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誰無暴風勁雨時(上)
三日後,陶沝隨太子一行人回到了暢春園。
而她回到暢春園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太子領著去向那位孝惠章太后請安和告罪,恰逢那位康熙皇帝正好也在場,於是乎,孝惠章太后便當眾以那扇琉璃屏風畫為由,順水推舟地提出將陶沝送回到太子身邊。
康熙皇帝聽到這個提議后先是擰眉沉思了一會兒,跟著聽到太子交代說已將陶沝帶去景陵祭拜過一事,臉色當即微微一變,連帶看向陶沝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深意,之後像是又注意到分別戴在兩人手腕上的那兩條紅豆手鏈,想了想,終究還是朝兩人點了點頭。
陶沝原本還以為康熙皇帝定會藉此事怪罪於她,卻沒想到他最後竟會允許她回到太子身邊,一時間頗有些受寵若驚。而太子因為得償所願,自然也欣喜若狂,忙拉著陶沝向康熙皇帝和孝惠章太后兩人一一拜謝。過後便立刻命人將陶沝的東西重新打包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第二日,陶沝便依照與尹祺辰的約定去找那位十三阿哥,準備將那枚玉佩完璧歸趙。
誰想她才走到十三阿哥所住的那間小院門外,迎面便撞上了一個熟悉的人,是她早前見過的那個嫌棄她不僅長得磕磣而且還話多的壯漢侍衛,墨坤。而後者看到她此刻出現在院門外時亦是狠狠一怔,跟著立刻沖她板起一張臉,面無表情地發問:「你是來看十三爺的?」
見他眼下的表情和語氣均不對勁,陶沝心中頓時「喀噔」了一下,直覺這次見面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容易。但畢竟是受人所託,她也不好臨陣脫逃,遂只能硬著頭皮朝對方點了點頭。
然而下一秒,異常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墨坤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居然冷著臉朝她點了點頭,「那你跟我來!」
說完,便直接轉過身,一馬當先地徑自走進院子里去了。
陶沝萬萬沒想到對方今次居然會這麼好說話,一時間再度受寵若驚,當下也不敢怠慢,立刻追著對方的腳步跟上前去。
墨坤一直將她領到其中一間屋門前方才站住,緊接著又再度面無表情地冷聲沖她拋來一句「門沒鎖,十三爺就在裡面!」,說完,便轉身大步離開。
陶沝直覺對方此舉有些古怪,按理,他都已經把她帶到門口了,接下來不是應該進去幫她通傳一聲才對嗎?但他居然就這樣走了,這實在是有些於理不合。不過仔細想想對方之前對她的態度,今次肯紆尊降貴地帶她走到門口,這已經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所以陶沝一時也沒有多想,直接推門而入——
結果剛推開門,一股異常濃重的酒臭味便迎面撲來,熏得她差點直接扭頭往回跑。
她終於意識到那個叫墨坤的侍衛剛才為何不肯進去幫她通傳的真正原因了。她就知道這個侍衛還是看她不順眼,要不然又怎麼會不把實話直接告訴她?
但既然人都已經走到這裡了,陶沝也不想就這樣無功而返,於是只得捂著鼻子往裡邁了一步,因為屋裡此刻既沒開窗亦沒點燈,所以光線整體有些昏暗,陶沝睜大眼睛找了半天,這才發現一個竹青色的身影這會兒正斜倚在窗前的那張羅漢榻上,正是十三阿哥。此時此刻,他像是睡著了,手裡還搭著一個酒壺。榻上的小桌上也七零八落地擺著好幾個應該已經喝空了的酒壺。
見此情景,陶沝內里忍不住想要狠狠吐槽。這些古人還真是一失意就拚命喝酒,但在她看來,酒根本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了不起只是把自己暫時灌醉,等清醒了,還不是要照樣面對問題么?何況,除了喝酒,這世上明明還有其他很多事情可以做啊,砸東西也比喝酒有創意嘛!
不過眼前這幕情景倒是令陶沝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了先前被囚在咸安宮內的那位太子殿下。當時,那位太子殿下也是如同他這般頹廢不堪的。
這樣一想,陶沝心底突然沒來由地一軟,當下大步走了進去,直接推開了榻前的那扇窗子,冷風立刻狠狠灌入。
十三阿哥那廂顯然還沒有完全喝醉,被冷風吹得一凜,立刻睜眼罵人:
「是哪個混……怎麼是你?」他剛罵了半句就直接對上了陶沝投射過去的清冷視線,頓時噤聲,緊跟著,直起身子,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陶沝一番,末了又重新癱回羅漢榻上,重新閉上眼睛——
「你這裡來做什麼?」
陶沝小心翼翼地從袖口裡取出尹祺辰給她的那個錦盒放到他跟前的那張小桌上,淡淡回道:「奴婢受人所託,來將這個東西還給十三爺!」
結果他卻連看也沒看一眼,始終閉著眼睛道:「是誰讓你送來的?太子么?」
陶沝答非所問:「十三爺只要打開盒子看看就知道了……」
十三阿哥那廂卻仍是不動,也不睜眼:「爺不想看,也不會收,誰讓你送來的,你再重新送回去——」
陶沝見狀皺了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答道:「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那你直接丟了便是!」十三阿哥冷哼一聲,還是一動不動地半癱在榻上閉目養神。
見此情景,陶沝發誓她是真的很想扭頭走人,但仔細想想,這好歹也是尹祺辰最後的請求,所以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直接替對方打開了錦盒的蓋子,並努力壓抑著話里的怒氣再度沖其出聲強調:
「十三爺,奴婢勸您最好還是看一眼裡面的東西再行決定——因為這本就是您的東西,奴婢不過是代人物歸原主而已……」停了停,見他仍不動,又咬牙再補充一句,「奴婢今次是受人所託,一定要對所託之人有個交代,如果十三爺不看一眼這盒子里的東西是否完璧歸趙,那麼奴婢暫時也就走不了了,如果十三爺不介意奴婢像這樣一直跟在您身邊的話,那奴婢倒也不介意在這裡多待幾天……反之,只要您看一眼,奴婢立刻就會走人——至於十三爺看完之後要怎麼處置這個東西,砸了也好,扔了也罷,那都是您自己的事兒,跟奴婢再無半點關係……」
聽她這樣一說,十三阿哥的嘴角這次微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終於將眼睛慢慢地睜開了一條縫,然後驀地瞪圓,連帶看向陶沝的眼神也變得極為震動——
「這塊玉佩怎麼會在你這裡?」
陶沝面無表情地肅著臉看他,一字一頓地咬音:「如果奴婢說,這是傾城前不久才交給奴婢,讓奴婢代為還給十三爺您的,您相信嗎?」
此語一出,十三阿哥原本提在手裡的那隻酒壺頓時「嘩啦」一聲掉在地上,當場摔得四分五裂——
「你說什麼?!」
陶沝毫不避讓地迎視著對方此刻朝她投來的灼灼視線,繼續一字一頓地咬音——
「其實,那日奴婢說錯了,傾城他並沒有死……」
說完,見十三阿哥立刻露出一臉驚異狀,又淡淡然補充一句,……「只是,他早已不是原先的那個傾城了,因為他如今的樣貌已經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聞言,十三阿哥的眼神當即不可抑制地震了震:「那她現在在哪裡?」
陶沝這次默默垂下眼瞼,避開了對方極具穿透力的灼熱視線——
「他已經回到他原先的地方去了,就算奴婢肯告訴十三爺他在哪兒,您也找不到他的……」
因為即使知道他人在哪裡,但當中卻相隔了整整三百年……單憑十三阿哥一人之力,又怎麼可能跨越時空去找他?
然而十三阿哥卻是誤會了她這番話的意思——
「你是想說我根本就沒見過他,即使去了,也認不出他對不對?」說完,又恍若自嘲似地嗤笑一聲,「也對,我從來都不是她喜歡的人,就算我去了,她也不可能會來見我……」
「不!」陶沝直接出聲打斷了他,「十三爺您其實是有見過他的——」
「你說什麼?!」她此語一出,十三阿哥的雙眼再度瞪得滾圓。「這……怎麼可能?!」
陶沝看了他一眼,表情和語氣均帶著一絲淡淡的惋惜之意:「奴婢說的是真的,傾城他如今的模樣,或者說,他真正的樣子,十三爺您其實是有見過的,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她這句話音還未落,十三阿哥那廂已然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陶沝想了想,又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說道:「十三爺,那日在小山坡上,奴婢並非有意要懷疑您對傾城的真心,但如今看來,事實的確就是如此——傾城他曾經不止一次在您的面前出現過,甚至,還很有可能近距離站在您眼前,可你卻並沒有認出他來……」
她輕聲地、慢條斯理地說著,語氣中除了微微的惋惜,也沒有夾雜其他太多的情緒——
「雖然他如今的模樣和從前相比,的確已經面目全非,但他身上總還是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比如,他看你的眼神,跟你說話的方式,笑起來的樣子……總有一些小細節,是能讓您辨認得出來他是誰的吧?如果,您對傾城的真心真如你自己想象中的那樣至誠,您怎麼可能會沒有覺察到半點蛛絲馬跡呢?」
話到這裡,她微微猶豫了一下,又仿若不經意地從嘴裡再次吐出一句驚人之語:「傾城他先前也並沒有公然向奴婢表明身份,他當時就只對奴婢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是早年間的一句玩笑話,說起來,這句話,十三爺您應該也是聽過的——」
她說著,又看了一眼十三阿哥此刻的臉色變化,然後一字一音地輕聲念白:「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頓一下,「還有一句是,你還記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十三阿哥聽完她這句話的表情先是一僵,凝滯幾秒之後,又瞬間天崩地裂——
「你……你果然是……」
他這話還沒有說完便直接噤了聲,半晌,突然從嘴裡溢出一聲冷笑,滿含著自嘲的——
「難怪,難怪他會那樣對你……」
陶沝聞言愣了愣,一時有些摸不準對方這句話里的「他」究竟是指太子還是尹祺辰,但她只滯了一會兒,便又接著自己剛才的話繼續往下說道:
「……其實,不管十三爺您信不信,奴婢覺得傾城他應該也是很想跟十三爺您相認的,畢竟,您當年對他的心意,他都是看在眼裡的……奴婢想著,如果十三爺您當時認出了他,或者是對他起了一星半點兒的疑,傾城他一定是願意當著您的面親口承認他是誰的,甚至,還會把關於他的一些事情全都告訴您,算是彌補他當年對您的那份歉疚,只可惜……」
……你並沒有認出他!
最後這幾個字,陶沝並沒有說出口,但十三阿哥那廂顯然是聽明白了,表情再度狠狠一僵。
「……再加上,十三爺您當時誤認了那名女子才是真的傾城,而且您看起來那麼喜歡她,所以,傾城他應該是覺得,如果他再把所謂的真相告訴您,一定會讓您覺得為難吧?畢竟,以他現在的樣子,就算和您相認,恐怕也沒法彌補您什麼,既然您也沒有察覺出那個傾城是假的,那麼乾脆就由她代替自己陪著您,倒也算是彌補了他對您的歉疚,只是——他大概也沒想到,那個傾城接近您的目的卻是別有用心的……」
「……」十三阿哥這次沉默了許久,方才重新抬起頭來看向陶沝,啞著嗓子追問道:「……她還說了什麼嗎?」
陶沝被他問得微微怔了怔,然後輕輕沖他搖了搖頭:「傾城只說,十三爺您看到這塊玉佩就會明白的……」
他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跟著突然笑起來,然後重新從小桌上取了個沒有喝空的酒壺,將裡面剩下的酒盡數倒入口中,又狠狠將酒壺砸在了榻前的地上。
又是「嘩啦」一聲脆響。
陶沝這次忍不住皺了皺眉,想了想,苦口婆心地勸了一句:「雖然傾城沒有親口對奴婢說過,但奴婢覺得,如果傾城他心裡真的沒有十三爺,他根本沒必要將這塊玉佩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身邊,還特意交代奴婢一定要親自來完璧歸趙……」停了停,見對方沒反應,又賭氣似地補上一句,「倘若對方只是自己毫不在意的對象,那麼對方送來的東西,不管這東西本身對對方而言有多重要,但對自己來說,始終都是可有可無的多餘物件罷了……若換作奴婢,這樣的物件直接砸了或是扔了也就罷了,再不濟還可以拿去當鋪換點銀兩,又何必一定要大費周章地特意把它還給人家,讓人家心裡添堵呢?」
聽到她最後這番連嘲帶諷的說辭,十三阿哥的眼神再度震了震,半晌,突然語氣幽幽地從嘴裡擠出一句——
「既如此,那你肯帶我去找她嗎?」
他這話一出口,陶沝整個人當場一滯,轉而看向十三阿哥的目光也慢慢變得溫軟起來——
「抱歉,我沒法帶你去找他——」她說這話的聲音很輕,且語氣也充滿了深深的歉意,「因為我也已經找不到他了,不只是我,還有太子爺和其他人,也全都不可能找到他了……」
聞言,十三阿哥驀地怔了怔,而後突然語出驚人:「你先前突然失蹤,難道就是為了去找她嗎?」
陶沝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會把這兩件看起來毫不相關的事情聯繫到一起,一時頗有些反應不及,但隨後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又覺得他給出的這個解釋也不失為一個好理由——
「十三爺也可以這樣認為……」陶沝的聲音依舊輕如嘆息,卻又字字清晰無比,「傾城他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以後,我們誰都見不到他了——」頓一下,又像是強調般地再重複一遍,「至死也不可能再見到他了……」
她最後這句話里的哀傷之意極為明顯,十三阿哥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凜,連帶看向前者的眼神也微微生異——
「可你剛才不是才說,她並沒有死么?」
「他的確是沒死,但如果至死都不能再相見,那麼對奴婢或十三爺您來說,他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儘管陶沝沒有刻意迴避對方此刻朝自己投來的探究視線,但表情和語氣卻明顯透著滿滿的哀傷,「事到如今,奴婢敢說,哪怕是萬歲爺肯動用所有勢力去找,也不可能再找得到他了……」
她一口氣說完,不出意外地看到對方眼底劃過了一抹震驚之色,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忍,當即轉頭看向窗外——
不遠處,一個大紅色的身影正站在其中一棵木棉樹下,拿著花壺在給樹澆水,那滿樹的火紅色與穿在她身上的那身大紅常服稱得上是相得益彰。
「『幾樹半天紅似染,居人言是木棉花。』,奴婢剛才還道十三爺院子里的這些木棉花開得真好,原來是有人一直在用心照料著的呀?」
「……」十三阿哥聽到這話不自覺地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的話題為何會一下子從傾城跳到了窗外的木棉花上,當下忍不住循著她的視線往外看了一眼,跟著也同樣看到了那個大紅的身影,頓時滯了滯,沒有繼續接話。
陶沝也重新轉過臉來看他,話題卻依舊不離窗外的木棉花——
「十三爺,您知道木棉花的花語嗎?」說完,也不等對方開口,又自顧自地接下去道:「……它的花語是珍惜眼前人,珍惜身邊的幸福……」
聞言,十三阿哥臉上的表情再度僵了僵,但,依舊沒有開口接茬。
陶沝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將視線轉向不遠處的那個大紅色身影,但嘴裡的話卻並沒有停下來——
「十三爺,雖然這話由奴婢來說不太合適,但奴婢想著,傾城他應該也是希望能看到十三爺您幸福的吧,所以,奴婢還是想多嘴說一句,您真正應該珍惜的那個人其實一直都在您身邊,但您卻硬要去搶一個從頭到尾根本就不屬於您的人,結果反被有心人利用,這就是您的悲哀……其實,只要您肯用心去了解,您就會發現那個一直無怨無悔守在您身邊的人,才是今生最適合您的那個人……」
她說著,又慢慢回過頭來看向身側的十三阿哥,忽然沖對方淺淺一笑——
「不過,十三爺也彆氣餒,等您心裡真正放下這件事之後,還是會有大好前程在等著您的……因為十三爺的將來,註定是風光無限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此刻的笑容有些不合時宜,十三阿哥那廂突然莫名其妙地火了,額頭青筋也跟著暴起,並隨手抄起小桌上的一個酒壺朝陶沝狠狠砸了過去:「什麼風光無限、大好前程?你這是在嘲笑爺嗎?趕緊給爺滾出去!」
所幸他今次喝了酒,手上的力道雖大,但畢竟失了準頭,那隻酒壺最終險險地擦著陶沝的袖口而過,落在了她身後的那面白牆上,發出一聲悶響,卻比前兩次動靜都要大上許多,酒壺也被砸得粉碎。
好險!!
陶沝心有餘悸地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此刻散在地上的那些酒壺碎片,而後深吸一口氣,重新鉚勁對上十三阿哥的視線,語出鎮定——
「十三爺,不管您信不信,剛才那句話,奴婢的確是出自真心實意的,只因為您是這個世上對傾城最好的人,而且奴婢也很感謝您上回在萬歲爺面前替奴婢擔下那樣的罪過,所以,奴婢如今發自內心地希望您可以重新振作起來,再展抱負,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十三阿哥被她這股理直氣壯的說話氣勢堵得當場一噎,一時倒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了。而陶沝這廂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又徑自繼續往下說道——
「……何況,除卻傾城的事,奴婢自認和十三爺您之間也算得上是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奴婢又何必要刻意跑來這裡挖苦您,這對奴婢自己又有什麼好處?難不成,您真覺得奴婢是個吃飽了飯撐得沒事兒乾的主,就喜歡到處看別人怎麼自甘墮落嗎?」
「……」
「再有,奴婢的頭腦雖然遠不及傾城聰明,但也自認還沒有蠢到這個地步——說近點,就算是看在傾城的份上,奴婢也不可能會對十三爺您落井下石,畢竟,傾城是對奴婢最好的人,傾城喜歡或是看重的人,奴婢自然也不會討厭……而說遠點,您是十三爺,是主子,就算您暫時失了聖寵,那也是我大清的皇阿哥,將來就算坐不上那個位置,那也是位列親王的主,更何況,您現在失寵,不代表將來不能東山再起,而奴婢就算如今再怎麼得太子爺的寵,撐死了也不過是個下人,得罪了您對奴婢又有什麼好處?再退一步,奴婢如今也算是太子爺身邊的人,連太子爺都沒打算與您為敵,奴婢又為何要與您為敵?難道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
她振振有詞地一口氣說完,全然不顧對方聽完這話的臉色如何,直接福身朝對方行了個禮——
「奴婢今日想對十三爺說的就是這些,如果十三爺沒有其他什麼話要問的話,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她面無表情地冷聲說完,也不等對方發話,轉身就往門外走。
剛走到門邊,就聽到身後又一次傳來了酒壺摔碎的聲音,但這一次,酒壺摔碎的位置就只在十三阿哥自己的腳邊。陶沝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對方正起身去拿新的酒壺,她滯了滯,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
「……雖然傾城再也不會回來了,但奴婢想著,跟十三爺您有關的事,傾城他肯定還是會關注的,如果知道您從此以後一蹶不振,他心裡肯定也不會好受的……而且,奴婢相信,若是有來生,若是來生能投胎成為真正的女子,傾城他應該也是願意還十三爺您這份情的……」
語畢,再不去看對方的反應,直接轉身,頭也不回地邁步出門。
她能說的都說了,能勸的也都已經勸了,接下來的,就要靠這位十三阿哥自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