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蔚楚上竄下跳,嘴裏哇哇告饒喊冤,隻把秦猛氣得倒仰,卻又奈何他不得。趙蔚楚跟猴兒似的,身形異常靈活,饒是他久經沙場,武功過人,卻也根本抓他不住,隻得砍房中的擺設出氣。
青龍大刀所過之處,吭哩哐啷一陣亂響,留下皆是一片狼籍。
趙蔚楚遠遠地站在一邊,一臉肉痛地叫著:“嶽父手下留情啊!”
“啊,前朝的古董花瓶。”
“紫檀木的桌子。”
“哎喲嶽父,那個香爐可是和田暖玉雕的啊!”
……
屋裏屋外,除了秦猛和趙蔚楚誰都沒有出聲兒,李葉秋的目光一直落在趙蔚楚的身上,心道這人演戲的功夫真是登峰造極了,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絕對猜不著,他居然是為皇上辦事的。
“別別,這可是東海特供的珊瑚樹,禦賜的禦賜的,真砸了咱們腦袋可就沒了。”在青龍大刀砍向一株三尺高的紅珊瑚樹時,趙蔚楚身形飛快地閃過,攔下了那把大刀。
聽說是禦賜之物,秦猛自是不敢再砍,他甩開趙蔚楚的手,一個用力,青龍大刀便穩穩地紮進了地板上。趙蔚楚看著裂開寸許的地板,表情誇張地叫道:“嶽父大人好大的力氣,這地板可是岩石鋪成的呢!”
秦猛瞪了他一眼,轉向自己的女兒:“芍藥,跟爹回家。”
李葉秋有些哀傷地看向趙蔚楚,表情很是複雜。
趙蔚楚卻不看她,隻是道:“那娘子你先跟嶽父大人回去吧,等他氣消了,我再去看你。”
這落在秦猛眼裏,隻覺她對趙蔚楚情意綿綿,而趙蔚楚卻明顯沒將她放在心上,不由在心裏又惱了幾分。
侄女秦瑩瑩看上這個紈絝也就算了,他看在母親的麵子上,在她受委屈時給她撐撐腰便罷。可芍藥是他的親女兒啊,還是琴琴的女兒,他怎麽能讓她往趙蔚楚這浪蕩子的火坑裏跳。
但看女兒的樣子,卻分明是情根深種,他隻得加重語氣:“芍藥,跟爹回家。”
李葉秋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本就大傷未愈,如今又添新傷,自是虛弱不堪。趙蔚楚雖然氣她,但也擔心她的身體,喚人傳了軟轎,一路小心穩妥地抬著她回了秦府。
秦猛將女兒送到芍藥居,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在女兒坐在軟榻上後,揮揮手讓碧青和蓮兒退下。
李葉秋問道:“父親是要與我說些什麽嗎?”
“芍藥,還是和離吧,趙蔚楚實非良配。”秦猛將一臉愁容盯著自己這個剛回來的女兒,苦口婆心。
李葉秋沒什麽精神,帶著幾分乏意:“爹爹,這個日後就莫要再提了吧。就是在我們鄉間,和離也不是件好名聲的事兒,再想嫁人家也是困難重重,更何況是在京城。”
“有爹在,你怕什麽?”秦猛自認,以自己的身份,足可以給她再找一門好親事。
“敢問爹爹,什麽樣的親事才叫好親事。”
秦猛一愣,斟酌了一下才道:“趙蔚楚家世雖好,相貌也算出眾,但才學、品性卻實在不佳,你初來京城,可能不太了解。七世子的名聲是頂頂差的,好人家一般都不肯讓姑娘嫁與他的。”
“那為什麽秦瑩瑩做妾您都同意呢?”
秦猛頓時被噎得啞口無言。
李葉秋站起身來:“爹爹,女兒乏了,有什麽事兒以後再說吧。”
女兒蒼白的小臉上不見一絲血色,神色間也滿是疲憊,秦猛縱然有再多話也不好這時候說了,隻得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李葉秋微微福身:“女兒恭送爹爹。”
“哎,父女之間不用這麽多禮。”秦猛歎了口氣,這女兒流落在外多年,又受了那許多苦,和自己有些生疏也是自然的。他走到門口,忍不住又轉頭道:“芍藥,你是我的親女兒,與瑩瑩終歸是一不樣的,你多多想想吧,為父總歸是為了你好。”
門扉開了又閉,秦猛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裏。李葉秋怔怔地又坐回了軟榻上,手中的帕子絞緊又鬆開,如是重複幾次,終究化成一聲輕輕的歎息。
李葉秋肩膀受了傷,秦猛吩咐林淑好生照料,又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倒是讓她落得輕鬆。大娘二娘那還好,她們顧忌著秦猛終究不會在明麵上折騰自己。
但那住在慈恩閣,卻一點也不慈祥的老祖母可就不一定了,她對自己的不喜已經放到了明處,不然也不會在她剛回來的時候就讓她跟幾個嬤嬤道歉,還揚言要把她趕出去。
說得好聽叫嬤嬤,可到底也不過是幾個奴才而已。為了奴才把嫡親的孫女趕出去,說到哪都說不通啊。
李葉秋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決定不再多想。她這些年被董月蘭折磨慣了,總是天不亮就起來幹活,早已行成了固定的起床時間。難得如今受了傷,正好有借口體驗一下睡到日上三竿的感覺。
可她這回籠覺剛醞釀出點睡意,蓮兒就進來了。她走到床邊輕聲問道:“大小姐,你起了嗎?”
聲音很輕,如果她睡著了,肯定就聽不見了,可她偏偏沒睡著:“什麽事?”
“二小姐來看你了。”
探病也不用這麽早吧,李葉秋有心不想見,但還是吩咐道:“我這就起來。”
待她洗漱完,碧青也就領著秦牡丹走了進來。
她穿著時下流行的廣袖流仙裙。嫩黃的顏色越發稱得她肌膚白晳如玉,纖腰束起,不盈一握,走動間聘聘婷婷,好一副貴女的模樣。
李葉秋雖洗漱完畢,卻仍坐在床上,頭發也隻是鬆鬆挽出一個髻,上頭不見半點釵環。烏黑的發稱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卻是別樣的羸弱動人。
秦牡丹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眨眼又笑得溫柔地道:“昨兒聽說姐姐受傷了,可讓妹妹唬了好大一跳。虧得老天保佑,姐姐還平平安安的。”
李葉秋打眼看著這個前世對自己敵意最濃的妹妹,道:“不過是輕傷而已,妹妹不必介懷。”
秦牡丹身子一僵,心道,不過是個鄉巴佬,自己看在父親的麵子上稱她一聲姐姐。她居然也敢舔臉叫自己妹妹?最可惡的是,她居然還敢勾搭五皇子。
想到此,她便想到了來此的目的,連忙按上心頭的不爽笑道:“說來姐姐可真是英勇,聽說你這是為七世子擋下的桃花劫,你對七世子可真是一片癡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