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淩晨,太上皇駕崩。
國喪的鍾聲響徹京城,趙煜卓迅速頒下聖旨,凡宋國臣民,音樂、嫁娶,官停百日,軍民一月。百日內票本用藍筆,公文蓋藍印,禁屠宰四十九日。京城內所有戲館,青樓三月內不準營業。
國喪九日,政務停頓,舉國居喪,皇帝不臨朝。
禦書房
趙蔚楚已經行完了禮,坐在禦賜的椅子上,眸色深深,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麽。而趙煜卓更是眉頭深鎖,麵容完全被哀戚和憂愁占據。
和他尚帶稚氣的臉很是不符。
趙蔚楚道:“皇上,還請節哀。”
趙煜卓苦笑了一下:“七皇叔,說句大不孝的話,此刻朕哪有時間去哀啊。四個村,近三千村民流離失所,現在他們還堵在城門之外,朕都快煩死了。如今國喪,九日不得早朝,若真等九日後,那些百姓就不是流離失所,而是浮屍遍地了。七皇叔,你教教朕,到底該怎麽辦?”
“明日召大臣們到禦花園議事吧,錢糧一定要給足,務必讓他們消了報怨。”
“這談何容易啊?”
“不論容易與否,這事都得去做的。皇上還是早點歇息吧,明日開始,您怕是想歇都沒得歇了。”
趙煜卓聽得越發想哭。
他本是想把安頓災民這事交給趙蔚楚去做的,但顯然,他的七皇叔不想插手這件事。也是,皇祖父一意孤行,不顧百姓利益,一心隻想著替謀逆的兩個兒子報仇。甚至不顧那無名村中的秦家衛曾立下的無數功勞。
這對於一個帶兵打仗的將軍來說,自然是無法容忍之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歎了口氣,揮手讓趙蔚楚退下。然後招來杜公公,詢問太上皇的喪葬之事籌辦得如何了。
一國之君的葬禮不知朋多少麻煩,好在,這些事都有下人去辦。趙煜卓隻要偶爾詢問一下就好了。這樣的大事,想來底下的人也是戰戰兢兢的,力求將事情做好。
嘉翊帝駕崩了,就在他毀了一大片山林和四個村莊,順帶將自己辛苦經營的名聲一塊兒毀掉之後。
京城的飛灰估計得飄好幾日,百姓們麵上不敢講,背地裏沒少嘀咕。有那消息靈通的,已經得知了太上皇非要燒毀山壁的原因,隻是不明白裏麵住的究竟是誰。居然有那麽大的能耐,弄死太上皇的兩個兒子。
皇子可真是金貴啊。
王候將相寧有種呼?還真他娘是有的。
於是認命的更加認命,不甘心的則越發不甘心。
隻是這些都沒有用。九日後,太上皇的葬禮總算完成,作為皇親國戚,李葉秋去跪了三天,跪得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回家之後,一頭紮在床上睡得不肯起來。小腹更是墜脹墜脹的疼,她估計是月事快要來了,這個月推遲了大半個月,痛肯定是免不了的。
隻希望別痛得下不了床便好。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進了夢鄉。
然後,她便做了個噩夢。夢中的她奔跑在一片肥沃的森林之中,綠樹蒼莽,荊棘叢生,她跑得是異常艱辛,但卻始終不敢停下來。
因為在她的身後,便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隻斑斕大虎。
明明她跑得用盡全力,大虎卻是優哉遊哉的模樣。它也不急著吃掉李葉秋,隻是不緊不慢地跟著,時不時地張開大嘴打個哈欠。
李葉秋可不敢像它那麽悠閑,一邊回頭一邊拚命往前跑。
為什麽非要追著她啊?
她簡直欲哭無淚。
一個不小心,她便被冒出的樹樁子拌了一跟頭,遠遠地摔出去能有兩米遠。本以為定會疼得半死,可奇跡的是,身上竟半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她下意識地揉揉腰想要站起來,眼前卻忽然覆上一大塊的陰影。
“嗷嗚”,震天的虎吼響在耳邊。
李葉秋意識到什麽,然後慢慢地抬頭,對上一對銅鈴般的眼睛。斑斕大虎低下頭來,臉上的毛擦在她的臉上,李葉秋一個激靈,猛地一下就叫出聲來。
“啊啊啊!”
“葉秋,你怎麽了?”
李葉秋茫然地轉頭,便對上了一張充滿關切的臉。趙蔚楚不知何時拖了條椅子坐在床邊上,正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更確切地說,是看著她的肚子。
眼前熟悉的房屋擺設總算讓她從那片森林和斑斕老虎中回過神來。哦,原來是做了個夢啊。
她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心有餘悸的道:“嚇死我了。”
趙蔚楚體貼地遞過來一杯水,還掀起衣擺給她扇了扇風:“葉秋,你是不是做噩夢啦?滿頭虛汗的,還喊得那麽大聲。”
李葉秋點頭:“是啊,夢到被一隻大老虎追,跑得我筋疲力盡的。咦,你怎麽會在家裏?不是說皇上招你有事兒嗎?”
“他能有什麽正事兒?我正不耐煩呢,正好碧青來報,說你睡得跟昏過去似的。嚇得我立刻就跑回來了,還好……”
李葉秋打斷道:“還好我沒事兒是吧,唉我就是累著了。這嬌貴的身體喲,哪裏還經得住這般折騰。”
趙蔚楚溫情脈脈
地看了她一眼,抓著她的手道:“葉秋,以後你起來的時候要盡量輕一點,可不能像剛剛一樣一躍而起了,這把我嚇得。”
“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趙蔚楚嘿嘿笑了兩聲:“意思就是太醫說,你有喜啦。”
李葉秋傻掉,手不自覺地摸上小腹:“你是說,我懷孕了?”
“是啊,你可真厲害,現在要服國孝,原本以為咱三年內是別想有孩子了,想不到你這麽爭氣,已經揣上娃了。真棒。”
他傾身過去,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以示嘉獎。
李葉秋則沉浸在她又懷孕了的震驚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聖旨到。”
太監尖細的嗓音特別好認,李葉秋一愣,問道:“怎麽會有聖旨?”
趙蔚楚漫
不經心地道:“許是皇上對你肚子裏孩子的獎賞吧。”
“怎麽可能?”李葉秋隻當他是在胡說八道,叫來碧青幫她梳洗換衣。
接聖旨是個麻煩事,要備好香案焚香,接旨之人更要衣著齊整,打扮得跟要參加宮廷宴會似的隆重。
待一切準備妥當,李葉秋才隨同一起出去接旨。
一聽內容,她不由有些傻眼,竟真給趙蔚楚猜中了。皇上賞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五百兩黃金,還有一些上好的藥材,說是給她補身子的。
打發走傳旨的太監之後,趙蔚楚的臉便有些黑:“家裏什麽沒有,巴巴地從宮裏賞出來,還讓你憑白跪這麽一回?”
李葉秋奇怪地看著他:“相公?你怎麽了?我怎麽覺得你對皇上很是不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