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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開闢鴻蒙,誰為情種?(下)

  聽到這話,一直跪坐在旁邊不遠地上的十三阿哥突然抬起頭來,臉上的神情就像是突然被人驚醒了一樣。緊接著,他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正處於震怒中的康熙皇帝,又順勢打量了一會兒跪在後者身旁地上,正抱著太子流淚不止的陶沝,然後又回過頭來瞅了瞅靠坐在自己身邊,肩膀處仍在流血不止卻又努力抓著他的手的兆佳氏,以及躺在不遠處,此刻也不知是死是活的那兩名血人侍衛。


  驀地——


  他的面色一凝,就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一般,猛然站起身來,繞過拚命想要攔住他的兆佳氏,然後上前幾步,結結實實地跪倒在那位康熙皇帝跟前:


  「回皇阿瑪,二哥方才是替兒臣擋的箭——」


  頓一下,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具跌落在不遠處、儼然死不瞑目的冒牌傾城的屍體,明顯滯了滯,跟著便朝站在正當中的康熙皇帝重重磕頭不止:


  「兒臣罪該萬死,被歹人利用,以致連累二哥受傷……兒臣懇請皇阿瑪重重責罰!」


  「沒錯,就是你這個不肖逆子造的孽!」


  興許是因為這會兒見到太子受傷昏迷,再加上十三阿哥當眾承認了自己的罪狀,康熙皇帝原本壓抑在胸口的那股怒氣也一下子攀到了頂峰。就見他大步上前,當眾狠狠一腳踢在了十三阿哥胸口,直接將後者踹倒在地,跟著又迅速拔出站在自己身側那名侍衛的佩劍,氣急敗壞地朝十三阿哥刺去——


  「既然你主動要求責罰,那朕就成全了——」你!


  最後這個「你」字尚未出聲,他就已經被一旁的四阿哥強行抱住了雙腿:「皇阿瑪饒命!」


  「胤禛,你給朕讓開!」雖然行動遭到了四阿哥的阻攔,但很明顯,康熙皇帝心中對十三阿哥的怒氣並未因此消退,反而越燒越猛。


  但四阿哥也是個執著的人,直接徒手握住了康熙皇帝手上的劍刃,痛聲懇求道:「懇請皇阿瑪饒十三弟一命吧!」


  見此情景,原本站在陶沝近旁的十四阿哥看向四阿哥的眼神也瞬間便變得格外複雜起來,但他微微滯了一會兒,也跟著擋在十三阿哥跟前朝康熙皇帝跪地求情:

  「皇阿瑪息怒,十三哥想來也只是一時糊塗,他如今應該已經迷途知返了,若不然,太子剛才也不會捨身替他擋箭……」


  他這個解釋倒是能和十三阿哥剛才的說法勉強圓上。


  康熙皇帝聽罷若有所思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又瞥了一眼四阿哥那雙已然沾滿鮮血的手,臉上的怒火終於消退了五分,然後,他伸手一指跪在自己面前的十三阿哥,沖身後的那些侍衛發號施令:

  「把他給朕先關到大牢里去,待朕之後慢慢審他——」說罷,又順勢瞟了一眼此刻跌坐在不遠處的兆佳氏,也不知是不是出於恨屋及烏的心理,又繼續指著兆佳氏沖那些侍衛吩咐道:「……把她也關進去!」


  見狀,四阿哥那廂還想求情:「皇阿瑪,十三弟妹已經受了傷,是否先傳太醫來給她——」


  但可惜話未完,就已惹來了康熙皇帝的一記冷哼:「你再說一句,朕就把你也一併關進去陪他們!」


  四阿哥見狀滯了滯,強忍著沒再繼續開口求情,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侍衛將十三阿哥和兆佳氏兩人一齊押走。


  待他們離開,康熙皇帝這才重新將視線轉向陶沝這邊,而陶沝的雙眼卻依舊空洞無神。


  康熙皇帝見狀擰了擰眉,繼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再度朝身後的那些侍衛放聲喊話:

  「太醫呢,還不趕緊滾過來替太子療傷?」


  話音未落,已有一個黑色身影以風一樣的速度迅速跑遠了,跟著沒多大一會兒,穿著一身太醫補服的孫之鼎便被一個穿著黑色盔甲的高大侍衛強拖著一路往這裡跑來。


  等好容易跑到了康熙皇帝跟前,孫之鼎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但康熙皇帝卻沒給他把氣喘勻的空間,沖他劈頭就是一句——


  「快去瞧瞧朕的太子怎麼樣了!!」


  「……嗻……」孫之鼎一邊喘氣一邊邁步,想要從陶沝手裡將太子接過來,無奈陶沝那廂又再度開啟了「防盜」模式——雙手將太子緊緊摟在懷裡,死活不肯鬆手。


  眼見康熙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黑,一旁的米佳慧趕緊上前幫忙掰她的手,可惜怎麼也掰不動:


  「小桃子,聽話,太子爺要儘快療傷才行,你趕緊放手啊——」


  她苦口婆心地哄了半天,可陶沝卻並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米佳慧咬咬牙,又改去搖她的肩膀:「小桃子,你給我清醒點,你就算不相信別人,也要相信我的醫術啊!」


  她這次搖得有些用力,但陶沝除了被她來回晃了好幾次之外,還是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終於,站在旁邊的十四阿哥有些看不下去了,或者說,自他看見陶沝是抱著太子被人從斜坡上抬下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已經十分不爽了。


  所以,他搶在康熙皇帝再次動用侍衛之前上前一步,撥開了米佳慧,直接揚手狠狠甩了陶沝一記巴掌。


  這一巴掌打的極響,陶沝白皙的半邊臉頰上立刻出現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而他的這一舉動也讓周遭的那些人全都嚇了一跳——


  「十四爺!」


  「十四弟!」


  幾聲驚呼過後,陶沝這次終於鬆了手,原本渙散的目光也有了一絲絲的焦距。


  旁邊的孫之鼎等人見狀,立刻瞅准機會將太子從她懷裡接了過去,並抬到一旁的空地上仔細診斷。


  而十四阿哥這廂也進一步上前抓住了陶沝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很大,但問話的語氣卻是難得的柔和:


  「現在終於清醒了嗎?」


  陶沝聞聲抬頭,看著面前的十四阿哥,似是在對他的問題做出反應。


  但實際上,因為她的眼淚一直在流,眼前也始終一片水汽迷濛,所以就根本辨識不清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她只是維持著抬頭的姿勢,無意識地出聲喃喃,聲音輕得好似夢囈——


  「當年,就是在這裡……」


  「你說什麼?」此語既出,十四阿哥以為自己聽錯了,當即皺了皺眉,而旁邊的米佳慧和四阿哥兩人也同樣是一頭霧水。反倒是站在陶沝另一側的尹美男聽到這話,眼神不自覺地微微一動,跟著便面帶擔憂地往康熙皇帝那邊斜了一眼。


  好在那位康熙皇帝的心思這會兒都集中在太子身上,並無暇顧及陶沝這邊。


  很快,就在這邊四人糾結著陶沝究竟有沒有恢復清醒時,那邊的孫之鼎已經得出了結論——


  「回萬歲爺,太子爺身上的箭頭一個在肩胛骨附近,另一個偏離心口兩寸,均已嵌入骨肉,失血過多,奴才需要一個乾淨的地方儘快為太子爺拔箭!」


  聞言,康熙皇帝也立即跟著出聲:「你們趕緊把太子抬到那邊的帳幄去!」


  說罷,就有一群人迅速架起太子離開了。


  康熙皇帝離開時還有意無意地往陶沝這邊瞟了一眼,但陶沝卻是意外地沒有動,就這樣獃獃地僵滯在原地,彷彿整個身心都已經被人抽離,完全沒了知覺一樣。


  十四阿哥見狀又再度咬牙沖陶沝揚起了手,但可惜這次在半空里就被旁邊的四阿哥和尹美男兩人先一步攔下了——


  那兩人對看一眼,最終還是由四阿哥開了口:


  「十四弟,已經夠了,這件事,要靠她自己想開才行……」


  十四阿哥的視線在四阿哥那雙染血的手上定定停留了一會兒,終於放下手,轉而拿袖管替陶沝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方才重新換了一種凝重的語氣沖她發問:


  「告訴爺,當年九哥府邸失火后,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沒有迴音。只有陶沝的一雙水眸空洞無神地望著他。


  十四阿哥見狀再度皺了皺眉,又耐著性子換了一種問法,包括問話的語氣也改成了哄小孩子的那種:「我猜,九哥府邸失火時,是有人將你救了出來,所以你當時才沒被燒死,對不對?」


  「……」仍舊沒有迴音。


  十四阿哥倒也不氣餒,繼續往下問:「是誰救了你?」頓一下,又自問自答般地補一句,「我猜是傾城,對不對?」


  「……」


  「然後呢,她帶你去了哪裡呢?」


  「……」


  「你剛才說當年就在這裡,是指你當年也來過這裡,對不對?然後呢,你和傾城怎麼樣了,又去了哪兒?」


  「……就在這裡,傾城死了……」


  就在十四阿哥不死心地一個接一個的提出問題,沖陶沝連續追問時,陶沝那廂突然幽幽地開了口,但並非是在回答他,反而更像是無意識地自言自語。


  聽到這話,十四阿哥忍不住又皺眉問了一句:「她死了?那你呢?」


  「……」陶沝又沉默了。


  嚴格說起來,其實她自己也死了,因為她現在的身子,和當年的身子,早已不是同一具了……


  可是,關於那具身子的記憶,她卻偏偏還記得,偏偏怎麼也忘不掉……


  「……她為我擋了一箭,流了好多血,還從山坡上滾了下來,卻還拚命讓我快點逃走……他們想殺的只是我,她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只要放棄救我就好了……」


  明明就是她最想守護的人,可為什麼到頭來,卻都是他們替她擋下了致命的危險——


  小姨是這樣,傾城是這樣,現在,就連太子也步上了他們的後塵……


  「……我不要這樣,我寧可受傷的人是我,寧可當初死掉的人是我……這樣太痛苦了,我承受不來的……」


  一而再,再而三,她真的承受不了如此深切的悲痛——


  她寧願不要活著,寧願跟他們一起死……


  死了就可以忘記一切,她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喉間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溢出,順著嘴角緩緩滴落。


  「小桃子,你吐血了?!」


  就在其餘三人都被陶沝這一刻喃喃自語的內容感到無比震撼時,米佳慧第一個注意到從陶沝嘴角溢出的血跡,當即驚呼一聲,擠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替她診脈。而她這一搭脈的動作也讓陶沝後知後覺注意到了自己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條十字架項鏈——


  那一剎那,她原本沒有任何神採的眼眸里頓時燃起了一道亮光——


  對了,項鏈……


  師兄的那位小徒弟說過,這條十字架項鏈是在有緣人的手上……


  而太子也說過,項鏈是師兄給他的……


  既然師兄認為他是她的有緣人,那麼師兄他,是不是也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師兄……


  你把項鏈給他,就是為了救他吧?一定是這樣的,對不對?

  心裡這樣問著,陶沝突然間甩開了米佳慧的手,然後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在身旁那些人驚愕的目光中,分開眾人朝著太子被抬走的方向飛速跑去。


  她幾乎是連跌帶撞地衝進了太子被抬進去的那間帳幄。


  孫之鼎手裡這會兒正拿著一柄鐵鉗,似是準備給太子拔箭,旁邊的盤子里還放著一把剪刀,另外還有半隻箭尾。應該是剛剛剪斷的。


  看到陶沝這會兒闖進來,站在床邊的那位康熙皇帝立刻沖她怒目相向:「你進來做什麼?」


  說完,就準備指揮侍衛將她攆出去。


  但陶沝卻是不管不顧地徑直跑到床邊,一把握住了太子的左手腕,然後將原本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條十字架項鏈迅速套在了他的手腕上,併當著周遭眾人的面,虔誠地落吻在那枚十字架項墜上——


  「萬能的主啊,請你保佑我的天使!」


  師兄,求你救救他吧……


  見此情景,帳幄里的眾人當場齊刷刷怔住,大概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以及做出這種不倫不類的舉動。


  康熙皇帝的雙眸中也隨之劃過一抹異色。但他並沒有立即開口點破,而是擰眉繼續盯著陶沝的一舉一動。


  然而陶沝這一次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旁邊的孫之鼎忍不住開口問她「老臣能拔箭了嗎?」,也沒有出現她預期中的那道白光。


  有的,就只是那條銀項鏈本身閃爍出的細碎流光。


  原本晶亮的眸子又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師兄,難道連你也不肯幫忙救他嗎?


  你也希望他死掉嗎?


  可如果他真的死了,整個歷史進程不就改了嗎?而且那樣一來,她再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呢?


  或者,這就是促成她重新返回現代的一個契機?

  不,她不要這樣,她不要帶著遺憾回去,她和他之間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很多事沒有做,她不願就這樣和他分開,而且,就算她現在回去了,她還是忘不了他的,而且每天還要沉浸在失去他、再也見不到他的痛苦中……


  這樣的痛苦,她已經經歷了兩次,再也承受不了第三次了……


  如果真的要死的話,那就讓她陪他一起死吧……


  這樣,至少黃泉路上兩人還能在一起做個伴……


  這樣一想,陶沝立刻搶過孫之鼎適才放在一旁用來剪箭矢的那柄剪刀,然後咬了咬牙,直接在自己的左手腕上狠狠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暗紅色的血當即湧出了來,無聲流淌,瞬間漫過兩人的手腕,將兩人的衣袖都染紅了一片。


  那條銀色的十字架項鏈也因此染上了血,原本流轉的銀白碎光也在一霎那間變得格外詭異起來。


  周遭眾人大概都沒想到她會這樣自殘,集體傻眼。就連康熙皇帝那廂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而陶沝則面無表情地望向眾人,神色異常平靜,目光也透著少有的執著和堅毅——


  「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拔箭吧——」


  語畢,她又重新將視線轉向床上昏迷的太子,這一次,她的目光突然變得如水柔和,溫柔得就好似正在跟對方說著這世上最親密的情話:

  「你也要準備好,因為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命已經連在一起了……」


  她很慢很慢地說著,用自己最清晰的咬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起誓——


  「你生,我生;


  你死,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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