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相逢未晚若初年(上)
陶沝一時收不住,就這樣直接撞了上去——
只聽「哎喲」一聲, 對方几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而她自己卻因為慣性作用被撞倒在地,並且, 由於這聲動靜太大, 一個男人的聲音立馬自身後不遠處響起:
「到底是誰,趕緊給我老實滾出來!」
聽到這聲怒吼,陶沝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當即想也不想地直接撲上前去抓住了被撞那人的袍裾, 抬起臉,無聲地以口型向對方求援:「求求你,救救我吧!」
而被她這樣猝不及防地一抓, 那人起初應該是想掙開她的,但下一秒,在看清她的臉蛋時, 對方卻是狠狠一怔:「是你?!」
什麼叫「是你」?難道這個人也認識她?
這個念頭自陶沝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但緊接著就被她拋到了腦後——先不管這個了,還是先求救再說!
「拜託,求你救救我吧!」她咬唇小小聲地沖那人祈求,而後者這次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跟著便直接邁步出去, 沖剛才那個聲音的來源冷聲喝道:
「是何人在此喧嘩?」
此語一出, 剛才那個喊話的男人立刻噤了聲, 並且迅速換上了另一種諂媚的語氣繼續接茬:「四, 四爺?!您怎麼會在這兒?!」
「怎麼,爺來這兒賞個花,還需要提前徵求你的意見不成?」
「奴才該死,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奴才剛才是追著一個惹禍的丫鬟才跑到這兒來的,不知四爺有沒有瞧見她?」
「哼——十四弟身邊的奴才倒是越來越膽大了,爺是來這裡賞花的,不是來替你抓人的……爺剛才什麼人都沒瞧見,你若是不相信的話,就在這假山附近找找看好了!」
呃,這句話是要出賣她的節奏咩?!
聽到外面這兩人的對話,陶沝心裡突地一跳,但還沒等她多想,就聽到先前那個男人已經先一步出聲求饒:
「四爺恕罪,奴才斷不敢懷疑和打擾四爺!奴才這就去其他地方瞧瞧!」
說完,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應該是有人跑走了。
陶沝趴在原地呆了呆,還沒等想通那個男人為何就這樣離開的原因,那個千草色的身影已重新回到了她面前,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好了,人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見狀,陶沝趕緊從地上爬起身,朝那人誠心道謝:「多謝這位爺剛才出手相助,我,不,奴婢感激不盡!」
雖然先前那位九阿哥從未計較過她的稱呼問題,但因為眼前這位被稱作四爺的人看上去極其威嚴,而且她如今的身份又是個尷尬的存在,加上剛才那個男人似乎也以為她只是府邸里的某個丫鬟,所以陶沝還是決定做戲做全套,扮好這個丫鬟再說。
然而,那人聽到這話卻是當場一怔:「你……不認識我?!」
「奴婢……」陶沝正想脫口而出「奴婢應該認識您嗎?」,但還沒等說完,便想起他剛才曾在話里提到過「十四弟」,她滯了滯,停下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的長相,發現他和她先前見過的那位十四爺在相貌上的確有幾分相似,於是她立馬改口道:「奴婢自然是認得您的,您應該就是當朝四阿哥吧?」
孰料,她這話才一出口,對方的臉色卻是莫名一沉,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深意:「你是誰?」
哎?陶沝聽到這話也跟著一怔:「您不認識奴婢?」
那他剛才為何還要說那句「是你?」,難道說,是他認錯人了?
呃……他該不會以為她是太子身邊的那位絳桃姑姑或是九阿哥之前的那位庶福晉吧?唔,不對,九阿哥的那位庶福晉前些日子就已經在人前「死」了,這件事他應該也知道,那麼,剩下的就只有那位絳桃姑姑了……
思及此,陶沝看向對方的眼光也立馬變了變。
看來那位絳桃姑姑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她敢打包票,眼前這位四阿哥和那位絳桃姑姑之間一定也有貓膩……唔,該不會連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也拜倒在那位姑姑的石榴裙下了吧?雖然那位姑姑和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她最喜歡的四四大人應該不會這麼沒眼光吧?
或許是注意到她此刻肆無忌憚的打量目光,那位四阿哥再度怔了怔,跟著突然答非所問:
「那十四弟身邊的那個奴才剛才為何要追著你?」
陶沝被他反問得當場啞了啞,總不能說她不小心偷聽到了他和別人的談話吧?不過聽他話里的意思,剛才來追她的似乎就只有那一個男人,只是——他居然是十四阿哥的人么?那兩個人剛才的對話里提到過太子爺,她還以為對方是太子的人呢!
「回爺的話,奴婢想著他大概是認錯人了——」陶沝在腦袋裡快速風暴了一下,決定把這個半路丫鬟的角色裝到底,「先前主子收留奴婢的時候,就說奴婢這張臉和太子爺身邊的那位絳桃姑姑,還有九爺身邊的那位庶福晉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恐收留奴婢之後會給他惹禍,但因為奴婢實在沒處可去,就一直求他,所以主子只好勉強留下了奴婢,但交代奴婢沒事不要輕易在人前露面,但因為今日府里設宴,人手實在不夠,所以奴婢才幫忙去送膳食,結果剛才那個人一見奴婢就追著奴婢跑,奴婢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錯,所以才會一路逃到這裡來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滿都護收留的?」四阿哥看起來對她的這番說辭明顯存有幾分懷疑,「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在這府里又是做什麼的?」
陶沝仔細想了想,放緩語速答道:「回爺的話,奴婢是幾個月前才被主子收留的,至於做的具體活計,唔……是打掃後花園!」
「是嗎?」雖然她回答得還算流暢,但四阿哥那廂卻依舊緊緊皺著眉,「那你叫什麼名字?」
「回爺的話,奴婢叫陶沝!」頓了頓,「陶潛的陶,雙水的沝!」
陶沝這次回答得算是十分乾脆,因為她先前就聽說過當年的那位前九福晉叫作董鄂.衾遙,那位九庶福晉的名字里似乎也有個「遙」字,而那位絳桃姑姑的名字則是佟佳氏.絳桃。她照實供出自己的名字,對方應該不會起疑。
但令她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名字一出口,那位四阿哥臉上的神情卻是當場狠狠一震,而後看向她的目光也變得極度不可思議——
「你說什麼?!」
陶沝被他這樣的反應一嚇,心中頓覺不妙,難道對方聽過她的這個名字?該不會,他認識的那些女子里,有人跟她同名同姓吧?
但儘管如此,她表面還是強裝鎮定地反問道:「這個名字有什麼古怪嗎?」
話音未落,就見那位四阿哥神情古怪地盯著她,也不知是在想什麼,半晌,突然冒出一句:「這個名字是誰替你取的?」
陶沝一怔,下意識地就要脫口而出,幸好在最後關頭反應過來:「自然是奴婢的……主子!」
「原來如此——」聽她這樣一說,四阿哥那廂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麼,原本略微扭曲的五官終於恢復原狀,連帶看向陶沝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陌生起來。「看來你家主子也是不死心……」
他這話說得陶沝雲里霧裡,因為上一個說出「不死心」三個字的人就是滿都護——她名義上的主子,但他指責的對象卻是那位九阿哥。
不過疑惑歸疑惑,陶沝到底還是知趣地沒再繼續追問,在這種情況之下,她還是應該先想辦法脫身為妙。
「四爺,如果您沒有什麼其他事要問的話,那奴婢就先回前院去幫忙了?」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告退,原本以為這個理由堪稱完美,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位四阿哥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之後,也不知道是不相信她說的這個理由,還是單純看她不順眼,竟接過她的話往下道:
「既如此,那爺就跟你一起回前院去吧!反正爺出來也有一會兒,是時候該回去了!」
聞言,陶沝心中頓時一驚,直覺自己今日要倒霉。
雖然剛才在知曉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就是她以前最喜歡的那位四四大人的時候,她心裡也有過一陣不小的激動,但在知道這位四阿哥和太子身邊的那位絳桃姑姑之間似有貓膩時,她的這份激動之情瞬間猶如被潑了一盆天山雪水——她心目中的四四大人絕對不是這樣的!
因為這,陶沝當即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四阿哥那廂卻是在說完話后便一馬當先地直接邁步往回走,待走出幾步,見陶沝仍舊呆立在原地,忍不住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怎麼,你還想繼續留在這裡?」
陶沝聽出了他夾在話里的一絲怒意,內心掙扎許久,卻終究是沒有底氣和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翻臉,只好低著頭緊步跟上。
一路無話。四阿哥始終昂著頭走在前面,而陶沝則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保持兩步左右的距離。
在路過途中一處小院的時候,走在前方的那位四阿哥突然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陶沝一時反應不及,直接撞在了他背上。但四阿哥卻並沒有因此轉過頭來責怪她,而是如同被釘住了一般,就這樣直直地僵在了原地。
陶沝起初還有些莫名其妙,但緊接著,她就聽到一陣說話聲從前方的偏僻小院里傳來,同樣是被刻意壓低的聲音,但這一次,她聽得出說話人是一男一女,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她熟悉的人——
「你把爺叫到這裡來,到底是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