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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焚城

  “你說什麽?!”德米特裏以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而塞爾吉烏斯修士用自己堅定的眼神告訴他這是真的。


  “他們居然真的發放糧食給我們,這倒是一件怪事了!”德米特裏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城中叛軍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瓦解下城區民眾的暴動?那也太下血本了吧!本身他們的目的便是煽動底層民眾的暴動借此機會擾亂叛軍的視線,以此安全護送阿傑麗娜王妃母女安全離開阿格裏尼翁,可現在這樣的話可不是一個好信號。


  “我怕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比起醫生的猜測,修士的想法更深了一步,臉上的神色也低沉了許多。“這是我之前說的第一種猜想,而這卻是對我們來說最有利的了,而另一種可能才是對我們來說才是最糟糕的。”


  “還有第二種猜測?難道說他們還有什麽企圖不成?”看著今天倉皇而逃的教會儀仗,德米特裏醫生並不認為叛軍還能耍什麽花招,失去威信的他們已經對這座城市開始失控,在他看來隻需要接下來的時間找到突破口送出王妃母女和色薩利的討伐軍匯合,到那時,叛軍的末日就到了。


  塞爾吉烏斯卻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道:“自古以來手握暴力的人都奉行一條原則,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掉出問題的人,在我們的土地上,這種方式早已經屢見不鮮。當他們已經意識到正常的手段無法取得成效之後,他們便會不惜一切,不擇手段。”


  “你是說……?!”聽完了塞爾吉烏斯的話,德米特裏大驚失色。整個餐桌上,此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盡管瘋修士沒有明說,但是他的一番話讓在座的人下意識地毛骨悚然。


  “修士,您的意思是說,他們準備動手——”阿傑麗娜王妃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害怕自己說出那個駭人聽聞的詞。


  但塞爾吉烏斯卻沒有這層顧忌,肯定了其他人的猜測說道:“他們可能今晚就會對這裏動手,清洗整個下城區。”


  “他們真的敢這樣?”不敢相信的德米特裏醫生拍案而起!盡管不願意相信,但是胸中的怒火卻壓不住心底的寒意。


  瘋修士繼續說道:“如果真的是我第二種猜測,那麽這些糧食隻不過是最後的晚餐,目的不過是用來暫時穩住貧民窟裏的居民,恰如幾百年前查士丁尼皇帝為了安撫藍綠兩黨罷免了自己寵幸的官員,退一步隻不過是為了更好揚起手中的屠刀。”


  “可是就算叛軍他們想采用鎮壓尼卡暴動那樣的手段,可他們哪來的軍隊?”即便是查士丁尼皇帝也需要等名將貝利撒留返回君士坦丁堡才能實施計劃,而城內的叛軍不過是驚弓之鳥的烏合之眾,想要屠滅一片城區談何容易。


  然而塞爾吉烏斯卻提醒他說道:“別忘了,查士丁尼皇帝當初依靠的不隻是貝利撒留麾下的東部邊防軍,還有蒙都斯率領的赫魯利人傭兵。發動政變拿下阿格裏尼翁也靠的不隻是城內羅曼努斯培植的少數親信——試問親王殿下的海軍是怎麽在科孚島全軍覆沒的?”


  “熱那亞人……該死的,完全忘記了這些給錢便可以攪亂水的市儈。”想到此處,德米特裏也意識到了不妙,自己終歸還是很早便離開了權力鬥爭的漩渦,這十幾年裏在亨得利爾的庇護下平靜生活,完全讓他喪失了對威脅的敏感。


  “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意識到局麵可能會惡化的醫生急的滿頭大汗,唯一能夠指望的便是眼前的瘋修士。


  此時的塞爾吉烏斯默不作聲,目光卻放在了坐在對麵一直沉默的阿傑麗娜王妃,他其實一直在等待她的表態。可是從頭到尾,阿傑麗娜王妃除了剛開始說了幾句話,接下來的談論都隻是在他和德米特裏醫生之間,這讓修士不禁有些失望。


  良久的沉默,就在塞爾吉烏斯以為不再會有結果準備放棄的時候,沉默的王妃開口了。


  “如果今天就準備動身的話,修士你能保證伊琳娜的安全嗎?”


  “我發誓用我的性命保護殿下的周全,將她安全送出阿格裏尼翁。”修士鄭重地向阿傑麗娜承諾,單膝跪下用手按著自己的心髒說道。


  而這一幕的發生一下子把德米特裏和佐伊夫婦兩人都給弄懵了。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修士?”佐伊望著塞爾吉烏斯問道。


  而瘋修士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一個艱難的答複:“今天晚上叛軍勢必會動手,而我隻能帶走一個人離開,如果帶著其他人的話,被我買通的守城士兵一定會懷疑,到時候王妃殿下的身份必然會暴露。本來我是準備過幾天分兩次救走兩位殿下,可是時不我待,已經沒有餘裕兩相周全了。我隻可以帶走一個人。”


  此言一出,房間裏麵一時間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知道他這番話意味著什麽。


  “我不走,媽媽,除了這裏我哪兒也不會去!”


  像是害怕立即失去自己的母親,伊琳娜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了阿傑麗娜王妃的手。可是伊琳娜卻發現自己的母親卻並沒有像往日那樣將自己攬入懷中,恰恰相反,母親卻掙脫開了自己。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溫柔,神情也不再是從前那般慈愛,此時的阿傑麗娜王妃擺脫去眼神最後一絲溫情。


  她的目光讓在場的德米特裏夫婦和塞爾吉烏斯修士都感覺到一絲戰栗,塞爾吉烏斯率先起身,而一旁的佐伊也拉了拉丈夫的衣袖,這種時候,一對母女的離別也許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


  “記住,伊琳娜,你的身上流淌著杜卡斯的血液,我和你父親的血液。你天生是阿格裏尼翁的繼承者,你的一言一行都絕對不能再軟弱,因為已經沒有其他人能夠保護你了,即便是我也不能!你必須勇敢而有尊嚴地活下去。我從來都對你太溺愛了,以至於從沒有想過做最壞的打算,可是上帝永遠喜歡戲弄我們的生活。你絕不能留在這裏,否則的話,我寧可現在先死掉,免得看到你在我麵前受人淩辱殘害。”


  “媽媽——”看著自己的母親,顯然還無法接受這樣變化的伊琳娜王女不禁哽咽。


  但是阿傑麗娜王妃卻在她的耳邊低語:“不準再流淚,伊琳娜!和塞爾吉烏斯修士離開這裏之後,色薩利的諸侯會擁護你成為他們的君主,到那時你將掌握權力,那時會有人畏懼你,會有人愛戴你,而更多的人會覬覦你和你的土地。到了那時,不要再像爸爸和媽媽那樣犯錯,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所有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王妃的話語透著無窮的悔恨與痛楚,隻說給了尚且年幼的伊琳娜一個人聽,也許這會化為力量的種子也許也會變成一顆有毒的苦果,但阿傑麗娜已經無法預知未來。沒有時間在耽誤了,此時為了避嫌的塞爾吉烏斯和德米特裏夫婦都站在屋外等候,王妃簡單地又交代了女兒幾句話。


  阿傑麗娜拉著自己的女兒站起來,看向了門外等待的塞爾吉烏斯說道:“修士,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從門外走進來,塞爾吉烏斯保證道:“請您放心吧,我會用我的性命擔保,絕對會把殿下安全送出城去。我已經買通了海城的看守,從海路出去沿著海岸行駛,一路上保持陸地在視線範圍內,直到抵達帕特雷。從那裏,我們橫穿海峽,前往色薩利,途中絕不會被發現。”


  “若偶遇敵人,該當如何?”


  “我雇了兩艘船,我和伊琳娜殿下分開坐,若是被發現,我會兵分兩路,毫不猶豫用我的性命掩護殿下離開。這一點請您放心,我願意拿我對上帝的承諾許下誓言。”


  修士堅定的話語給了阿傑麗娜滿意的答複,而在一旁,伊琳娜杜卡斯看著自己的母親仍然忍不住啜泣。一旁的德米特裏夫婦倆則安慰道:“請放心吧,小殿下,王妃也隻是說了最壞的結果,我們會一直守候在側保護殿下的安全。興許不久之後我們便可以再見麵了。”


  “但願事情真的如你們所說的。”塞爾吉烏斯修士說道,這些天的相處,礙於自己的身份,他一直交往中都很冷淡,但是這一次他卻走上前給了德米特裏夫婦祝福的擁抱。夫婦兩人也是一愣,隨即相視一笑,接受了瘋修士難得的人情味一麵。


  所有人盡管嘴上說的都是美好的期盼,但是他們都明白前方的路道阻且長。


  “替我送封信給我的孩子吧!這兩年來我從來沒沒有和他斷過聯係,我想再不寫給他,也許他會在軍隊裏被逼瘋了吧!”德米特裏笑嗬嗬地從櫃子裏拿出準備好的信封,這本來是他準備叛亂平定後再給兒子的,現在也隻能托塞爾吉烏斯代勞了。


  瘋修士看著那攥著信封略帶顫抖的手,也沒有再說什麽,接過了德米特裏夫婦交給他的最後托付。


  ……


  ……


  ……


  夜幕終於降臨在阿格裏尼翁的土地,當最後一車糧食被分完,罵罵咧咧的貧民窟民眾也在聚集的廣場上一哄而散,隻留下滿地狼藉。


  可他們誰都不知道黑影正一步步向他們靠近,原本負責治安的衛戍部隊被遣散,取而代之的是身披褐色甲胄和深綠色軍服的軍人們,他們仿佛從天而降,列著隊逼近了兩條大街之間的下城區,所有人都安靜地等待,手裏拿著的卻是引燃的火把和易燃的物品,隻等最後的命令下達。


  而站在夜色中歸於寂靜的街道前,率領他們的年輕貴族卻遲遲沒有下命令。


  “羅馬人,你和我們之前說的時間已經到了,什麽時候動手?”身後的庫曼傭兵首領提醒道。


  此時,羅曼努斯終於睜開了一直緊閉的雙眼,他有過一絲猶豫,但這最終還是被自己老師穆斯瓦爾的那句話擊得粉碎——他們是不會對你的仁慈而感恩,他們隻匍匐於你手中的力量!

  “動手!”羅曼努斯下命令道。


  背後的庫曼傭兵首領舔了舔嘴唇,眼神裏流露出殺戮的光芒,再一次確認道:“別忘了之前你答應我們的事,應該還算數吧,羅馬人!”


  “這是自然,你們對我來說還有用,我沒有理由騙你們。”望著自己從熱那亞商人手裏買下的庫曼奴隸,羅曼努斯不耐煩地回答。


  而庫曼人點了點頭,雖然他和手底下的人都不樂意被眼前這個羅馬人指使幹活,但對方開出的加碼著實令他們難以拒絕。羅曼努斯除了答應他們自由外,還許諾接下來的劫掠屠殺他們將隨意瓜分戰利品,這比原本被賣到埃及當撒拉遜人的閹奴好太多了。


  “放箭!”


  一聲令下,庫曼射手射出的箭雨齊發向毫無準備的貧民窟民眾的居所。街道上屋頂上堆積的垃圾瞬間被箭上裹挾的鬆脂火油點燃,化作一片熊熊大火。火光點燃了黑漆漆的夜晚,驚慌失措的民眾從自己的家中逃出,可早在等待的弓箭手射出的弓箭牽動著他們的身軀跳舞,鮮血染紅了背後的磚牆,片刻之後庫曼雇傭兵的鞋子從他們身體上踏過,跟在後麵的人把易燃的鬆脂和硫磺噴灑在他們的身上,腳上用力把還沒斷氣的人踢回火海中。


  “他們要殺我們!他們要殺我們!”哭著大喊,這才意識到什麽的貧民窟民眾大喊,但一切已經太遲了,人們驚恐發現大街上的大路都被封死了。


  “不能就這麽等死啊!”有人嘶吼起來,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都會迸發出野獸般的求生意誌。既然已經逃不出去了,那麽也不能會這樣束手待斃。


  一群貧民窟中血氣方剛的壯漢拿起了身邊能夠作為武器的一切東西——有鐵鍬有錘子甚至有擀麵杖,可他們麵對的不是白天驚慌失措的教會衛隊,而是一群本就窮凶極惡的庫曼傭兵。麵帶獰笑的庫曼人輕鬆地開弓射箭,弓弦被拉開的動作並不頻繁,但準確地把那些試圖反抗的的貧民射翻,而下城區的群氓隻會猛打猛衝,甚至沒有撲到對方的麵前便被射殺在地。


  雇傭兵們穩步地逼近,最前方的射手負責壓製,跟在後麵的人則負責檢驗屍體,如果沒死就在心髒裏補上一刺,接著澆上油焚燒。被嚇破膽的民眾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驚慌失措的人中有人跪著獻上自己所有地東西包括金田剛領走得救濟糧,但也無法阻擋那些庫曼人熟練的殺人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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