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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一畫情深(下)

  聞言,那兩人趕緊識趣地迅速開溜。待兩人的腳步聲遠去,陶沝這才將視線轉到太子臉上,小心翼翼地出聲探問:

  「他們說這幅畫是你早年間畫的,而且畫的人還是我……這是真的嗎?」


  他聽罷臉上再度一紅,而後又挑眉白了她一眼,語氣聽起來格外彆扭:「不然你以為是誰?」


  呃,這就很難說了,跟桃花有關,說不定是那位唐佳氏也很有可能啊,她剛才就想猜唐佳氏來著,不過還沒等她開口提,弘晉就已經點明了答案……


  陶沝在心裡默默腹誹,但嘴上卻是這樣回道:「他們還說,你畫的是四爺府里的那間桃花小院……」頓一下,歪著頭看向對方,小小聲再補一句,「不會真的就是那天晚上吧?嗯,就是我們第一次在那間院子里遇到,還撞見了一條……嗯,青竹標的那晚?」


  某人沒有答腔,但臉頰上的紅暈卻是較之剛才更加明顯了,但他很快便像是掩飾似地反問道:「這幅畫真的是你找出來的?」


  「咦?」陶沝下意識地眨巴眨巴眼睛,一時不知該不該說實話。「難道不行嗎?」


  他注意到了她眼中流露出的猶疑之色,眉峰微揚:「看情形,應該是他們兩人之中的其中一個拿出來給你看的吧?」頓一下,像是回想了一下那兩人剛才的反應,徑自接道,「……恐怕是弘晉那孩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陶沝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太子「哼」了一聲,並不答話,只是踱步上前,從她手裡接過那副畫,慢慢收起,放回到剛才的盒子里。


  陶沝站在一旁打量著他的臉色,忍不住追問得:「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他聞言,手上的動作微微滯了一下,卻是答非所問:「其實,還有另外一副的——」


  「咦?」陶沝先是一愣,繼而便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無聲地看著他從書架上彷彿變戲法般地取出了另一個錦盒,然後當著她的面打開,將裡面的畫軸遞到了她手裡。


  陶沝在對方灼灼的眼神中接過畫軸,慢慢打開,這一次,她整個人明顯一震——


  因為這是一幅傳統意義上的工筆仕女畫。雖然仍不及西方油畫的寫實,但相比剛才的那副寫意抽象畫,這幅畫上的人物明顯易辨認許多,至少陶沝一眼就認出了這畫中的女子一定是她。


  儘管畫上的背景仍舊是在桃樹下,但場景和剛才的那副寫意畫相比還是有些區別的,而且,人物的鏡頭感也從遠景拉到了近景,甚至說是特寫也不過分。


  畫上的她在笑,眉眼俱彎,沖著頭頂的桃枝笑得一臉燦爛,雖然筆法有些粗糙,但她能切實感受到畫中人從眉眼間流露出的那股欣悅之意。


  臉頰處莫名發紅髮燙,她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向那位太子殿下,而後者這會兒也正好目不轉睛地注意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


  「看來,你更喜歡這幅畫……」


  他說這話的語氣帶著微微的笑,是那種打從心底里泛出來的溫柔笑意。


  陶沝的雙頰當即變得更加滾燙:「你……這是什麼時候畫的?」


  雖然這副畫的紙張看上去明顯比剛才那幅畫新一些,但也像不是近一兩年內畫的新作。


  頓了頓,見他沒有立即回答,又瞅准機會再插一句:「……不會還是四爺府吧?」


  他聽罷低笑出聲,然後揚了揚眉,不答反問:「那你覺得呢?」


  陶沝聽出他這個問句的言外之意即是變相否定了她給出的答案,頓時怔了怔,又仔仔細細地將整幅畫重新掃了一遍,然後發現了一個細節,畫中的這課桃樹上有刻字,似乎正是她的名字——


  「那……是宮中的御花園嗎?還是……當年出巡途中的那間小院?」


  印象中,她當年有親手刻過字的就只有這兩處地點的桃樹。


  「……這是我被皇阿瑪勒令留在南苑的時候畫的……」相較於陶沝的打破砂鍋問到底,某人卻繼續答非所問,「我本想在你出逃前將畫送與你作紀念的,卻不想……」


  他的話只說到這裡便立刻噤了聲,而陶沝也同樣失了繼續探究下去的心思——


  他會這樣說,大抵是指後者吧!


  當年,他計劃的那場出逃在最後關頭遭遇挫折,而他也被那位康熙皇帝逼著在太子之位和她之間做出選擇……這是她最不想回憶的事情之一,或許,他也是同樣這麼想的吧……


  見陶沝這會兒也跟著陷入沉默,那位太子殿下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當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而後傾身上前,伸手將陶沝輕輕地攬進了自己懷裡,語氣溫柔地出聲安慰——


  「以後,再不會了……」


  若是聽在別人耳朵里,他這句話一定顯得沒頭沒腦,但陶沝卻是意外聽懂了,他是想告訴她,以後,再也不會發生當年那種事了。


  「若此生再有負於你,我……飲刃謝罪……」


  最後這一句,他說得很輕,但語氣卻是堅定異常,與其說是安慰,倒不如說是賭咒。


  陶沝原本被他按著貼在他的胸口處,聽到這話,忍不住抬起頭,沖他悶悶出聲:「……負都已經負了,再飲刃謝罪又有什麼用?我也不會因為你的死而高興半分的……」


  他聞言狠狠一愣,大概是沒料到自己的誓言竟然會遭到對方的無情吐槽:「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若你真負了我,那我們兩人以後就如曼珠沙華的花葉一般,生生世世永不相見吧……」陶沝維持著仰頭的姿勢望著他,一字一頓地發話,「傳聞只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花不見葉,葉不見花,生生相錯,世世不得見……」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都顯得格外認真,讓人堅信她並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倘若真變了心,恐怕這樣的『永不相見』對你而言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反而更合你心意也說不定,而我也同樣可以徹底死心,往後也不會再期盼什麼地位懸殊的愛情了……」


  事實上,本來就不該有所期盼的……


  他們兩個原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能像現在這樣彼此傾心走到一起,本身就是一個奇迹……如果說最後的結局真的會以悲劇收場,那麼,不管是來生還是後世,就不要再重蹈這樣的覆轍了……


  「……」


  此語一出,某人難得沒吭聲,但陶沝還是能從他此刻扳著自己肩膀的那隻手的力道,以及對方劇烈的眼神波動,切實感覺到他聽到這話的震驚程度。


  她想了想,又及時補上一句:「我也是一樣的……若換作是我對不起你,就任你隨意處置……」


  說完,卻沒見對方的臉色有半點好轉,反而變得更加諱莫如深,猶如黑雲壓城,也看得陶沝心裡莫名「喀噔」了一下。


  也對,挑在這種時候說什麼負心的話,的確是有些不合時宜,任是誰聽到都會不高興的,尤其對方還是大清皇太子。


  「看來,你是真的很不喜歡皇宮——」就在陶沝思籌著要說什麼樣的話來彌補時,太子那廂突然語氣幽幽地開了口,「一心想著要離開這裡……」頓一下,「……還有我!」


  「……」陶沝被他最後那三個字驚得一個激靈,本能地張口結舌,「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是想要離開皇宮沒錯,可她並沒有想過要離開他身邊,至少,在明知道他心裡有她的情況下,她從未想過要再度出逃……


  「我的太子之位被複立,最不高興的恐怕就是八弟他們,而第二個不高興的,便是你——」見她急著解釋,太子臉上原本緊繃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但眉心仍舊緊擰:「若是不知情的,恐怕會以為你是他們的人……」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和他們混為一談?」陶沝被他說得胸口一陣鬱悶。


  雖然她以前的確隸屬八爺黨名下,但那也不是她自願的啊,她那時候又不能自主選擇自己的身份,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她和八爺黨那些人的最終目的也的確一致,包括那位華麗麗的四四大人在內,都不希望這位太子殿下成功坐上那個位置。


  太子注意到她此刻一臉鬱卒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但旋即又重新斂去了笑意,淡淡發話:「你今日……是不是去見過他了?」


  他此語一出,陶沝當場一驚,本能地反問:「你怎麼知道?!」


  儘管他並沒有明著說出名字,但他話里的這個「他」無疑是指傾城。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她今日去見過傾城的?她確定守門的那兩名侍衛並沒有發現她曾變裝出去過,而弘晉雖然知情,但他從剛才就一直跟她在一起,在他回來前都沒有分開過,就算弘晉想泄密,也不可能有機會告訴他啊……


  「因為你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條十字架項鏈不見了——」大約是瞧出她此刻寫在眼中的滿滿震驚,他的嘴角再次向上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我記得他那日是來還你這條項鏈的,你之後也每日戴在手上,可現在……」


  他說到這裡便適時收了聲,然後低頭,無聲地掃了一眼陶沝空蕩蕩的手腕。


  陶沝順著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兩隻手腕上,一愣,而後本能地沖他堆笑:「也許我這會兒只是剛好脫下來了呢?」


  「……」見她矢口否認,他的眉心微微一蹙,卻並沒有反駁她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的這番說辭。默了一會兒,他復又淡淡開口:


  「不知為何,我不喜歡看你戴著那條項鏈……」


  哎?!陶沝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來,當下皺了皺眉,試探反問:「就因為這是師兄送的?」


  「不——」他輕輕搖頭,答得緩慢,「只是莫名覺得那條項鏈或許會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聞言,陶沝頓時一僵。這傢伙的直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准了?!

  「你,你在胡說什麼啊?這怎麼可能呢……」因為心虛,陶沝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再度否認。「明明就是你說的,那條項鏈是師兄自己給你的,以師兄的能力,真想要找到我的話恐怕也費不了太多力氣,如果他真的不想讓我留在你身邊,又何必多此一舉把那條項鏈交給你?」


  雖然她也一直覺得師兄此舉過於反常,但她相信師兄就算真有什麼目的,也不可能是把這位太子殿下當作臨時的中轉點。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師兄似乎並不排斥這位太子殿下,甚至正好相反,對他十分包容。


  太子聽出了她夾雜在話里行間的那種絕對信任,丹眸莫名黯了黯,半晌,突然又幽幽吐出一句:

  「那……如果是真的,你會走嗎?」


  陶沝被他這話問得一滯,直覺對方似是知道了什麼內情,一時倒有些不清楚該如何回答了。


  沉默半晌,她再度沖對方堆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我剛才都已經說了,只要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我是不會主動離開你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某人那廂不僅沒有接茬,而且臉色似乎也並沒有因此出現半點好轉,反而變得更加諱莫如深了。


  望著這位太子殿下此刻流露出的那一臉不信任的表情,陶沝的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後悔剛才對他說那些永不相見的話了,因為他顯然是當了真,而且還會錯了意,估計這會兒滿腦子想的都是她是不是又打算逃走了。


  陶沝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來挽救一下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正想著要怎麼開口,她忽然注意到剛才的那副畫仍被她緊緊握在手裡,於是乎,她當機立斷地沖某人揚了揚那副畫——


  「那個,我很喜歡這幅畫……作為回報,我也給你畫一幅畫像吧?」


  她這話一出口,某位太子殿下當場一怔,原本布滿懷疑的神色也隨之莫名緩和了許多。


  凝滯半晌,陶沝的耳畔處終於傳來他壓得低低的聲音,且就只有一個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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