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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撲朔迷離(下)

  「湖心亭是嗎?」


  當著米佳慧的面,陶沝冷聲重複了一遍那名小宮女剛才在話里提及的見面地點,見對方畏懼地朝她點點頭,她轉身就要往湖心亭方向走,卻被身後的米佳慧搶先一步伸手拉住——


  「等一下!」米佳慧此刻的臉上寫滿了擔憂。「既然你明知其中有詐,那還是別單獨前去為好,不如我們先回去找太子爺,讓他陪你一起過去,這樣一來,那個女人也不敢輕易拿你怎麼樣!」


  這個提議的確有些吸引人。陶沝滯了滯,轉頭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那名小宮女:「從她剛才把荷包交給你,到現在已經過了多久了?」


  「這,恐怕還剩下不到一刻鐘……」那名小宮女顯然還震懾於她此刻問話的氣勢當中,忙不迭地回道:「奴婢剛才先去太子爺那兒找姑姑,可他們說姑姑你已經出去了,所以奴婢又沿路四處去找,但一直都找不到姑姑……奴婢這會兒也是見時間快到了,就想著先回去稟告那位九庶福晉,請她再給奴婢一些時間,要不是剛才正好瞧見姑姑,奴婢現在肯定已經……」


  陶沝聽得心頭一緊。已經不到一刻鐘了?那現在回去搬救兵肯定來不及了!看來,她得兵分兩路了!

  她想了想,直接反握住米佳慧的雙手,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交代接下來的任務:


  「時間不夠了,我先隨這位姑姑去見那個冒牌衾遙,你就幫我繼續去往小樹林面見那個今日約我的人,如果我半個時辰后還沒有回來,那就說明我可能出事了,你就儘快去找太子爺來救我!」


  米佳慧有些不解:「為何不直接讓我去找太子爺?」


  陶沝被她問得先是一滯,而後深吸一口氣,語氣淡淡卻又異常堅定地道明緣由:


  「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今日要見我的這個人或許對我很重要,所以,你一定得幫我去見他一面,至少也要知道對方是誰,如果可能的話,再幫我跟他說明今日的突髮狀況,讓他改天再約……至於太子爺那邊,若非萬不得已,你最好不要急著去找他,尤其是不要當著萬歲爺的面告知他這件事……」


  說到這裡,她下意識地頓了頓,聲音也瞬間變得低不可聞,「畢竟,太子爺跟當年那位九福晉的過往是萬歲爺心中的一根刺,而她,又是現階段最有可能就是前九福晉的那個人……我雖然不喜歡她,卻也需要她現在的這個身份為我做擋箭牌……」


  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希望把那位太子殿下牽扯進來,因為從昨晚在康熙皇帝殿中的對話可以看出,康熙皇帝對於當年她這位前九福晉和太子之間的那段情、事仍舊耿耿於懷,萬一這點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會再度影響康熙皇帝對太子的印象分,那後者的復立之路也就遙遙無期了……


  米佳慧被陶沝最後那句異常繞口的修飾定語攪得腦筋連轉了好幾個彎,好半天才終於反應過來她是在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曝光,同時也擔心她和太子的那段往事被曝光。畢竟,這兩件事只要有一件被拆穿,她這位當事人都難逃一劫!

  「可是,她萬一藉此對你不利怎麼辦?」雖然明白這當中的利害關係,但米佳慧還是忍不住為陶沝擔心。「就像上回,她把你推到水裡,若不是太子爺及時趕到,你差點就一命嗚呼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更不能讓他輕易被牽扯進來——」相較於米佳慧的顧慮,陶沝本人更擔心的顯然是另一件事——


  「我倒不怕那個冒牌衾遙會對我怎樣,反正她有把柄在我手裡,不見得敢輕易動我……我擔心的是,她這次針對的人不是我而是太子……以八爺的手段,他既然能利用那個冒牌傾城興風作浪,說不定也會利用這個冒牌衾遙再使一出離間計,畢竟,當年的那件事,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如果那位八阿哥鐵了心要離間她和太子,很可能會繼冒牌傾城之後,啟用這個已被九九認定是當年的她的冒牌衾遙,畢竟昨晚太子當著他的面說的那番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冒牌傾城已是一顆廢棋,再起不了什麼作用。那麼接下來最好的選擇,自然就只剩下冒牌衾遙了。


  記得八阿哥當年就曾處心積慮地想要「策反」她,讓她上演一出大清版的「無間道」,可惜被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但如今的冒牌衾遙正處於「失憶」階段,如果八阿哥有心利用,不見得不能成事。


  雖然這種做法很可能會遭到九九的反對,但以八阿哥的口才,即便九九再怎麼反對最後也一定會被他給說服,如此一來,就算有她這個「替代品」在,那位康熙皇帝恐怕也會更信太子「賊心不死」,從而對他大失所望……因此,她一定得盡量避免太子和冒牌衾遙正面接觸的機會,免得被八爺黨趁機逮住把柄!


  「可是……」儘管陶沝的話聽起來不無道理,可米佳慧還是有點擔心她的安危。「如果她今次針對的僅僅是你,並且利用那個叫綠綺的丫鬟來對付你呢?雖然你說相信她,但萬一,我是說萬一,她又再度背叛了你,那你豈不是……」


  「所以,我才跟你約定半個時辰——」陶沝不是沒有想過米佳慧所說的這種可能,但她還是決定從心底相信綠綺一回。「我想,半個時辰足夠讓我明瞭她今次的真正用意——只要她不是有心針對太子,我自會想辦法儘快脫身,去小樹林與你會合,反之……」她略微頓了一下,「我也會盡量想辦法拖延時間,至少會撐過這半個時辰……」


  倘若冒牌衾遙此次的目的真的是那位太子殿下,那她個人的人身安全暫時是可以不用擔慮的。她需要做的就是在康熙皇帝起疑前,儘快想個辦法,不讓冒牌衾遙和太子兩人扯上關係……


  許是見陶沝決心已定,米佳慧那廂也沒再堅持,只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希望小桃子你真的說到做到,千萬別拿自己的小命不當一回事!你現在的這條小命可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倘若你真有什麼不測,那位太子爺頭一個就不會放過我……」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注意跪在地上的那名小宮女的臉部表情變化,跟著猛然間拔高了嗓門,話雖是繼續對著陶沝說的,但聽起來卻更像是在故意試探那名小宮女的反應——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長得有幾分相像之外,小桃子你好像和那位九庶福晉並不熟識吧?那她話里所提到的兩條性命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就算不管他們應該也沒什麼錯吧?」


  米佳慧說這話的本意無非是想確定這名小宮女究竟是不是冒牌衾遙的人,但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變相點醒了陶沝。如果她今次不去赴冒牌衾遙的約,後者或許並不會拿綠綺和小銀子怎麼樣,反正只要她咬死說自己並不認識她們,那冒牌衾遙也就沒了動她們的理由,反之,她若如約去了,恐怕才是真的給對方留下了把柄……


  只是——


  就算明知道這樣做才是正確的選擇,她還是沒法真的不去赴這個約,因為她沒法拿綠綺和小銀子的安危做賭注。


  這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是冷硬心腸的人都會這麼選擇!


  尤其是——如果那個冒牌衾遙內里的魂魄真的是當年的瑤煙,那她就更不能掉以輕心了,因為瑤煙的那份「狠」也絕對不亞於董鄂.衾璇。


  這一次,她一定要保護好綠綺和小銀子!

  *** ***

  南苑。燕鳴湖。


  「絳桃姑姑,九庶福晉說的那個湖心亭就在前面——」


  陶沝貓腰躲在通往湖心那個名為醉晚亭的岸邊樹叢里,順著剛才那名叫妙兒的小宮女的手指看去——


  妙兒這個名字是米佳慧問出來的,後者在對其進行了一番試探之後,確定這名叫「妙兒」的小宮女應該不是冒牌衾遙的人,因為在她當面說要陶沝別管那兩條所謂的性命時,妙兒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贊同,所以米佳慧便將她劃到了自己這一國,還殷勤地詢問了她的名字,並親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把對方感動得臉頰紅撲撲的,連帶對陶沝的態度也變得熱情許多,甚至主動提出為陶沝帶路。


  此時此刻,那個坐在醉晚亭里正愜意喝茶的清麗身影的確是冒牌衾遙無疑,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但因為被柱子擋住了半邊臉,辨不真切,不過從身型上來看,似乎並不是她平素的那名貼身丫鬟裳兒。


  見狀,陶沝心中甚是狐疑。


  因為她想不通對方為何只有兩個人,據妙兒剛才的說法,她還以為冒牌衾遙已經在這裡擺下了一個超大的排場來對付她,可現在卻只有她自己帶著一名丫鬟坐在亭中,這明顯不符合她的作風,難道她之前所說的「會有兩條性命不保」也只是在誑她而已嗎?

  如果是之前,陶沝也許會衝動地跑上前去責問對方到底想幹什麼,但在與對方几次交鋒過後,她內里也或多或少地留了個心眼——既然對方剛才要求妙兒在規定的時間內把她找過來,就一定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唱一出「空城計」。在眼前這幕看似平靜無波的畫面背後,或許隱藏著不少暗潮洶湧。


  思及此,陶沝轉頭看向身旁的小宮女妙兒,後者這會兒臉上的表情也同樣平靜無波,除了眼中盛滿了好奇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陶沝猶豫了一會兒,決定藉助對方之手「投石問路」:「妙兒,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妙兒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反問:「姑姑要我幫什麼忙?」


  陶沝壓低聲線吩咐:「很簡單,就是你現在過去跟那位九庶福晉說,我不在太子房裡,你找了半天都沒能找到我……看她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反應?」妙兒顯然不明白陶沝的用意。「想也知道,九庶福晉一定會生奴婢的氣!」


  「若她真的生氣,你就自請說會再去找,我想,在沒找到人之前,她不會太過為難你——」陶沝邊說邊將自己日常戴在手腕上的一個鐲子褪了下來,轉而戴到妙兒手上,「你放心,如果她對你不利,我會立刻走出去,斷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妙兒聞言看看陶沝又看看她戴到自己手腕上的那隻鐲子,神色微微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朝陶沝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去試試——」


  說罷,她深吸一口氣,起身朝樹叢外走去,那架勢就跟要去慷慨就義沒什麼兩樣。不過走到一半,她還是停了停,臉帶擔憂地回過頭來朝陶沝再度確認:「絳桃姑姑可要說話算話!」


  陶沝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是否會及時現身護她,當下立馬朝她點點頭,出言安撫:「放心,我不會中途開溜的,再說,劉太醫已經去請太子爺了,只要太子爺一到,他一定會為我做主的!」


  因為她話里提到那位太子殿下,妙兒大概又回想起前者昨日暴打冒牌傾城一事,神色瞬間堅定了幾分,繼而繼續朝外走。


  繞過曲折的走廊,妙兒順利到達醉晚亭之中。


  因為當中間隔距離較遠,陶沝根本沒法聽清那兩人之間的對話,但從兩人的表情和動作來看,妙兒應該是在按她剛才教的說法向冒牌衾遙彙報情況。


  而原本坐在亭中悠然喝茶的冒牌瑤煙聽完彙報后先是一怔,跟著臉色劇變,直接將端在手中的茶盞摔到了妙兒跟前,茶水濺了一地。妙兒見狀慌忙跪地,低著頭不知說了些什麼,冒牌衾遙那廂當即拍案而起,指著她一頓無聲動嘴——雖然聽不清內容,但看得出應該是在責罵對方。


  就在這時,原本站在一旁的那名丫鬟上前,開口說了幾句話,似是成功安撫了冒牌衾遙,後者重新在桌前落座,指著妙兒繼續說了些什麼,妙兒這次的身形明顯晃了晃,但並沒有起身。反而是旁邊那名丫鬟突然往岸邊走來。


  見此情景,陶沝心裡犯起了嘀咕。她以為妙兒沒能完成任務,冒牌衾遙就算生氣也會讓她再度去找,直到找到自己為止。但這會兒看起來,後者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難道她是準備換人再去找,還是……


  正想著,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陶沝身後——


  「絳桃姑姑既然人都已經到了這兒,又何必一直躲著呢?」


  這個突如其來的女聲令陶沝著實嚇了一大跳。


  腎上腺激素也一路飆升到了最高點。


  待緩過神來,她忽然意識到這個女聲聽起來有幾分熟悉,儼然就是跟在冒牌衾遙身邊的那名貼身丫鬟裳兒。


  陶沝回過頭,正對上裳兒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此刻拿在手裡的那兩樣東西,一樣是帕子,另一樣是繩子。


  這該不是要強行將她堵住嘴再綁起來的節奏吧?


  陶沝一驚,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心中也暗自衡量自己和對方之間的力量差距。不過裳兒那廂似乎並沒有要對她動武的意思,只站在原地繼續沖她似笑非笑:

  「絳桃姑姑應該認得奴婢手裡的這兩樣東西吧?」


  陶沝聞言一怔,而後定睛細看,這才發現對方拿在手裡的這兩樣物事看起來都異常眼熟——


  那條帕子是綠綺昨日見她時擦眼淚用的,因為陶沝記得上面的花色,還有綉在帕子一角那個小小的綺字。而那條繩子應該就是之前用來拴小銀子的狗繩,陶沝記得系在尾部的那個鈴鐺很別緻,她當時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你……這是什麼意思?」


  眼見對方這會兒拿出綠綺和小銀子的貼身之物,陶沝心中也立馬明白了幾分,但表面卻仍佯裝出一副懵懂狀:「你該不是要拿這兩樣東西來綁我吧?」


  「呵——絳桃姑姑多慮了,奴婢給您看這兩樣東西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絳桃姑姑乖乖跟奴婢一起去見庶福晉而已……」許是見她此刻露出一臉驚懼狀,裳兒的眼裡閃過一抹淺淺的訝異,但轉瞬即逝。「奴婢還以為絳桃姑姑定會認得這兩樣東西的主人呢……」


  陶沝繼續裝傻:「這兩樣物事看起來十分平常,我怎麼可能會知道這是誰的東西?」頓一下,歪頭作思考狀,「難不成,這是九庶福晉貼身之物?」


  她此語一出,裳兒的眼中立刻流露出一抹輕蔑之色,不過她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入下去,而是迅速將話題拉回了正道——


  「不管是誰的貼身之物都無所謂,反正庶福晉今日只是想見絳桃姑姑一面,姑姑既然已經來了,那就隨奴婢一起過去吧!否則……」


  她說這話的語氣聽起來並沒有半點強迫之意,只除了最後的「否則」兩字。陶沝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接了一句:「否則怎樣?你就要將我強行綁去見她嗎?」


  裳兒聽罷嘴角微勾,「絳桃姑姑說笑了,奴婢並無此意!只是奴婢剛才跟在後面,見姑姑答應妙兒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可如果姑姑眼下開溜的話,那奴婢可不敢保證待會兒會不會在庶福晉面前說妙兒的壞話,這樣一來,庶福晉恐怕不會輕易饒過妙兒……聽聞絳桃姑姑素來心善,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好歹妙兒之前也盡心盡責地將姑姑一路引來這兒,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她這番話說得陶沝心裡狠狠「喀噔」了一下。


  裳兒怎麼會知道自己剛才對妙兒說的那些話?還有這一路上的具體情形?難道,她從剛才起就一直跟在自己和妙兒身後么?該死,她居然連一點跡象都沒發現,唔——等等,她也認識妙兒?!

  「妙兒她……是九庶福晉的人?」


  「嚴格算起來,妙兒她是九爺身邊的人,不過前些日子,九爺已經把她撥來照顧庶福晉了……」


  相較於陶沝此刻一臉被雷劈中的震驚表情,裳兒臉上的笑容卻是帶著明顯得意的——


  「……所以,她如今的生殺大權也完全握在庶福晉手裡,就和那個賤婢一樣!即便絳桃姑姑再怎麼拉攏她,她也不會輕易背叛庶福晉的……」


  乍聽到從裳兒嘴裡吐出「賤婢」這兩個字,陶沝心裡覺得非常不舒服,她自然能猜到前者這個詞罵的是綠綺,也大約猜到了冒牌衾遙的真正用心——


  先前她曾見過綠綺和九九、冒牌衾遙相處時的情景,雖然只有一會兒,但可以看的出,冒牌衾遙並不喜歡綠綺,裳兒如今的態度也更加證明了這一點。或許,就像綠綺自己說的,她能留在九九身邊,只是因為有小銀子護著她,而這一點,明顯已經犯了冒牌衾遙的忌,當然更可能的原因是,作為董鄂.衾璇曾經的貼身丫鬟,一定對自家主子和當初那位瑤煙側福晉暗中結盟的事有所了解,所以她才要想辦法除掉綠綺甚至是小銀子,而背這口黑鍋的最佳人選,自然就是自己這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但立場卻「背道而馳」的「替代品」。


  「……不過,看妙兒剛才的表現還真是讓人有點不放心,或者應該說,是絳桃姑姑你籠絡人心的本事著實巧妙,奴婢瞧著她好像很信任姑姑你呢……」裳兒顯然沒瞧出陶沝這會兒內里的心思,還在喋喋不休地繼續道,「幸好庶福晉有先見之明,讓奴婢暗暗跟著妙兒,若不然,怕是庶福晉今日就見不到絳桃姑姑了……」


  陶沝聽到這話再度愣了愣。對方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在變相證明妙兒方才並沒有騙她?的確,如果妙兒剛才在路上有意隱瞞,她自然是不可能發現裳兒蹤跡的,但,如果連妙兒自己也沒發現,那她發現的幾率也就更低了。


  還沒容她多想,裳兒又適時將話題一轉,轉回了正題上——


  「如何?絳桃姑姑剛才既然答應了妙兒會說到做到,想不這會兒定不會食言吧?橫豎庶福晉今日想見的是絳桃姑姑你,只要姑姑出現,她必定不會為難妙兒……」話到這裡,她突然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再次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對了,還有這兩樣物事的主人,想來也同樣不會受到什麼委屈……」


  陶沝聽到這話暗自咬咬牙,正要出聲回應,但下一秒卻突然想起一個差點被她打漏的重要問題:


  「九庶福晉為何一定要著急選在今日見我?」


  「這……」裳兒顯然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當下不假思索地予以回擊:「庶福晉想見你,難道還需要挑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主子約見下人,的確不用刻意挑日子,但她並非對方的貼身奴才,而且時間還是選在她鬧出打人事件、正處於風口浪尖的第二天,這當中的涵義可就值得深思了。


  陶沝相信這個裳兒雖身為冒牌衾遙的貼身丫鬟,但她其實也不清楚自家主子此舉的真正用意。所以她略微滯了滯,換了種語氣反問對方:

  「既然你也聽到了我剛才對妙兒說的那些話,那你就應該知道,劉太醫這會兒已經去請太子爺了,太子爺很快就會過來,難道……你就不怕到時候的形勢對你家主子不利么?」


  「那又如何?」出乎意料的是,裳兒並沒有因為她的這句「威脅」而生出任何畏懼之意。「就算是太子爺,想必也不敢輕易動庶福晉……」


  「你確定?」陶沝這話表面雖問得十分輕鬆,但心裡卻不自覺地暗暗敲起了邊鼓——


  如果這些人真的連太子也不怕,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她們今日的目的就是針對太子!


  有那麼一瞬間,陶沝覺得自己很可能掉入了一個陷阱,冒牌衾遙此番約見她應該是經過周詳策劃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在背後替她策劃。而這個別人,很可能就是昨晚才跟她見過面的那位八阿哥。


  難道,他已經開始懷疑她的真正身份了么?!

  「絳桃姑姑,請吧!庶福晉已經在那裡恭候多時了……」許是覺得自己該說的已經說了,裳兒忽然一步上前,朝陶沝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陶沝隨她去見冒牌衾遙。「至於姑姑還想知道什麼,庶福晉待會兒自會親口告訴你的!」


  陶沝見狀咬了咬嘴唇,卻遲遲不敢跨出第一步。


  雖然她有信心自己定能破得了冒牌衾遙個人設下的局,但如果對方背後加上了一個八爺黨,那她的勝算希望便幾乎等同為零——而對於這樣一個必輸之局,那她還有沒有跨進去的必要呢?


  「看來絳桃姑姑是有心想做小人了,既如此,那就別怪奴婢動用非常手段了——」


  鑒於陶沝此刻表現出的猶豫不決,裳兒卻並沒有留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直接替她做了決定——


  只見她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跟著動作迅速地沖陶沝背後一招手,陶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雙來歷不明的手從背後緊緊扣住雙臂,當場動彈不得。


  她本能地回過頭,箍住她的是一個看起來極為臉生的丫鬟,但其粗壯的身材倒像是曾在哪裡見過,包括對方的衣服顏色和樣式。


  還不等她開口,那名丫鬟已先一步點出了自己的身份,但話是對著裳兒說的——


  「看來庶福晉猜得沒錯,妙兒那丫頭果然是得了什麼好處,轉而幫起外人來了,幸好庶福晉剛才注意到妙兒手上多出的那個鐲子,特地留了個心眼,讓奴婢過來瞧瞧——她說裳兒姐姐你尚未出現,可見人並不是沒有找到,很可能是躲起來的……而妙兒剛才是從這邊過去的,所以人很有可能就是躲在這裡……」


  她此語一出,陶沝這廂終於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箍住自己手臂的丫鬟根本就是剛才和冒牌衾遙一起待在湖心亭里的那個身影。看情形,她已是冒牌衾遙的人無疑。


  「可不是?」眼見陶沝被那名丫鬟束縛住,裳兒這邊似乎鬆了口氣,看向陶沝的目光也慢慢變得不懷好意,語氣更是滿含嘲諷。「這位絳桃姑姑的本事自然不可小覷,若不然,又怎能將那位太子爺迷得暈頭轉向……露珠,還不趕緊將她帶到庶福晉跟前去!」


  「是!」被喚作「露珠」的那名粗壯丫鬟立馬應聲領命,陶沝還沒來得及感嘆這丫鬟的名字居然取得如此「清新脫俗」,與本人完全不符,身子就已被對方毫不客氣地強行往樹叢外拖,她試圖用力掙扎,但無奈這個丫鬟的力氣實在太大,她根本無法撼動對方分毫,只能任憑對方將她一路拖向湖心的醉晚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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