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下)
米佳慧最後的這句話讓陶沝倍感意外。
因為在她的印象里,隆科多和年羹堯兩人一直是四阿哥的死忠黨,至少四阿哥最後能得到這個皇位,他們兩人應該功勞不淺,要不然,四阿哥也不會在登基后對這兩人大力封賞,當然,他們兩個最後得意忘形、自尋死路那又另當別論,但按理,他們兩個現在應該就已經歸在四阿哥門下才對,又怎麼會不是他的人呢?
陶沝覺得這當中一定是有哪裡出了問題。
但有一點,她承認米佳慧分析的對,此事不可能是四阿哥指使的,因為這對他自己根本沒有半點好處,如果萬歲爺相信了隆科多的話,真的派人去查,一定也會查到她當初是由他送進宮來的,而且還是直接送到了太子身邊,這樣一來,他自己就不可能不會被牽扯其中……何況,一旦她被逼急了,反過來向太子拆穿他的「狼子野心」,太子又上告給那位康熙皇帝的話,他搞不好也會和大阿哥一樣被那位康熙皇帝永久圈禁的,如今正值風口浪尖,以四阿哥謹慎穩重的個性,應該不可能會做這麼冒險的事……
就算他真的懷疑她變了心,應該也會先來找她談一次,證實她的確有此意之後,才有可能會對她暗中下手,這樣二話不說就搞突然襲擊,實在不符合四阿哥的日常作風,就算是多年後的那位雍正皇帝,也是在完全掌握了隆科多和年羹堯兩人的罪證后才對他們出手的,所以,這件事一定跟四阿哥沒關係,應該是隆科多受旁人指使所為,否則,如果他是四阿哥的人,是絕不可能把自己暗中效忠的對象也一起牽扯進來的……
不過這樣一來,陶沝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按理,她現階段和隆科多無冤無仇,又是後者名義上的養女,加上他行此「大義滅親」之舉對他自己、或是對佟佳氏也沒任何好處,那麼,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才讓這位隆科多大人不惜動用這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將她給拉下水呢?
總不至於說,他只是因為看她這個養女不順眼,或者,他本身就喜歡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吧?
*** ***
就在陶沝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有人主動找上門來了。
來人正是米佳慧之前猜測的、一定會來找陶沝的對象,四阿哥。
他這次是打著給孝惠章太後送手抄佛經的名號來的。時值萬壽節的前一天,也就是陶沝被送來寧壽宮的第三天。
當然,陶沝一開始對此並不知情,四阿哥來的時候,她正在獨自在佛堂內整理佛經,嘴裡還哼著一首她以前很喜歡的歌——
「……誰曾渡世人情怯,又設歡聚別離,誰明了緣散風起,不語天機……為何明知曉結局,卻還空允我期許,你可知那是我半生歡喜……」
她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澈,在這幽靜的佛堂之中,甚至顯得有些空靈。就連歌詞也極其契合場景。
四阿哥將佛經送來佛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畫面——
穿著湖綠色宮裝的嬌小女子在擺滿佛經的架子前不停地上躥下跳,猶如一隻輕盈靈活的小松鼠在架子前跳著不知名的舞蹈。
「……誰看破紅塵世外,只留一聲嘆息,誰憐眾生凄苦,言情字當忌……你端坐蓮台參萬世禪機闡滅菩提,而我唯餘下半世孤寂……」
可惜陶沝沒能注意到此刻站在門外的來人,仍舊哼著歌自顧自地繼續擺放,直至將原本捧在手裡的最後一本佛經擺好,她這才突然覺察到似乎有哪裡不對勁,本能地回過頭,卻正對上一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四,四爺……」
在看清對方的模樣時,陶沝差點嚇得當場魂飛魄散,連說話都莫名帶上了幾個顫音。
她疾步走到門前,隔著門檻朝對方惴惴不安地行禮。
沒想到四阿哥一張口,並沒有計較她的怠慢之罪,問得反而是她唱的那首歌:「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曲子?」
「唔……這是坊間傳唱的一首歌謠,奴婢覺得好聽,就學了幾句,沒想到卻污了四爺的耳朵……」
陶沝這話答得著實有些猶猶豫豫,因為據她所知,四四大人崇仰佛道,也很喜歡閱讀佛家典籍,她剛才那樣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褻瀆佛菩薩了?唔,她以後是不是應該邊唱心經邊擺佛經比較恰當?
這樣一想,她又趕緊搶在對方開口前再補上一句,「奴婢,奴婢剛才以為這裡沒人……」
四阿哥聞言滯了滯,沒接她的話茬,反而直接扯開了話題:
「聽說,皇阿瑪已經知曉了你的身份,因此才會下令讓太子把你送到皇祖母這裡來的?」
他此語一出,陶沝就知道那位魏珠公公又跑去打小報告了。
因為除了那日隨康熙皇帝一起去毓慶宮書房的幾個宮人,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那位康熙皇帝已經知曉了她的真正身份。
所以她老老實實地朝對方點了點頭,答得格外小心翼翼:「感謝萬歲爺仁慈,總算是沒有要了奴婢的小命!」
四阿哥聽到這話認真打量了她一會兒,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不怕嗎?」
陶沝愣了愣:「怕什麼?」
「比如,萬一被九弟知曉了你是誰之後,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他身邊不是已經有了一塊最好的擋箭牌么?」儘管四阿哥此刻提出的問題有些犀利,但陶沝卻表現得十分從容。「據奴婢所知,他可是認定了那塊擋箭牌才是真品,如此,即使有人告訴他奴婢是誰,他也不見得會相信吧?」
「是嗎?」許是見她如此冷靜,四阿哥便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下去,而是側頭掃了一眼擺在佛堂內的那張書桌,上面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卷剛剛抄了一半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紙上的墨痕尚未乾涸。
「你在這裡過得如何?」他這話帶著些許關心的意思,「是每日都在抄寫佛經么?」頓一下,「是皇阿瑪的意思還是皇祖母的意思?」
「回四爺,並沒有任何人強迫奴婢抄寫佛經,只是奴婢每日待在這裡與佛經為伍,若是不做點什麼,奴婢覺得實在對不起這滿屋子的佛經……而且,奴婢抄了佛經之後,自我感覺受益匪淺,並且深刻參透了『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道理……」
這番話,陶沝明顯是帶著賭氣的情緒說的。如果不是每日都用六祖慧能的這句偈語勉勵自己,她一定會被那些愛八卦的宮人給氣死的!
四阿哥自然聽出了她此刻藏在話里的咬牙切齒,怔了怔,而後驀地語出驚人:
「那件事,不是我安排的……」
咦?!
不得不說,四阿哥這句遲到卻又異常直接的開場白讓陶沝當場一愣,原本積壓在胸腔內的滿滿怨氣也在一瞬間徹底煙消雲散——
四四大人這是在放下身段向她解釋嗎?他不是最不喜歡跟他人做解釋的嗎?當年那位溫憲公主過世的時候,他都懶得跟十四阿哥解釋他沒能及時趕到的原因,如今怎麼就……
「四爺是指……隆科多大人在朝堂上公然質疑奴婢身份的那件事嗎?」
因為過於震驚眼前的這個事實,陶沝忍不住又出聲確認了一遍。
而被她這樣一問,四阿哥那廂也忍不住皺了皺眉:「不然,你以為還有哪件事?」
陶沝聞言,當即怔怔地眨巴眨巴眼睛。
他竟然是真的在跟她解釋!!
這簡直比她的真實身份已經被康熙皇帝知曉一事還要更令她感到震驚不已!
半晌,她突然笑了起來,沖某位皇四阿哥笑得一臉桃花朵朵開——
「其實奴婢也覺得不會是四爺您指使的!」
四阿哥聽罷也跟著一滯,而後沖她挑了挑眉,像是在無聲詢問「噢,你確定?」。
見狀,陶沝立即收斂起幾分笑意,語氣頗為認真地沖對方開口:
「四爺,奴婢說的是真的——雖然,在最初聽到那位隆科多大人上奏萬歲爺質疑奴婢身份的消息時,奴婢也的確有懷疑過會不會是四爺您在背後指使的……」她話音還未落,就見四阿哥的臉色已狠狠一變,當下又忙不迭地趕緊解釋,「唔——因為奴婢以為,您和隆科多大人關係親密,要不然,他當初也不會答應收奴婢做養女,所以奴婢有此懷疑也是人之常情……」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語氣卻是涼涼:「我與他雖無好處,亦無不好處,他先前肯答應收養你,也不過是看在皇額娘的份上才幫我罷了……」
咦,這話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陶沝皺了皺眉,一時半會兒卻死活想不起這話究竟在哪裡聽過。不過四四大人今次提供的這則信息還真是讓她大感意外,同時,也變相證明了米佳慧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
陶沝發誓,在此之前,她從未懷疑過四四大人和隆科多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哪怕那位康熙皇帝在一廢太子時斥責隆科多和大阿哥交好,她也以為那隻不過是表面的交好而已,但現在看來,那個所謂的「交好」或許是真的也說不定。
既然四四大人如今也親口承認,他和隆科多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親密,那麼,這次事件就只剩下了另一種可能——
隆科多背後一定有別人在指使他做事,而這個幕後黑手,恐怕又跟八爺黨脫不開干係!因為現階段不僅知曉她真正身份而且還想要置她於死地的,就只有八爺黨的那些人了!
鑒於此,陶沝乾脆也開門見山地反問:「那四爺的意思是,他果然是受了別人的指使?比如,那位八阿哥?」
聞言,四阿哥似是有些愣住了,顯然是驚訝於她的直白,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答得含蓄、巧妙:
「……是不是受八弟的指使,我倒也不清楚,不過在他上奏前幾日,八弟的確有請他過府賞花……」頓了頓,又補一句,「當然,八弟也請了其他人……」
這話儘管沒有明確肯定八阿哥就是那個幕後黑手,卻也變相給予了認同。
陶沝這下子終於恍然大悟:「難怪……」
難怪那位康熙皇帝這次肯大發慈悲地饒她一命,還把她送來了寧壽宮,他應該早就猜到隆科多此舉是那位八阿哥暗中指使的吧?一開始,他甚至想藉此機會將她從太子身邊徹底除去,但那日里,他突然心軟了,而這當中的緣由,其一可能是因為她本身還有可取之處,其二,大概就是想看看這位八阿哥下一步又會採取什麼行動吧?
還有那位太子殿下也是,他肯定也知道此事是八阿哥所為,所以才不想告訴她,而是對康熙皇帝的這一目的心知肚明,所以才會如此配合地將她送來太后這裡的吧?
「難怪什麼?」聽到她這聲不同尋常的感慨,四阿哥那廂忍不住出聲追問。
陶沝仰頭看他,突然很想問他今日是不是專門跑來告訴她那個幕後黑手究竟是誰的,但話到嘴邊,卻莫名變成了——
「……難怪奴婢之前就一直覺得此事很奇怪,畢竟,奴婢如今的身份是四爺您當初幫忙安排的,如果是您指使那位隆科多大人拆穿奴婢,這不僅對他自己沒什麼好處,對您則更是不利——因為如果萬歲爺真的派人去查,一定會把四爺您也一起牽扯進來,不管四爺您當年做得多麼滴水不漏,奴婢是被四爺您送進宮來的這一點,您卻無法在萬歲爺跟前否認……如此,倘若有人抓住這一點對您蓄意栽贓,說奴婢是您故意安插到太子爺身邊來蠱惑太子爺的話,那四爺您的處境可就危險了,搞不好,萬歲爺會先拿你開刀的……」
她這話一出口,四阿哥的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你的意思是,老八這次是想一石二鳥?」
陶沝不動聲色地眨眨眼睛,她本來並沒有往這方面想,但既然四四大人自己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她也不得不想得更深遠,而且,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先把四四大人拉到康熙皇帝這邊的陣營來,不能讓那位康熙皇帝認為,他和八阿哥是隸屬同個陣營的……這樣一來,四四大人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這樣想著,她也模稜兩可地答了句:「反正八爺應該清楚奴婢是被您送進宮來的……」頓了頓,又補一句,「四爺,您最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得罪八爺了?」
否則,八爺又怎會用這種方法把他拉下水?
他既然清楚她是被四阿哥送到太子身邊來的,那就沒理由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是四阿哥安排的,尤其還是借了那位隆科多之手……如此,一石二鳥倒也能說得通……
聞言,四阿哥那廂當即挑高了眉,像是被踩痛腳似地反問:「得罪他?爺現階段敢得罪他么?」見陶沝面露迷惑,又耐著性子解釋道,「他此番雖遭到皇阿瑪重責,卻得到了百官的進一步擁立,所以,根本就還沒死心呢……」
他這話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沒有搶到糖的小孩子,陶沝忍不住笑了起來,下一秒,便對上某人有些不解的;凌厲目光,趕緊語出寬慰:
「其實四爺無需為此事氣惱,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現在有再多官員擁立他又如何,遲早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屆時,只要是四爺看不順眼的人,大可以統統換掉……」
她這話聽得四阿哥當場一震,而後看向她的眼光也莫名變得幽暗深邃起來——
「你……為何堅信他一定坐不上那個位置?」
陶沝毫不避讓地回視對方,語氣異常堅定:「因為奴婢覺得,八爺他根本就沒有認清自己的定位!」
「……此話怎講?」
「因為在奴婢的印象中,古往今來,似乎並沒有一位皇帝是會和底下的大臣打成一片的——就算是未成為皇帝之前,也不可能和這麼多大臣交好,在奴婢看來,皇帝可以榮寵大臣,捧殺大臣,偶爾也可以君臣同樂,但絕不可與臣子過分親近,尤其還是那麼多臣子……說得好聽些,這叫人緣好,說得難聽些,這就是不懂主次……」
陶沝這話說得極其理直氣壯,因為就她個人的觀點,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在朝臣中有人緣雖是一件好事,但卻也是一柄雙刃劍——
「……何況,像萬歲爺這樣的皇帝,是絕對不可能會允許有人公然凱覷他手中的權利的,在這種情況之下,唯一可取的做法就只能是暗中培養親信,而且親信的人數也不宜過多,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兩三人足矣,再多就只會暴露自己的野心……而八爺他則正好相反,已完全將自己的野心暴露於人前,因此,他早就犯了萬歲爺的忌,是不可能上位的……」
像康熙皇帝這種高度集權的掌權者,除非是他自己給,否則別人是絕對不能搶的,一搶就會被滅!
八阿哥,就是前車之鑒!
「可是……」雖然四阿哥也覺得陶沝這番話說得有幾分道理,但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若只培養兩三個親信,這未免也太少了……」
「不,謀可寡而不可眾,相信這句話的意思,四爺您應該比奴婢懂——」陶沝猜到了他接下去想說的話,立刻搶在前面否決了他的念頭,「而且,奴婢說的這兩三人只是四爺您的親信,而您的親信下面還會有其他親信,如此接連下去,人數絕對不寡……所以,四爺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從百官之中緊緊抓住身處要職,並且是最有可能助你成事的幾個重臣,然後想辦法讓他們成為您的親信,死忠於您……只要四爺能夠做到這一點,緊緊抓住這幾個重臣,那麼接下來的事,就是他們要去做的了,而四爺您也只要隱在背後負責統籌規劃即可,未成大事前,斷不可於人前露出野心……」
陶沝滔滔不絕地一口氣說完,卻見四阿哥一臉凝重地看著她,不由地當場愣了愣:「四爺這是怎麼了?難道奴婢說錯什麼了嗎?」
「不——」四阿哥如墨玉般的眼眸中閃爍這點點精光,「倘若你不是身為女子,有如此謀事之才,恐怕日後必成大器……」
呃……這番誇獎未免也抬高她了吧?!
陶沝被他這話說得有些臉紅心虛。她不過是因為事先知曉結局,所以才努力按部就班而已,倘若換作她對結局一無所知,她是斷沒有這樣的勇氣去鼓動一個現階段表面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皇子去爭奪皇位的,更沒有如此堅定的信念相信對方一定能成事!
「四爺謬讚了,其實奴婢並沒有您說的這麼聰明,根本擔不起什麼謀士之名,真正的策士應該在四爺身邊……」話說到這裡,陶沝下意識地頓了頓,猶豫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點出那位差點被四四大人抹殺在歷史長河裡的倒霉軍師:「不知四爺可否認識一個名叫戴鐸的人?
聞言,四阿哥的眼光當場閃了閃,而後面無表情地反問:「你認識他?」
陶沝聽出對方話里的弦外之音,立馬瞅准機會接茬:「奴婢只是之前略有耳聞,此人有策士之才,堪比漢高祖身邊的張子房,若能禮遇,定能助四爺成就大事……」
「……」四阿哥這次沒說話,只是看向陶沝的眸光又變得深邃許多。
而見他久久不出聲,且還用這種難以捉摸的眼光望著自己,陶沝有些不確定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是不是真的聽信了她的話,一時間也不敢再輕易開口。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過了一會兒,四阿哥挑了挑眉,率先打破沉默,但語氣聽起來似乎顯得極為冷淡:「看樣子,你似乎已經幫我選好你所謂的『賢士』了?!」
他說的是不折不扣的肯定句,這讓陶沝的心跳沒來由地加快了幾分。她偷偷瞄了一眼四阿哥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出言試探:「如果奴婢回答『是』,四爺會覺得奴婢『自作主張』么?」
四阿哥看著她不說話,半晌,忽然低低地從嘴裡擠出一句:「你就真的這般堅信我一定能成事?」
「自然,最後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一定會是四爺您——」
陶沝這話答得毫不猶豫,但偏偏四阿哥自己似是對此有所顧忌:
「可你為何能如此確定太子他也坐不上那個位置?雖然皇阿瑪的確廢了他一次,但從如今的形勢來看,皇阿瑪心裡還是更信任他多一些,甚至對他的恩寵也較之從前更勝一籌,他……真的有可能會被再廢嗎?」
他這個問題問得很委婉,陶沝也多少能理解他的這種顧慮,畢竟,在被廢過一次之後,是個人應該都會吸取前次的經驗教訓,至少不應該再重蹈覆轍。可偏偏她所讀到的清史中卻明確記載,太子在此後我行我素,以被複立為榮,繼續狂妄自大,導致最終被二廢。
陶沝當年就沒法理解這位皇太子的古怪行為,因為清史中明明也記載,稱其早期「聰慧好學、文武兼備、治績不俗」,按理說,像他這樣聰明的人,更不應該犯這種錯誤才對吧?而且,那位康熙皇帝第二次廢太子時給出的理由也很模凌兩可,說什麼舊疾未愈、狂妄未除,這在陶沝看來,實在是有些牽強的理由。
不過,雖然太子二廢的原因的確是個謎,但眼下更令陶沝感到意外的是,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竟然也會有顧慮不前的時候,她還以為他現階段已經堅定地踏上了奪嫡之路,並且大刀闊斧地一路向前,直衝皇位而去,卻沒想到,他居然也會中途質疑自己的決定?這明顯不符合他的氣場嘛!
陶沝覺得她有必要適當地激勵一下自家四四大人。儘管有些話沒法對他明說,但想要成功鼓起他的士氣還是輕而易舉的——
「四爺,不管您信不信,奴婢並非是現在才認為四爺您能成事的,當年,在初次見到四爺的那一刻起,奴婢就堅信您將來一定會坐上那個位置,否則,奴婢當年也就不會說出『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那句話了……」
果然,她此語一出,四阿哥看向她的眼神頓時有一瞬間的劇震。
而陶沝這廂也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神色鄭重地迎上四阿哥此刻朝她投來的灼灼視線,一字一句地重申強調:
「四爺,您不妨仔細回想一下,奴婢可是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在努力地向您表忠心呢……」雖然表到一半就被那位太子殿下強行拐跑了!
聽到這話,四阿哥的眼神繼續震動不已。半晌,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陶沝這廂就已眼尖地瞟見有兩個看起來相當眼熟的身影正從院門外走進來,卻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兩個人——
一個是八阿哥,一個是佟佳氏.隆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