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高深莫測
說這話的人正是跟在四阿哥身邊那位小廝無庸,陶沝以前在四爺府里的時候幾乎每日都能聽到,絕對錯不了。
這一刻,陶沝覺得自己就是個紅果果的杯具。
她很想重新趴回地上裝死,但心裡也知道這做法並不可取,所以她立馬以最快的速度換了個跪地求饒的姿勢,順帶磕頭如搗蒜地朝某位皇四阿哥痛哭流涕:
「我……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求四爺饒命!」
四阿哥顯然還處於被雪球砸中的懵懂狀態中,直到陶沝這廂磕頭認錯聲響起,四阿哥方才慢慢回了神,接過小廝無庸遞過去的帕子,擦去臉上殘留的雪沫,然後朝陶沝這邊慢慢走來。
聽著對方的腳步聲步步緊逼,陶沝磕頭的動作也絲毫不敢怠慢,不過四阿哥這會兒似乎沒打算治她的罪,見她拚命朝自己磕頭,只微微皺了皺眉,便淡淡發話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陶沝沒想到自家四四大人今次居然這麼好脾氣,本能地停止了磕頭的動作,帶著一臉雪沫抬起頭,「回四爺,奴婢……」
她正想解釋說自己在這裡和十六十七兩位阿哥打雪仗,但話才剛起了個頭,十七阿哥無比興奮的聲音便先一步從左側傳來,可惜才說到一半便收住了——
「姐姐,十六哥已經投降了,我們贏了,你……四哥,你怎麼在這裡?」
十六阿哥原本是垂頭喪氣地跟在十七阿哥身後,見此情景也是一愣,待注意到四阿哥臉上那些尚未擦盡的雪沫,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抽了抽,轉頭看向陶沝:「你把四哥怎麼了?」
陶沝聞言立馬哭喪起一張臉,卻又強笑:「嗚嗚,回兩位阿哥,奴婢剛才一個不小心,把雪球砸到四爺臉上去了……」
此語一出,不管是剛才興高采烈的十七阿哥還是垂頭喪氣的十六阿哥,全都朝陶沝露出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然後下一秒,又先後轉向四阿哥幫陶沝求情:
「四哥,這個宮女也是無心,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她吧?!」
「對對對,剛才都是臣弟讓這個宮女守在這裡等十六哥的,想必定是她腦子愚笨,才會把四哥您和十六哥搞錯的……」
「!@#¥%……」
陶沝越聽越是氣得牙痒痒。這倆熊孩子,雖說都是出於一片好意為她求情,但有必要把她說的如此不堪嗎?!
好在四阿哥那廂本來就沒打算跟她計較,只象徵性地扯了扯唇角便朝自家兩位弟弟擺擺手,阻止了他們的求情攻勢:
「好了,你們別說了,我今日還有要事在身,沒空和一個下人計較這些!」
十六和十七阿哥大概也沒料到四阿哥今日這麼好說話,雙雙露出一副乍喜還驚的表情。就連陶沝臉上也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然而——
就在十七阿哥伸手要去拉陶沝起身的時候,四阿哥那廂又適時開了金口,語氣雖淡,卻有又莫名透出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話是對著陶沝說的——
「爺正要順路去看望十四弟,如果絳桃姑姑也無事的話,不妨隨爺一起過去吧!」
此語一出,十七阿哥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陶沝的大腦亦是當場一片空白。
她不會是聽錯了吧?四四大人居然要帶她去看十四阿哥?這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嗎?
「四哥……」眼見陶沝此刻露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旁邊的是十六阿哥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四阿哥強行打斷了:
「還有你們兩個,若無事的話,就早點回房去讀書吧!聽皇阿瑪的意思,他過幾日可能會抽空考你們兩人的功課,倘若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可別怪四哥我沒有事先提醒過你們!」
他這話一出口,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頓時面如死灰,兩人不約而同地對看一眼,又一齊朝仍跪在地上的陶沝露出一個「你自求平安吧!」的表情,跟著便雙雙以最快的速度告退離開了。
陶沝眼睜睜地看著這兩人瞬間棄自己於不顧的開溜之舉,心中萬分感嘆四四大人果然「御弟有術」。
正當她想得出神,冷不丁卻見四阿哥朝她伸出了一隻手,看架勢竟是要扶仍跪在地上的她起身,而這一舉動也讓陶沝的全部腦細胞集體沸騰了起來,大腦一熱,她幾乎是用蹦地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完全忘了要去扶四阿哥的手。
見狀,一旁的無庸立刻表情古怪地瞪了她一眼,許是在責怪她為何不順勢接了四阿哥的這份好意,而陶沝這時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當下倍感懊惱。
所幸四阿哥這會兒並沒有因此生出什麼別的心思,只目光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便異常平靜地收回了手,跟著,又一馬當先地徑自朝前方走去。陶沝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送前者離開,原本以為就這樣逃過一劫了,誰想四阿哥那廂走出一段路,發現陶沝並未有跟上的意思,當下立即停下腳步,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跟上!」
「嗨?」陶沝被他吼得一怔,本能地出言反問:「四爺剛才說的是真的?」
他竟然是真的要帶她一起去見十四阿哥嗎?她剛才還以為他只是騙騙小十六和小十七他們的呢!
「沒錯!」見她擺出一副張口結舌的模樣,四阿哥那廂挑了挑眉,語出篤定:
「十四弟病了,額娘讓爺過去看看他,順路帶些補藥……你既然這會兒也無事,那就跟著爺一起過去瞧瞧吧——」頓一下,又壓低聲音自言自語道:「……橫豎也算是一劑良藥!」
「你說什麼?!」陶沝雖然沒能聽清他最後的那句自言自語,但總算抓住了一個重點——不是吧?十四阿哥病了?明明昨兒個在圍場騎馬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啊,怎麼突然就病了呢?而且就他那樣的身子骨,會輕易生病?!
「看樣子,你似乎對十四弟生病一事有些懷疑?」許是她這會兒從眼中流露出的疑惑之色太過明顯,四阿哥忍不住出言調侃。
陶沝聽出對方含在話里的輕微不滿,當下趕緊一溜小跑到對方跟前,笑得格外狗腿:
「呵呵,奴婢這絕對不是在質疑四爺您,奴婢只是覺得好奇,奴婢記得昨兒個還在圍場見過十四爺騎馬,怎麼短短不到半日的時間,他就生病了呢?」停了停,像是確認似地追問一句,「是什麼病?」
四阿哥嘴角抽搐地睇了她一眼,轉身繼續前行:「聽說是昨兒個起夜著了涼,不小心感染了風寒……」
風寒?這怎麼可能嘛!
聽到這話,陶沝內心果斷又想「呵呵」。別人她不敢說,但以十四阿哥一直以來的身子骨,別說他起夜能受寒,就算他光著膀子在這冰天雪裡跑上一個時辰,都不見得一定能染上風寒……
所以,這其中必定有詐!
「怎麼,你不信爺的話?」四阿哥一面走一面拿眼角餘光瞟著走在身側的陶沝,將對方此刻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自然也瞧出後者仍舊不相信他的說辭。
「不,四爺您誤會了,奴婢絕對不是在懷疑您——」陶沝顯然也注意到了對方的窺視,當下趕緊出聲為自己辯白,臉上的表情要多虔誠有多虔誠。
四阿哥這次沒有立即接話,兀自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慢條斯理地接上一句:「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懷疑十四弟今次生病是假?」頓了頓,單手摸著下巴作思考狀:「可是額娘先前遣了孫院使親自過去診病,後者可是百般肯定十四弟的身子的確不適呢!」
哎?!
這一結論讓陶沝原本人為十四阿哥裝病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
四阿哥話里的那位孫院使應該就是太醫孫之鼎,如果連他都確診十四阿哥抱恙,那後者絕對是真的生病了,可是……這未免也太突然了吧?感覺有點說不過去呢!
見她仍是一臉糾結,四阿哥似乎也跟著聯想到了什麼,再度主動發問:
「你剛才說你昨兒個見過他,該不會,十四弟今次染病一事,又是和你有關吧?」
「胡,胡說,這怎麼可能?!」對方此語一出,陶沝想也不想地立馬矢口否認,但話才剛出口就收到小廝無庸從後方飛來的一記白眼,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和四四大人之間存在的身份差距,滯了滯,又不留痕迹地悄悄換成平常那種在人前異常謙恭的語氣:
「天地良心,奴婢真的沒有去招惹十四阿哥,奴婢昨兒個只是和太子爺在圍場騎馬時巧遇十四爺和十四嫡福晉,奴婢根本連一句話都沒跟十四爺說過!」頓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趕緊補充:「當時,除了太子爺之外,巧……不,九公主和駙馬爺兩人也在,他們也可以為奴婢作證的!」
「是這樣嗎?」這回輪到四阿哥露出一臉懷疑的表情。他停下腳步,意有所指地追問:「你們倆真的一句話都沒說過?可爺怎麼聽說十四弟妹昨兒個從圍場回來就被十四弟下令禁足,難道這事兒也跟你無關?」
陶沝被他最後這個問題堵得當場一滯,好半天才一字一頓地接下去道:「四爺,奴婢敢對天發誓,奴婢真的從來都沒想過要主動去招惹十四爺和他那位嫡福晉……」
「那你的意思是,昨兒個是他們主動來招惹你的?」四阿哥就是四阿哥,一下子就聽出了陶沝話里的重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也沒什麼!」見四阿哥追問,陶沝這廂扁扁嘴,將昨日在圍場上發生的事情經過都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昨兒個太子爺帶奴婢去圍場騎馬,正好遇見了九公主和駙馬爺,之後又看到十四爺和十四嫡福晉也在不遠處騎馬,只是十四嫡福晉的那匹馬中途莫名發了狂,差點把她從馬上摔下來,當時幸好十四爺身手了得,反應及時地接住了十四嫡福晉,福晉才得以安然無恙……」
「只是這樣?」四阿哥顯然不相信事情會是這樣簡單。「那之後呢?」
「之後……」陶沝歪著頭努力回想,「駙馬爺發現十四福晉的那匹馬被人扎了一根銀針,太子爺當時還詢問十四爺是否清楚是誰下的黑手,奴婢那時候也跟在太子爺身邊,見十四福晉驚魂未定,就問要不要去請太醫過來,誰想十四嫡福晉一見到奴婢,臉色立馬變了,之後還硬要和奴婢比賽馬,可是奴婢根本不會騎馬,所以就說願意主動認輸,但那位十四嫡福晉卻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是不依不撓地堅持要跟奴婢比賽,最後太子爺看不過去了,就出面替奴婢解了圍……」
「只是解圍這麼簡單?」儘管陶沝洋洋洒洒地說了一大堆,但四阿哥的關注重點卻似乎只停留在她最後的那三個字上。
陶沝聽出對方夾雜在語氣中的濃濃懷疑,不禁乾笑兩聲:「至少,在奴婢看來只是單純的解圍而已……奴婢發誓,太子爺當時絕對沒有說什麼出格的話,就是讓十四爺回去后好好管教十四嫡福晉來著……」
四阿哥聞言抽了抽嘴角,沒接話,但看向她的眼神卻默默起了變化。
陶沝覺得他此刻看自己的目光就猶如是在看一個掃把星,心下頓時一陣冤屈——
「奴婢說的是真話,若四爺您不相信,大可以去向九公主和駙馬爺求證……」
儘管她說得言辭鑿鑿,但四阿哥那廂似乎沒有再搭腔的意思,只邁步繼續往前走,陶沝見狀也連忙追上前去跟在前者身側亦步亦趨。
沉默半晌,陶沝這廂又忍不住再度開口:
「四爺,奴婢能問您個問題嗎?」等了一會兒,見對方並沒有開口拒絕的意思,又立即接著自己的話往下道:
「十四爺和他那位嫡福晉的關係好嗎?噢——奴婢是指他們兩人成親之後……」
四阿哥聞言不自覺得揚了揚眉,似是有些意外她竟會直接提出這樣敏感的問題。但他終究還是耐著性子做了回答:「倒也說不上好不好,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兩人不和,而且,十四弟妹為十四弟生了兩個小阿哥也是真的……」
陶沝權當沒有聽出四阿哥藏在這句話里的深意,仍自顧自地往下追問:「那十四嫡福晉和十四爺府里的其他幾位福晉關係融洽嗎?」
這個問題顯然比上一個更加直接深入,四阿哥忍不住蹙起眉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奴婢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知道對方定是想歪了,陶沝很無奈地擺出一臉無辜模樣,「昨兒個九公主的駙馬爺從十四福晉騎的那匹馬上發現了銀針,十四嫡福晉也差點因此受傷,難道這不是有人想要謀害她嗎?」
四阿哥聞言愣了好一會讓,終於弄明白陶沝今次想要探查的重點,他停了停,卻又答非所問:「十四弟今次只帶了十四弟妹一人出宮!」
哎?陶沝一時理解無能,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四四大人的意思是,既然只有完顏.飄絮一人跟了過來,那對她下手的人肯定不會是十四阿哥的其他妻妾。
可是這個結論也是有漏洞的,陶沝不甘心線索就這樣輕易斷了——
「如果是她們之中有人暗中唆使別人下手呢?就像之前在翊坤宮……」
話到這裡,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又趕緊收住。可惜四阿哥那廂已經聽到了,臉上的神情頓時起了一絲變化:「呵——爺倒是差點忘了,聽說你之前被皇阿瑪遣去翊坤宮幫忙時,好像替九弟解決了一個不小的麻煩呢……」
「呵呵——」陶沝自然聽懂了對方話里的那抹嘲諷之意,忙不迭地開口為自己辯白:「四爺明鑒,奴婢當時也是被逼無奈,想來您也有所耳聞,九爺新納的那位庶福晉一直明裡暗裡地針對對奴婢,奴婢也只是單純求自保而已……」
聽她這樣一說,四阿哥當即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會兒,跟著,突然語出驚人:
「你在翊坤宮待了那麼久,難道九弟一點都沒發現么?」
「發現什麼?」陶沝的大腦神經反應顯然和她家四四大人不在同一個頻道,當即一臉懵懂地反問。半晌,她終於回過味來,下意識地低頭回道:「九爺對庶福晉寵愛有加,眼裡也就只有庶福晉一個人,自是不會分暇來搭理奴婢這個贗品的……」
四阿哥被她口中的「贗品」兩字激得再度抽搐了一下嘴角,跟著話鋒突兀一轉:
「你為何不肯向九弟表明身份,難道,他真的是當年害死你的幫凶?!」
這「幫凶」一詞一出口,陶沝心中當場一驚,下意識地脫口反問:「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那晚,她的確曾在太後宮中當著康熙、太后和宜妃等人的面,公然指責九九就是三年前那場意外的幫凶,可是四阿哥他當時不是已經和八阿哥拖著十四阿哥走了嗎?那麼,他又是如何知道她當時說過的話的?
相較於她此刻驚愕到極點的表情,四阿哥的臉上卻始終維持著淡淡的笑意,末了又雲淡風輕地拋來一句: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陶沝怔住。
他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指那日在場的人員里也有他的人?呃,四四大人果然高深莫測……
見她沒有立即接話,四阿哥那廂也趁勢又追問了一句:
「還有,你說現如今的這位九弟妹就是當年害死你的兇手?究竟是真是假?」
聞言,陶沝頓時狠狠咬了咬下唇,又默了一會兒,方才仰頭重新對上四阿哥審視的視線:
「那四爺相信這話嗎?」
四阿哥沒有錯過她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哀傷,愣了愣,隨即輕輕吐出四個字:「半信半疑!」
此語一出,陶沝這廂莫名笑了起來,用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語氣回道:「既如此,那四爺就再多信兩分吧!」
她這樣的反應明顯有點反常,四阿哥微微蹙了蹙眉,卻並沒有繼續追問個中緣由,而是換了另一個問題道:
「那太子呢?你既然那麼想要他的命,難道他也是當年害死你的人么?」頓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意味深長地添上一句,「只是,若真是這樣,那他如今對你的態度可就說不過去了……爺可是得到消息,他甚至有意立你當新的太子妃……」
什麼?!
四阿哥最後這句話聽得陶沝後背莫名一涼。四四大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若說他知曉當日在太後宮里發生的那件事還勉強可以解釋,雖然康熙皇帝曾嚴令當晚的事情不得外傳,但畢竟人多嘴雜,想要流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太子對她說立妃那些話的時候,房間里好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唯一有可能聽到的就是守在大門外的榮泰——難道,他也是四阿哥的人?!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陶沝全身的血液頓時冷了半截。
因為她和太子說話的時候,榮泰大多數都會在場,雖然隔開有一段距離,但保不齊他還是能聽到些什麼。而且如果他真是四阿哥的人,那四阿哥今日特意對她說這句話的用意,顯然也就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威脅她,讓她以後不要對自己有所隱瞞,否則他也可以從別的渠道探聽到事實真相——萬一她有所隱瞞,那她到時候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想到這裡,陶沝幾乎欲哭無淚,但她還是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話:
「太子爺雖然不是害死奴婢的直接兇手,但他卻是那個因——因為當初是他把衾璇找回來的!」
她這個理由其實並沒有什麼說服力,但她此刻的表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堅定,讓人覺察不出有半點說謊的意思。
四阿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的這個說法,語氣較之方才略微緩和了一些:
「就因為這個,所以你才最想要他的命?!」
「是的!」陶沝一字一頓地開口,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保持與方才一致。「因為他才是罪魁禍首!」
她的確想要他的命,無論如何都想要把他的命攥在自己手裡,但卻並非這個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因為她不希望他將來死在別人的手裡,換句話說,只要她不希望他死,那麼誰都不能要了他的命,連她家四四大人也不能……
只是,這個解釋,她現在不敢說出口……
萬一被四四大人知道她和太子之間三年前就已「關係匪淺」,那想也知道,她先前在四四大人跟前發的那些誓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話,以四四大人的為人,是絕對不容許有人像這樣把他當猴耍的,到時候她一定會修理得很慘,不管是拿滿清十大酷刑的哪一項來招呼她,她都接受無能啊……
四阿哥聞言並未立即作聲,眉心卻是不自覺地緊皺,顯然是對陶沝的「遷怒之舉」表示難以理解。
陶沝這廂也自覺理由單薄,見對方心存懷疑,又立馬用最快的速度努力遣詞造句:
「四爺,奴婢當初進宮並接近太子爺的目的,您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您當時只許了奴婢一個人的命,那麼剩下的,自然就得靠奴婢自己來解決——想來您也知道,董鄂氏一族向來依附於八爺黨,而現階段也就只有太子爺敢公然與八爺黨作對,奴婢既然已經抓住了太子爺這顆棋子,自然是要利用到底的——」
話到這裡,她特意頓了頓,見四阿哥那廂並沒有要插話或反駁的意思,又自顧自地繼續接了下去:
「而且,奴婢可以利用的時間亦是有限……四爺不會忘了吧?您只給了奴婢四年的時間,想要在這四年裡替自己報這個血海深仇,而且還不能將四爺您給暴露出來,奴婢自然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所以,這是奴婢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她盡量用自己最沉痛的語氣來說這番話,企圖在最大程度上讓對方相信自己對那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並不存在任何私心。
聞言,四阿哥的眼光意外忽閃了幾下,突然幽幽開了金口:「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
咦?陶沝萬萬沒想到他會莫名冒出這樣一句話,正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就見四阿哥眼中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令她心頭不由自主地一震——
這個眼神……
似乎和當初十四阿哥發誓說再也不會打她時的眼神有點像呢……
陶沝怔住了,等反應過來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
「難不成,四爺您現階段願意幫奴婢報這個血海深仇么?!」
她特意強調了「現階段」三個字,果不其然看到四阿哥那廂目光高深地瞪了她一眼:「只要你肯等,爺或許……」
他這話並沒有說完便刻意停住了,但陶沝還是聽懂了他未說出口的那部分。
她先是一懵,繼而仰頭深深地望著他,忽然換了一種再認真不過的語氣,沖對方一個字一個字地咬音:
「四爺您可以等,但奴婢恐怕等不了那麼久了……四年,或許四年後,奴婢早已不在這個人世了也說不定,所以……」
她這話也同樣沒有說完,但她相信四四大人一定能聽明白她的意思——
她等不起,所以只能趁現在分秒必爭!
四阿哥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一愣,正要繼續開口,陶沝這廂又先一步正色搶白:
「所以,四爺您一定要好好利用這個鷸蚌相爭的機會,藉此漁翁得利,才不會枉費奴婢的一片苦心……那個誰誰誰說的好,『歷史是由鮮血寫成的,江山亦是以白骨堆成的』,奴婢願做四爺登上那個位置的踏腳石……」
她此語一出,四阿哥那廂頓時黑了臉,但陶沝自己卻是越說越激動,大有當年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架勢,就差拍著對方的肩膀說「與君共勉」了。
四阿哥顯然是被陶沝這一另類的表忠心方式給刺激得不輕,以致於後者已經收聲許久,他都沒再出聲。
就在陶沝暗自疑惑對方聽完自己的表白之後怎麼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時,位於兩人前方不遠的一個小院里突然走出了兩個人,一個是十四阿哥的貼身太監達順,另一個是四阿哥口中稱「已被十四阿哥下令關禁閉」的十四嫡福晉。
達順這會兒正引著那位十四嫡福晉往另一個方向走,雖然雙方相隔距離不算太短,但陶沝還是條件反射般地立馬躲到了四阿哥身後。
四阿哥見狀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前方,待看到那位十四嫡福晉后,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滯了滯,突然又將話題重新轉回了陶沝最初詢問的那個問題上:
「……這幾年來,十四弟身邊就只有完顏氏一位嫡福晉和兩位早前納的側福晉伺候,一直沒再添過新人,皇阿瑪先前曾想再指幾位美人給他,卻全都被十四弟變相推脫了,就連額娘也對此耿耿於懷,所幸他在子嗣問題上也算爭氣,所以額娘倒也沒有特彆強迫他納妾,只不過……」
「不過什麼?」陶沝眨巴眨巴眼睛,臉上寫滿了好奇。
然而四阿哥卻沒有如她所願的再繼續往下說,只若有所思道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長嘆了一口氣:「算了,你還是先回去吧!免得待會兒撞上十四弟妹再生事端,爺到時候可不見得能像太子一樣替你解圍……」
聞言,陶沝當場懵住了。
因為她萬萬沒想到四四大人竟會在臨門一腳時突然選擇大發慈悲地放行,足以令她感動地痛哭流涕,她的確不想去見十四阿哥,至少不想選在這個時候去見對方。
正當陶沝準備繼續說點感恩戴德的話,但還沒等她開口,達順那邊已先一步注意到了四阿哥的存在,他立刻在那位完顏.飄絮的耳邊說了什麼,跟著便快步往這邊走來。
見此情景,陶沝自然嚇了一大跳,當下乾脆連告退禮都省了,二話不說便轉拔腿往回跑。
而身後,仍舊站在原地的四阿哥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