下, 像是想到了什麼, 又沖她補充一句, 「曹寅是皇阿瑪極其信任的臣子,負責管理江寧織造和兩淮鹽政, 皇阿瑪南巡時, 幾乎都是住在他府里的……」


  聽他這樣一說, 陶沝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她對曹寅稱不上有什麼好感, 但關於曹寅的史料,她以前倒是看過不少, 她記得這個人本身頗有才情, 稱得上是文武全才, 而且因為其父就是內務府包衣,所以從小就和康熙皇帝關係親近,十七歲就當上了康熙皇帝的侍衛,深得其賞識,甚至被康熙皇帝當成是家人一樣,康熙二十九年,他出任蘇州織造,兩年後又調任江寧織造,之後連同其子孫在內,一共連任江寧織造近四十年。可謂是聖寵不斷。


  不過,因為他日常排場極其奢華,又連續五次承辦康熙南巡接駕大典,所以在他過世之時,虧空庫銀達到二十三萬兩,且根本無力償還,最後落得個「身雖死而目未暝」的下場。若非康熙皇帝留情,估計曹家在康熙五十一年的時候就已經敗了。


  算起來,曹寅病死的時間和太子被二廢的時間,前後也不過相差數月而已。


  正想著,就見走在前面的米佳慧和茱萸等人已經注意到了他們兩人的「落後」,米佳慧那廂立刻回過頭來沖陶沝招手道:「小桃子,你們倆快跟上啊,這裡人多,待會兒可千萬別走散了……」


  陶沝見狀,側頭瞥了太子一眼,後者這會兒顯然也聽到了米佳慧的招呼聲,頓時從回憶被拉回了現實,只見他稍稍怔了怔,跟著便是沒來由地一笑,牽起陶沝的手朝米佳慧他們走去。


  大雄寶殿外這會兒正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所有人都在排隊進殿禮佛。


  雖說前來雞鳴寺里參拜的大多是一些善男信女,但陶沝一行人這樣的組合還是很引人注目的,不過大家的關注重點基本都集中在白子涵和茱萸的身上,反倒是陶沝和太子這邊並不怎麼引人注意。


  因為是第一次來,所以陶沝心裡難免有些好奇,站在隊伍里也不時地四下張望,望一會兒又回過頭來看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太子。


  太子注意到她的視線,淡淡反問:「怎麼了?為何一直看著我?」


  陶沝張了張嘴,問得極其小心翼翼:「你以前……應該從未像這樣站在人群里排過隊吧?」


  據說,真正的康熙皇帝從來都不care所謂的微服私訪,每到一處都會大張旗鼓、大擺排場,所以,跟在他身邊的這位太子殿下肯定也沒有排過隊,因為在他們進入每處景點之前,那些閑雜人等估計早就已經被清場了。


  太子愣了愣,許是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一個古怪的問題,而後沖她牽了牽嘴角:「的確,之前跟皇……他一起來的時候,除了隨行的那些人,是看不到其他人的……」


  聞言,陶沝立馬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後又沖其眨眨眼:「那你現在會不會不適應?」


  太子聽罷再度一愣,下意識地出口答道:「不會,偶爾像這樣排隊也無妨的……」話音未落,自己先愣了一下,而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又突然一臉正色地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學著習慣的……」


  他最後這句話說得明顯有點奇怪,陶沝的腦子半天都沒有轉過彎來,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往下接話。倒是排在兩人前面的米佳慧聽到這話回過頭來,沖她曖昧一笑。


  見狀,太子那廂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再度開口問道:「你今日是真的來求姻緣的么?」見陶沝明顯一怔,又語氣淡淡地添上一句,「那麼,是求你和誰的姻緣呢?」


  「……」陶沝被他這話問得一噎,當即僵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出聲。


  而對方這次也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執著地等著她的答案。


  正僵持間,輪到兩人入殿敬香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至佛像前,跪在蒲團上朝佛像拜了三拜。


  陶沝正想著該如何祈願時,就聽到太子在一旁輕聲開了口:


  「你既然已經忘了以前的那些事,那麼我在皇額娘和皇瑪瑪跟前對你許下的那番誓言,你大概也全都不記得了,如此,那我便在佛祖前重新說一次——」


  他說著,側過身來定定地看著陶沝的眼睛,眸光堅定而不失溫柔,神情更是難得的鄭重和果決——


  「我不見得來世還能再記得你,所以,來世再續的話,我不會說,但倘若,我餘生再有負於你,甘願遭天雷轟頂、永墮惡道之罰……」話到這裡,許是見陶沝臉上的神情狠狠一震,又斬釘截鐵地再補一句,「佛前發下的誓言,若非出自真心,一定會報應自身——若負了你,我將來必會眼盲、耳聾、鼻塞、嘴啞,身染重疾而亡……」


  他一字一頓地慎重起誓,將各種最慘烈的懲罰都加到了自己身上,來以此表明他的決心。


  而聽到這樣的承諾,陶沝幾乎是本能地用貝齒狠狠咬住了下唇,強忍住心底那股想要流淚的衝動——


  明明聽起來就是最普通的愛情誓言,甚至是酸到了極點,如果是以前聽到別人說這樣的話,她根本就不會有絲毫動容,反而還會認為對方腦子進水了,但不知為何,這番話從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的嘴裡說出來,卻讓她聽得莫名想哭,是那種喜極而泣的哭……


  原本,她的確是打算來此求她和師兄的姻緣的,可是這一刻,她卻有些猶豫了——


  這個人,真的會是她的真命天子么?


  正當陶沝這廂搖擺不定無法做出決斷之時,就聽到殿外突然有一陣喧鬧聲傳來,一個聽起來極為蠻橫的男聲率先傳入了陶沝的耳朵——


  「你們這些人全都給我滾出寺去,別擋了小爺拜佛的道——」


  話一出口,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反駁聲。


  「你怎麼能這麼霸道?我們都已經在這裡排了好久的隊了……」


  「就是就是!這裡可是寺院,每個人都是來這兒敬香禮佛的,哪有讓別人滾出去的?」


  「沒錯,你想要拜佛的話,就和大家一樣排隊吧……否則,對佛祖也是不敬……」


  「哼——排隊?你們這些刁民全都目不識丁,敬什麼香,禮什麼佛?趕緊給小爺滾出寺去——我阿瑪可是新上任的兩廣總督,他一會兒就到寺外了,要是你們到時候還不走,那就別怪小爺不客氣——」


  「……」


  因為對方這句話,人群中的反對聲頓時安靜不少,畢竟,在古代,官大一級還是會壓死人的,而且這裡也沒人會發微博傳到網上,引發網路輿論施壓。否則,眼下這幕場景很可能就是另一個版本的「我爸是李剛」了。


  這樣想著,陶沝轉頭看向身旁的太子,後者這會兒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但不知是對外面這位鬧事的紈絝子弟不滿,還是因為剛才的表白被打斷。


  許是注意到陶沝一直盯著自己,太子的眉心微微皺了皺,語氣凝重地沖她擠出一句:「我……暫時不能暴露身份……」


  陶沝聞言怔了怔,這才猛然記起兩人現下的處境,隨即便立刻斷了想要對方出面的念頭。畢竟,他若是出面的話,雖然能擺平這件事,懲處惡人,但相對的,也一定會暴露身份,這樣一來,那位康熙皇帝就會知曉他此番私自出京一事,後果遠比現在要嚴重的多。


  見她沉默,太子以為她是怨自己不肯幫忙,想了想,又略帶遺憾地強調一句,「還有,噶禮也不是我的人……」


  噶禮?!

  在最初的一瞬間,陶沝被這個聽起來和「咖喱」音似的名字弄得一愣,跟著便很快回想起來這個人究竟是誰。


  清史稿上對於這個人的資料記載並不多,只說他在任官時「貪婪無厭,虐吏害民」,但因為極受康熙皇帝信任,所以一直官運亨通,直到當上兩江總督后因為康熙五十年的科考大案,與當時的巡撫張伯行互參而被革職。而陶沝之所以會記得這個人,完全是因為他最後的死法十分「有名」——與其弟,其子合謀毒害自己的母親而被康熙皇帝賜自盡,其弟和其子也全被斬首示眾。


  在古代以孝為道的民風之下,能和自己的親兄弟以及親兒子做出合謀毒害自己母親一事,這也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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