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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深明大義(下)

  「你……容爺好好想想!」


  就在陶沝擰眉為這位十三阿哥的將來擔憂時,裡面終於傳出了四阿哥的聲音,音量不高,且任誰都聽得出,他答話的語氣極其勉強,顯然也很清楚他若真的插手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聞言,兆佳氏那廂的哭聲先是一滯,而後因為沒有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所以泣聲和磕頭聲也立馬捲土重來,並較之剛才更甚:「四爺,求您救救十三爺吧,如果連您都不願救他,那就沒有旁人可以救他了……」


  這番哭訴讓陶沝在外邊聽得十分不忍,她本能地想要抬腳往前廊方向跑,但此舉卻沒能成功,被十四阿哥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


  「你要做什麼?」他死死地扣緊陶沝的手腕,刻意壓低了幾分嗓音斥道。「你不會忘了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吧?」


  現在?陶沝被他這樣一問,原本還一頭熱的大腦終於恢復了幾分冷靜,意識到自己眼下是翻牆進來了,如果貿貿然闖進去為十三阿哥求情,那便是不打自招,當場坐實了她偷聽牆腳的罪名,屆時不僅四阿哥會遷怒於她,就連兆佳氏可能都會對她心生誤會。可如果就讓她像現在這樣光在外面站著什麼也不做,陶沝覺得她好像也做不到,至少,她得幫幫這位曾待她不錯的十三嫡福晉,所以她當即站定腳步,深吸一口氣,轉而從十四阿哥這邊尋找突破點——


  「難道十四爺就不打算去勸四爺阻止十三爺謀反嗎?」陶沝相信以十四阿哥的聰明才智,一定會比她更清楚十三阿哥如今的打算,因此,她選擇了直接把話挑明,「十三爺是不可能會成功的!」


  「你瘋了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話里提到了「謀反」兩字,十四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箍住她手腕的力道也跟著加重了幾分:「這事不該你來管!」


  「可是……」陶沝還想再作爭辯,但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十四阿哥那廂卻先一步將她整個人擁入了自己懷中,且摟得極其緊緻,直接將她腦中原本想好的那些理由全都盡數打回了五臟六腑,下一秒,他那帶著溫熱鼻息的話語也一字一頓地輕輕落在她的耳畔——


  「答應爺,你別插手……」


  不得不說,十四阿哥的這句話絕對是關心的成分居多,但不知為何,陶沝總覺得他這句話是在意有所指,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也隨之湧上心頭——


  十四阿哥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真的不是她喜歡胡思亂想,而是十四阿哥此刻跟她說話的表情和語氣,包括他話里的內容,像極了當年索額圖謀反前夕,九九對她說那些話時的表情語氣,包括話里的內容,也幾乎一模一樣——


  「你就聽爺一次好不好,別去管那些和你無關的事情……」


  那時候的她,最初也並不明白九九為何會對她說出這種看似溫情實則卻好像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但當她之後隨駕去了暢春園,從傾城口中親耳聽到康熙皇帝對太子設下了什麼樣的陷阱時,她就徹底明白了,九九早就知道在暢春園會發生什麼事,他根本就是在變相提醒她遠離危險,只可惜……


  「十四爺——」


  想到這裡,陶沝頗有些遲疑地地輕輕開了口,盡量用自己最誠懇的語氣措詞:「您和十三爺兩人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難道,您真要見死不救么?」


  話未完,她就覺察到此刻正緊摟著她的某人身子驀然一僵,但卻並沒有立即接話。她也沒有刻意等待對方的回答,而是保持直直地站著,繼續沿用剛才的語氣接下去道:「雖然奴婢不清楚這幾年裡,您和四爺、十三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快,但在此之前,四爺和十三爺對您都是極其關心的,雖然他們的方法可能用的不對,但奴婢看的出,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您好,您為何要選擇跟他們生分?」停了停,見對方仍舊沒有要阻止或答話的意思,又瞅准空隙補上一句:「不管怎麼說,一個是同母所生,一個是同母所養,你們之間的關係原本就該比其他兄弟更親一些,不是嗎?」


  陶沝原本還想再說些「跟四爺對著干是沒好處的」之類的話,但還沒等她開口,就被十四阿哥再度先一步打斷了——


  「你不希望我站在九哥這邊是么?」他突然慢慢鬆開了適才緊摟在她腰際的雙臂,轉而移到肩膀,他低下頭看著她的臉,一雙星眸一眨不眨地深深凝視著她的眼睛,帶著些許她看不懂的心疼——


  「……你當真認定九哥就是當日害死你的幫凶么?」


  他此語一出,陶沝頓時驚得渾身警鈴大震。


  因為同樣的問題,四阿哥之前也問過她——這兩人真不愧是同母所生的親兄弟,就連思維方式也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四阿哥知曉內情是因為在太後宮中布下了眼線,那麼這位皇十四阿哥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她記得那晚在太後宮中用這條莫須有的罪名指責九九時,十四阿哥也同樣不在現場,而且還是被四阿哥和八阿哥兩人合力拉走的,難道他也和四阿哥一樣,在太後宮中也布下了自己的眼線?!

  她相信當時在場的九九不可能告訴他,也不可能親口告訴別人,五阿哥的性格也不是個會多話的主,加上九九又是他同母所生的親弟弟,他亦不可能鬆口去對外八卦。衾璇應該也不會直接對外說,但保不齊她會借著某些人的口告訴八阿哥,這樣一來,十四阿哥的確有可能知道……


  所以,陶沝佯裝愣了愣,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反問:「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八阿哥么?」


  聞言,十四阿哥那廂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為何會這樣想?」


  他這話的意思勉強算是排除了八阿哥的嫌疑,但這樣一來,陶沝也更加疑惑。倘若不是八阿哥爆的料,那麼就剩下兩種情況,一個是四四告訴他的,但以這兩兄弟現如今的相處模式,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另一個,就是他自己的眼線。


  陶沝覺得她有必要找機會去探探四四大人的口風。


  見她久久不作聲,十四阿哥那廂再度皺了皺眉,直接伸手扳住了陶沝的下巴,強迫她與其正面對視——


  「到底是不是他?」


  他一字一頓地問,語氣頗有些凝重,就好像陶沝一旦承認了,他就會立即去找對方拚命。


  陶沝被對方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思維一滯,好半天才重新回過神來,支吾著回道:「十四爺,奴婢……」


  她努力想找一個完美的理由來為自己辯白,可惜話還沒開頭就被十四阿哥狠狠打斷——


  「別再自稱什麼奴婢了!爺很清楚你是誰,爺就想聽你說一句真話——若當初真是九哥有心害你,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我必不會讓他好過的……」


  他這話幾乎讓陶沝的身心再度劇烈一震。


  陶沝沉默了,因為她聽出對方此刻夾雜在話里的決心並不摻假。只要她點頭,或許下一秒對方真的就敢去暴打九九一頓。她可不希望這位皇十四阿哥因為她當初隨口胡謅的一個罪名而生事。


  她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對方含怒的星眸,半晌才垂下眼瞼,低聲發話:

  「我那日落水染病,若九爺有心要我死,大可不必為我請大夫瞧病,也不必特意留人照顧我,讓我自生自滅也就罷了……」


  「……」十四阿哥顯然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整個人當場一懵,正想開口追問,就聽到陶沝又繼續接下去道: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心裡的確清楚衾璇那時候想要對付我,他撇下我離開,到底是因為過度自信,認定衾璇不敢在他離開期間傷我,還是默許了衾璇可以在他離開期間殺我,這就真的很難定論了……」


  不管怎麼樣,在刑法上,過度自信導致人死亡也算是過失殺人……


  所以,就算她指責九九是幫凶,其實也並不過分……


  「你……」


  大概是聽出了陶沝此刻藏在話里行間的那股哀傷之意,十四阿哥眼神一動,下意識地想要出聲安慰她,但嘴唇動了動,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而陶沝這廂也沒給他多餘說話的機會,仍是自顧自地往下陳述:

  「……九爺是不是幫凶,這一點真的很難定論,但……」她下意識地加重了一分語氣,「那位八爺,一定是幫凶之一!」


  「你說什麼?!」


  乍聽到陶沝的這聲意外控訴,十四阿哥那廂一下子失去了冷靜,臉上的表情瞬間風雲變幻,甚至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


  陶沝能清楚感覺到這一刻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有明顯增強的趨勢,這顯然是個危險訊號,她直覺想要逃脫,但可惜反抗的動作幅度過大,一不小心便直接撞在了旁邊的窗戶上。


  木製的鏤刻雕花窗戶當即發出「吱呀」一聲脆響,

  原本還充斥著兆佳氏哭聲的屋內頓時雅雀無聲。


  緊跟著,屋內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是誰,誰在那裡?」


  伴隨著四四大人的這一厲聲質問,前廊處的腳步聲也跟著同時響起——應該是剛才守門的小廝無庸聽到動靜,也跟著往這邊趕來了。


  怎麼辦?!


  聽聞此動靜,陶沝和十四阿哥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均意識到自己和對方都惹上大麻煩了。


  兩人的眼裡都寫著滿滿的悔不當初。


  然而眼下翻牆逃跑肯定是來不及了,估計還沒等逃到剛才的院牆處,他們兩個就會被無庸給劫下,但如果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等著被四阿哥當場抓包,他們兩個好像也很難解釋。


  就在這兩人的大腦飛速思考著要以什麼樣的理由才能成功矇混過關時,有個輕細的女聲突然自他們的身後方悄然響起——


  「你們倆……快躲到我房裡去吧!」


  聞言,陶沝和十四阿哥兩人雙雙一驚,而後第一時間轉過頭,望向聲音來源——


  一個極其纖瘦的身影此刻正站在後罩房的明間大門處,但因為主屋和后罩房之間的空地上種著好些花草藤蔓,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


  見狀,陶沝和十四阿哥再度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誰都沒有立即依言上前,反倒是那人自己邊說邊急急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她這一走動,陶沝終於瞧清了她的臉蛋,旋即感到有些吃驚,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居然是先前被她和十四阿哥、以及米佳慧三人合力從湖裡救上來的「小神仙」——鈕鈷祿氏.昭熹。


  怎麼會是她?她是何時站在那裡的?難道她和十四阿哥剛才說的話,做的事,全都已經被對方給看見了?那豈不是……


  因為完全沒想到鈕軲祿氏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冒出來,陶沝心中莫名閃過一絲慌亂,她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地轉頭看向旁邊的十四阿哥,想看看後者會給出什麼樣的反應。


  可惜十四阿哥臉上這會兒的神情也夾雜著幾分錯愕,但他顯然比陶沝更鎮定些,直接將陶沝反擋在了自己身後。


  鈕軲祿氏走上前,見兩人仍舊不動,語氣更加焦急了幾分:「你們快進去躲著,這裡交給我來應付!」


  見她這幅架勢擺明了是打算幫忙,十四阿哥這才反應過來,直接拖著身後還沒明白過來狀況的陶沝迅速閃進了后罩房明間。


  他們這邊前腳才剛閃進屋,那邊四爺的臉也幾乎同時出現在了主屋朝後罩房方向的窗邊。


  而小廝無庸的身影也在相隔一秒后出現在了主屋和后罩房之間的空地上。


  待看清此刻站在眼前的身影究竟是誰時,無庸的表情明顯有些驚訝:

  「鈕鈷祿格格?怎麼是你?」


  被他這樣一問,鈕鈷祿氏也立刻用一種誠惶誠恐的語氣反問:「高總管,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雖然聽起來有些焦急,但她問話的語氣卻頗為無辜,顯然不認為眼下是自己引起的騷動。


  陶沝被十四阿哥護著躲在半敞的明間房門后,小心翼翼地透過當中的縫隙往外瞧。從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四阿哥和小廝無庸的臉,但因為鈕鈷祿氏是背對著后罩房大門方向站著的,所以這會兒瞧不真切。


  小廝無庸並沒有答鈕軲祿氏的話,而是立刻轉頭看向了正站在窗前的四阿哥。而四阿哥此刻的臉部表情則依舊維持著他一貫的冷漠,語氣聽起來也同樣平靜無波:「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問這話的對象顯然是指鈕軲祿氏,後者也不等他話音落下便怯怯出聲:

  「妾身剛才在屋裡待得有些悶,就想著出來走走,經過時見爺的窗子開著,就順手替爺關上了,不知竟是驚擾了爺……」


  她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無辜,令四阿哥皺了皺眉,他沒有立即應聲,只目不轉睛地盯著鈕軲祿氏的臉瞧,瞧了一會兒,大概是從後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這才幽幽地重新開了口:


  「你的身子可是已經好些了?」


  他這話一出口,鈕軲祿氏那廂頓時怔了怔,許是沒料到前者會突然轉而關心自己的身體,整個人表現得有些受寵若驚:「多謝爺的關心,妾身如今已經好多了……咳咳……」


  許是因為過於激動,鈕鈷祿氏話才說到一半就忍不住拿帕子掩嘴輕咳了幾聲。


  四阿哥見狀長嘆了一口氣:「你還是先回房去休息吧,這次爺帶你出來,就是為了讓你在這兒安心休養,你就在自己屋裡好好待著吧,有什麼需要讓下人去置辦,自己別出來走動,小心見風著涼……」說罷,又轉過臉去朝站在另一側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充當背景牆的小廝無庸下令:「無庸,你把她送回房去吧!」


  他這話讓此刻正躲在後罩房明間里的兩個人聽得心驚肉跳,好在鈕鈷祿氏已先一步拒絕了——


  「豈……豈敢勞煩高總管,妾身還是自己回去吧,妾身方才,真的不是故意驚擾爺的……」


  她說這話的語氣聽起來極是惶恐,有意無意的,還夾雜著一抹哀怨。


  四阿哥那廂顯然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再度皺了皺眉,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才接茬:


  「你別多想,她……不是府里的那些人……」


  他這話算是給鈕軲祿氏做了一個解釋,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陶沝卻硬是從裡面聽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寵溺:


  看來四四大人對這位未來的熹貴妃還是很在意的,否則,又何須多費唇舌跟她解釋?!


  正這樣想著,陶沝突然感覺到身旁那位十四阿哥握著自己手的力道再度一緊,當下本能地抬頭看他,卻發現後者正目光凌厲地死死盯著門外。


  陶沝好奇地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下一秒,也跟著驚出一身冷汗——


  因為小廝無庸這會兒還是遵循著四阿哥的意思送鈕軲祿氏回房來了,而鈕軲祿氏似乎也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全程低著頭,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她這不是打算要出賣他們吧?


  出於本能的,陶沝用力反握住了十四阿哥握著她的那隻手,手心裡浸滿冷汗。


  十四阿哥那廂顯然是感覺到了,有些意外地低頭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牽。


  不過好在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樣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因為小廝無庸在走到明間的台階下方時便主動停了步,側身朝鈕鈷祿氏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並沒有要跟進來的打算。


  「格格請進吧!」


  「有勞總管了!」


  鈕軲祿氏跟著站定腳步,語氣輕柔地朝對方道了謝,然後站在原地目送對方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一場景讓陶沝看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她一時半會兒卻想不出。


  鈕軲祿氏邁步走進來,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朝仍躲在門后的兩人淺淺一笑,笑容很是自在:「已經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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