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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假作真時真亦假(下)

  這一笑,溫煦如三月暖陽日里的春風,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


  陶沝不自覺地被這個笑容晃了晃神,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臉頰當即一熱,慌忙沖對方擺手道:


  「不,不是的,奴婢只是覺得自己已經吃飽了,公子就無需再破費了……」


  她說著,回頭看向坐在另一側的雷孝思,卻發現後者這會兒又張了張嘴,一副「我有話要補充」的樣子。為避免這傢伙再在眾人面前曝光自己的糗事,陶沝趕緊搶在雷孝思開口前打斷道:

  「雷,我已經吃飽了,你也應該吃得差不多了吧?既如此,那我們乾脆就先走一步吧?不要打擾了這兩位爺和兩位夫人談論正經事!何況,你的病才剛好,還是要多休息才是,千萬不能累著自己,否則四爺那邊若是怪罪下來,那奴婢就死定了……」


  她一面說,一面暗中扯了扯了雷孝思的袖管,表面上則始終維持著一臉溫婉的笑。雷孝思那廂愣了愣,總算沒有辜負她的期待,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時間不早了,我們是該回去了!」


  說罷,他率先站起身朝九九等人告辭,而陶沝也規規矩矩地跟在其身後配合行禮。


  見兩人去意已決,九九等人自然也不好再做挽留,命人將雷孝思和陶沝送出了會仙樓。


  一出大門,陶沝就敏感地覺察到街對面似乎有個人影在偷窺自己,但放眼望去,映入視野之中的卻又都是一張張頗為陌生的臉。


  陶沝誤以為是自我意識過剩,倒也沒有多想,繼續拉著雷孝思往前走,沒想到走了沒多遠,這次卻輪到雷孝思頻頻回頭往後看了——


  「雙水,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偷偷跟著我們?」


  陶沝聞言一怔,下意識地停住腳步,而後猛地回頭——


  一個人影躲閃不及,正好暴露在她的視線中。


  陶沝這次總算看清楚了,是師兄早前收的那名小徒弟,剛才當眾指責那個張明德是冒牌貨的青衣少年。只是,他跟著她和雷孝思是做什麼?

  陶沝靜靜打量著那個與她相隔僅數米開外的青衣少年,臉上寫滿了狐疑,而那名青衣少年眼見自己此刻已經暴露,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躲,當下只得耷拉著腦袋站在原地,且臉頰漲得通紅。


  陶沝默了一會兒,信步走上前去,在那名青衣少年跟前站定,淡淡開口詢問:「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你……認識我師父,對嗎?」誰想,那名青衣少年聞言立馬抬起頭來,張口就問出了一個讓陶沝頗感意外的問題,以致於他接下來提出的問題她也有好長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剛才我聽見你說師兄,你說那個臭道士打著師兄的名號招搖撞騙,那麼,你一定是認識我師父的,對嗎?」


  他等了一會兒,見陶沝並不答話,又自顧自地繼續往下道:「師父曾經跟我說,將來有一天,一定會有人打著他的招牌在剛才那間明德館招搖撞騙,還說到時候一定會有人出來打包不平,他說,如果我見到那個人,就幫忙帶三句話給她——」


  「是什麼話?」陶沝這次反應得倒很及時。


  青衣少年沒有立即回答,只上下打量著陶沝,眼帶好奇:「這個先不急!重點是,你真的認識我師父嗎?我師父曾說,這個打抱不平的人一定是認識他的,還知道他的原名,如果你能……」


  不等他說完,陶沝已利落地接上了他的話:「師兄姓卜,名曉惪。他是不是這麼跟你說的?」


  那名青衣少年聽罷當場愣住,繼而傻傻地看著陶沝看了好久,方才慢慢回神道:「你說的對,師父說的就是這個名字!」


  陶沝抿抿嘴:「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師兄讓你傳達的那些話了吧?」


  「……自然可以!」見自己沒有找錯人,青衣少年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踏實許多。他點點頭,一臉鄭重地往下道,「師父讓我帶給那個人的第一句話是,如果想要回家,那條十字架項鏈即是開啟回家之門的關鍵!」


  回家之門?陶沝本能地眨眨眼睛。師兄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她還有機會回去嗎?回去現代?回到師兄身邊?可是,她還沒有找到傾城啊,如此,她又怎麼能一個人回去,而且……


  腦海中莫名閃過那日里某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昏睡在床上的畫面,耳邊也回想起那個夜晚他曾說過的那些話,如果她就這樣一走了之,會不會太殘忍了?而她自己,也會後悔的……


  「那,第二句呢?」


  「第二句是,那條項鏈如今在有緣人的手中!」


  「這話是什麼意思?」陶沝聽得當場一滯,同時也突然想起,師兄給她的那條十字架項鏈早就已經不在她手上了,三年前,在她動用那條項鏈引發出那道耀眼白光后,她就再也沒見過那條項鏈,而師兄話里的這個「有緣人」,又是在指誰?

  「還有第三句呢?」


  「第三句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出乎意料的,青衣少年這次選擇了保密。


  「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師父說,這第三句話,一定要等你找到那條項鏈以後才能告訴你!」


  「什麼?!」陶沝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抓狂了。「你是在開玩笑吧?那條項鏈,三年前就已經丟了,我又怎麼可能知道它現在在哪裡?有緣人,誰知道有緣人是誰啊,這話說了也等於白說……」她說著,伸手一把扯住那名青衣少年的衣領,怒目相向:「說,你一定見過師兄對不對?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對不對?帶我去找他,我要見他——」


  青衣少年被她這一突如其來的暴力舉動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回道:「我,我也不知道師父如今在哪裡!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也是在半年前……」


  「你說什麼?!」聽到對方最後半句話,陶沝突然間冷靜了下來,「你說師兄半年前出現過?」


  「沒,沒錯……」青衣少年忙不迭地點頭。


  陶沝沉默了。半年前,那不就是她在廣州被雷孝思發現的時候嗎?雷孝思曾說,那日他將她從河裡救起的時候,曾看到河岸邊有個男人的身影,難道會是師兄嗎?可是,師兄為什麼要千里迢迢把她送去廣州?


  正想著,原本站在後方的雷孝思看到兩人這架勢立馬衝上前來,「雙水,怎麼了,這個人是要對你做什麼嗎?」


  聞言,青衣少年頓時翻了一記大大的白眼。明明他才是被抓的那個人好不好?

  陶沝見狀也趕緊鬆了手,偏過臉去朝雷孝思寬慰一笑:「沒事!是我太衝動了!」


  雷孝思愣了愣,指著青衣少年問道:「雙水你認識這個人?」


  「嗯!」陶沝點點頭,「那是我師兄的小徒弟,名叫——」話到這裡,她驀地愣了愣,因為她忽然想起,她好像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師兄這個小徒弟的名字叫什麼,又立刻迴轉頭去問:「對了,你叫什麼?」


  「我?」青衣少年被她問得怔了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叫陶然!」


  「陶然?」陶沝沒來由地一愣,就聽那名叫「陶然」的少年又接下去道:「投竿而漁,陶然以樂……是師父給我取的!他說希望我能一直快樂、無憂無慮地活著……」


  「這個名字好!」還不等陶沝這廂發話,雷孝思已在旁邊先一步接茬。陶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陶沝,突然再度冒出一句:「我師父還說,這個名字和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很像,只可惜那個女孩子走丟了,師父找不到她了……」


  「真可惜!」雷孝思繼續接茬感嘆。


  「就是啊!」陶然也跟著嘆息,「不過師父說,他會一直等,等著那個女孩子回家!」


  「……希望你的師父能早點等到那個女孩子!」


  「謝謝你,我也這麼希望呢……」


  「……」陶沝沒說話,鼻子卻是止不住地發酸,連帶眼圈也微微泛紅,但她緊緊咬住下唇,努力不讓自己當著這兩人的面哭出來。


  許是她此刻的神色不對勁,雷孝思終於轉過頭來朝她行注目禮:「雙水,你怎麼了?」


  「不,沒什麼……」陶沝搖頭,並迅速在臉上重新堆起一個笑臉,「我只是有些感動而已……」


  說完,她轉頭看向那名叫「陶然」的青衣少年,輕聲道:「你剛才說第三句話要等到找到那條項鏈之後才能說,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找到了那條項鏈,我又該怎麼找你問第三句話呢?」


  陶然聽罷回身一指不遠處位於街角處的那間明德館,「我每日辰時會在那間明德館對面的書坊里做事,如果你找我,就去那兒找我好了……」頓一下,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反問:「不知姑娘你怎麼稱呼?」


  陶沝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我……的名字叫雙水,這位是——」她伸手指了指旁邊的雷孝思,「宮廷傳教士雷神父,我現在的身份是他的侍女,我們倆如今都暫時住在當朝四阿哥的府邸,如果你有什麼事要找我,可以直接去四爺府找雷神父!」


  ******

  告別那名叫陶然的青衣少年,陶沝隨雷孝思再次坐上馬車,但並非趕回四爺府,而是前往當朝三阿哥的府邸。


  之前為了照顧雷孝思,加上四阿哥那廂有意無意的阻撓之舉,她回京的最終目的被一拖再拖,現在終於有機會得以實施,希望還不算太晚。她得趕在這位三阿哥被康熙皇帝召去塞外之前,將有人對太子實施魘術一事告知給三阿哥,雖然她也不確定這位三阿哥和太子之間的關係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般親密,但這個時候,她也只能指望他了,如果歷史進程不會突然改變的話,他一定是會幫太子說話的……


  好不容易來到三阿哥府邸,陶沝和雷孝思兩人卻被告知,三阿哥今早收到了康熙皇帝派人送來的密函,讓他立刻動身前往塞外,三阿哥自然不敢有所怠慢,趕在一個時辰前就已經出發了。


  聞言,陶沝身心俱涼。怎麼會這樣?就差這麼一點點,難道,這真的是上天註定好的嗎?

  想也知道,康熙皇帝會在這個時候召三阿哥去塞外,原因就只有一個,太子已經被廢了,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將魘術一事告訴他,如此,所謂的歷史進程會被改寫嗎?還是……


  彷彿瞬間被人抽走了身體里的靈魂一般,陶沝就這樣獃獃地站在三爺府的大門前,兩眼無光、一動不動,任由雷孝思在一旁怎麼問話都不肯開口,無奈之下,雷孝思只得強行將她重新帶上馬車,轉道返回四爺府。


  就在馬車快要抵達四爺府時,迎面匆匆駛來一輛精緻馬車,與陶沝所坐的這輛馬車擦肩而過。看樣子是剛從四爺府邸里出來的。不知為何,在看到那輛馬車時,陶沝心裡突然莫名「喀噔」了一下,忍不住回頭往那輛馬車上多看了幾眼,馬車有些陌生,似乎並不是四四大人出門常坐的那輛。


  正胡亂猜疑間,陶沝乘的這輛馬車也已經在四爺府大門前停住了。


  陶沝跟在雷孝思身後下了車,發現四阿哥這會兒就站在大門前。她當即一愣,下意識地認為四四大人這次是專門來逮她的,但還沒等她開口認錯,就見一名小廝從裡面匆匆跑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紙書函模樣的東西。


  「四爺,三爺剛才把這個東西拉下了,可是要緊么?」


  一聽這話,陶沝的腦袋「嗡」的一下當場炸開了,她本能地張口發問,「剛才過去的那輛,是三阿哥的馬車?」


  四阿哥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對勁,不自覺得往她臉上睇了一眼,待注意到她此刻已然發白的面色后,他不由自主地愣了愣,旋即迅速恢復常色,「沒錯!他正要出城……」


  陶沝不等他說完就已轉過身,二話不說地拔腳朝剛才那輛馬車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這一定是上天賜給她的最後機會!這一次,她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因為抱持著這樣的心念,陶沝此番拼了命地往前狂奔,可最終還是沒能如願趕超過馬車的速度,待她好不容易追到大路上,前方三阿哥的馬車卻已經快要消失在水平線上了。


  鼻子止不住地泛酸,陶沝咬咬牙,終究還是不願氣餒,深吸了口氣又重新邁開雙腿追了上去。


  有熱熱的淚水不停順著臉頰滑落,可陶沝卻已經顧不上了,她沿著那輛馬車離去的方向機械交替雙腿,只是跑著跑著,腳下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最終雙腿一軟,無力地摔倒在了地上,她很想爬起來再追,可是還沒等她站起身,腳下似是踩到了什麼,整個人當場又重新摔倒在地。


  望著遠處漸行漸遠的馬車,陶沝的眼前已然模糊成一片——


  上天啊,既然你施捨了這個機會給她,那就請再多憐惜她一點,讓她能夠得償所願,不要讓她因此抱憾終生……


  正在這時,身後有一陣馬蹄聲響起,陶沝下意識地回過頭,發現此番騎馬而來的人竟然是四阿哥,他騎著一匹高大的紅鬃馬,踏著夕陽的餘暉而來,揚起一路塵埃。


  四阿哥勒馬在陶沝身邊停下,自高而下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她。他的神情淡漠無比,但語氣卻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


  「單憑你的兩條腿應該是追不上那輛馬車的……」


  「……」陶沝咬著嘴唇不說話,只一臉哀怨地瞪著對方,沒想到四阿哥把話說完,竟出人意料地朝她伸來一隻手,「上來吧!」


  陶沝當場傻眼:「你……肯帶我去?!」


  四阿哥聞言一揚眉,不置可否。


  「……」陶沝內心瞬間感動得一塌糊塗,就差上前直接抱住四四大人的大腿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了——


  果然,四四大人就是個外冷心熱的大好人!哪怕只衝著這一點,她也要牢牢抱住四四大人的大腿不鬆手,堅決擁護四四大人上位到底!


  有了四阿哥的幫忙,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有了四阿哥□□那匹紅鬃馬的幫忙,陶沝終於趕在三阿哥所乘的那輛馬車出城前成功截住了它。


  馬車在城門邊停住。


  坐在車裡的三阿哥撩起窗帘,滿腹狐疑地探出頭來打量此番策馬追來的四阿哥和陶沝——


  「四弟特意追來,是有什麼要事嗎?」


  四阿哥沒答話,徑自跳下馬,又把陶沝也一併抱了下來,緊跟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封書函遞到陶沝手裡,陶沝認出這封書函就是剛才四爺府里的那名小廝說的三阿哥拉下的東西,當下頓時感激地抬頭看了四阿哥一眼,這才一路小跑至馬車前。


  陶沝將那封書函遞給一頭霧水的三阿哥,又趕在對方開口前從懷裡掏出另一樣東西小心翼翼地擱在手心,只容後者一個人可以看到。


  望著眼前那位面部表情先是不以為意而後又在瞬間迅速轉化為驚愕的三阿哥,陶沝低聲開口發話:

  「想必,三阿哥一定認得這件物事吧?」


  「你……你怎麼會有這枚玉佩?」三阿哥滿臉驚疑不定地一會兒看看陶沝手裡的這枚玉佩,一會兒又瞅瞅陶沝的那張臉,好半天才得出一個不太肯定的結論:「你……是太子的人?!」


  陶沝聽出他語氣中的懷疑,當下深吸一口氣,神情異常篤定地答道:「沒錯!這是太子爺神志失控前交給奴婢的,讓奴婢一定要找到三爺您告知整件事情的詳細□□ ……因為太子爺說,三爺您是他目前唯一信任的人了……」


  「神志失控?」三阿哥被她這話驚得差點整個人從馬車裡翻了出來。「你這話何意?」


  「因為有人——是大阿哥,利用他的門客對太子爺施用了魘術,讓太子爺長時間昏睡不醒,從而慢慢導致太子爺神志不清、行為失控,屢屢做出忤逆萬歲爺的事情……太子爺其實已經覺察到不對勁了,可是卻已經身陷其中無法自救,而萬歲爺又正在氣頭上,加上大阿哥等人在旁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因而根本不肯聽太子爺的解釋,所以,太子爺只得命奴婢隨隊伍回京,請三爺出手相助……」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儘管陶沝此番言辭鑿鑿,但三阿哥的心裡似乎還是存有些許疑慮。「可為何,我以前從未在太子身邊見過你?」


  陶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朝他鄭重點頭:「奴婢身份低微,而且並不在太子爺跟前直接伺候,所以三爺您沒見過奴婢也是正常,但奴婢敢拿性命擔保,奴婢此刻所言全是事實,若不然,三爺認為太子爺又怎會將這般重要的一枚玉佩輕易交到奴婢手裡?三爺與太子爺關係一向交好,想來也應該比奴婢更明白這枚玉佩的重要□□?」


  她說著,將手心那枚玉佩直接遞到三阿哥手中,末了,還特意加重了一分語氣:「奴婢話盡於此!太子爺交代的任務,奴婢已經完成了,至於三爺相不相信,就由三爺您自己判斷了!希望三爺能看在您和太子爺往日的情份上,幫太子爺一把,奴婢感激不盡……」


  最後這幾句話,陶沝無疑是發自真心的,不管在任何人聽來,都能清楚體會到當中的情真意切。三阿哥這回總算沒再出言質疑,反而還朝陶沝露出了一個近似安慰的笑容:


  「放心!三爺我會盡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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