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骨畫符
進了院子之後,我發覺腳前多了一灘黃水,正是先前那胖女人死的地方。
看樣子那胖女人殘存的皮囊也已經消融,爺爺隻是稍稍瞥了眼,也沒有停下腳步。
“孩兒,爺爺知道你想問什麽,不過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爺爺將我領進房間,關好房門後說道。
“喝點米粥就先睡吧,到了時機自然會告訴你的。”爺爺說完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如同想到了什麽陳年往事一般。
片刻之後爺爺便出了房門,朝灶膛那邊搗鼓了一陣子,半柱香的功夫端過來兩碗黃米粥。
粥有點糊,聞起來卻很香,配著奶奶先前醃製的鹹菜很快就一掃而空了。
想到奶奶臨走前的情形,我心底又有些黯然。
“好好睡上一覺,今天爺爺會教你畫符。”爺爺出房門前留下這句話。
我不由得有些錯愕,不過也沒有多想,雙腿一伸就朝床上一躺。
窗外的雞鳴叫過五六遍了,我卻如何也睡不著,一閉眼,腦海中雜亂的片段紛紛浮現出來,仿佛之前那黑毛粽子就在眼前。
我睜開眼睛,瞅了瞅手腕上的鐲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鐲子似乎較之先前更明亮幾分。
“這鐲子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嘛。”我心底嘀咕著,也不知道那臭道士要這鐲子有何用。
按理說,以往爺爺都是將這鐲子藏好,生怕被那臭道士得去,眼下卻將這鐲子放在我這兒,這實在讓我有些納悶,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迷迷糊糊之中,一股深沉的倦意如潮水般襲來,不知不覺中我漸漸睡著了過去。
說來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手鐲的緣故,這一覺我卻睡得意外的香甜,別說噩夢,就連往常那個紅衣女孩的夢也沒有。
醒來的時候,房間中的光線很是強烈,我眯著眼透過指間看去,看樣子約莫已經到了晌午。
“醒了就到院子裏來。”爺爺的聲音從院子裏頭傳來,仿佛看到我醒過來了一般。
我晃了晃腦袋,見房門虛掩著,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好在鐲子還在,看來那黑衣老道並沒有來過。
出了房門之後,陽光照在身上有了些暖意,此刻爺爺正坐在竹椅上,靠在樹蔭下邊,手中正搗鼓著什麽,動靜倒是不小。
走近我這才看清,此刻爺爺右手揚起的是一把一尺多長的老柴刀,左手則扶著半截白骨,如同劈柴般的砍上幾砍。
“爺爺,你這是?”我見狀有些想不明白,當即開口問了句。
那半截白骨也不知道是什麽骨頭,竟也劈不爛,隻是稍稍裂了些口子,留了些鑿痕。
在爺爺身前的地麵上散落著一些碎骨和泥屑,看樣子已經有些功夫了。
爺爺並未回應我的話,隻是用力再次鑿了下去,最後一刀落下,整個院子都傳來一聲震響。
直到爺爺收起柴刀的時候,我才發現刀刃已經卷曲了好幾個口子。
“給!孩兒你可記住,這東西和這鐲子一樣,命可以不要,這兩樣東西絕對不能丟!”爺爺將手中雕鑿好的半截白骨遞給我,神色嚴肅地說道。
爺爺將這玉手鐲看得比命重要我是知道的,但是這半截白骨又是什麽來曆?
半截白骨握在手中,一股清涼的氣息順著手臂傳遍全身,讓人不由地心神一振。
這半截白骨通體不過三寸長短,一端圓潤,另一端則有些突兀,與其說像錐子,不如說更像蘸了墨的筆尖。
“這是用來幹嘛的?”我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爺爺將老柴刀擱置在一旁,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先摸下試試。”
我這才留意了些,這半截白骨雖然看上去挺光滑的,也沒有多少痕跡,仔細摸上去卻可以感受到上麵凹陷的痕跡,如同一個個繁奧的符文。
“這是……”
“這是無相骨,也曾是判官筆的一部分。”爺爺鄭重地解釋道。
“爺爺也是一隻腳邁進棺材裏的人了,該教的東西也是時候說道說道了,孩兒,現在你有那判官掌,所以那些亂七八糟的偏門之術大可以不學,不過這白骨畫符的本事卻必須學會。”爺爺慢條不紊地說道。
“閑話爺爺就不多說了,你隻需要知道,這符籙之術無非兩種,一種是以意畫符,類似於朱砂筆墨之類,震鬼魂,驅邪祟;另一種則是以骨畫符,震天神,驅閻羅。”
“當然,這符籙之術並不簡單,繞是爺爺搗鼓了大半輩子,終究也隻是摸了些皮毛而已。”
說著爺爺掏出一塊黃布囊,掀開黃布一角,露出裏麵皺巴巴的封麵,是一本書。
爺爺曾說過年輕時候機緣巧合得到過一本古書,四是多年前的輪回眼就是從這本書中找的線索。
想到爺爺昨天看那手鐲時候的眼神,我心底隱隱猜測到了什麽,眼眶不由得有些微紅。
“爺爺……你……”
“孩兒,爺爺自知時日無多,你也沒什麽可傷心的,不去陪陪那幾個老家夥,怕是鎮不住這村裏的亡魂咧!”爺爺從邊上拿起竹筒吃口煙,吞雲吐霧間有種說不出的蒼老。
“至於能學多少本事就看你自己了……”爺爺歎了口氣說道。
在說這話的時候,我仿佛看到爺爺額頭的皺紋又深陷了幾分。
這一年我十六,也沒有過多的矯情,隻是聚精會神地跟著爺爺學,直到暮色西沉,我這才發覺後背竟已被汗水浸濕。
如爺爺話中所說的,符籙之術最講究精氣神,對心神的消耗自然不小,每一個符文看似簡單,真到了自己落筆的時候,卻九彎十八曲,其中晦澀難懂之處自不必說。
直到畫完符籙的最後一筆,我這才收回手,剛伸了個懶腰還沒來得及說話,院子門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咚咚咚!”敲了幾聲之後大門被推開了,門外的暮色中走進來一個人影,麵露焦急之色,正是村長。
“這急著幹嘛呢?”爺爺瞥了村長一眼,也沒有起身,如同知道了對方的來意。
“哎——出大事了!村尾的趙鐵匠家全死了!”村長麵色鐵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