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章 蛇妖的執著(58)
苦荷最終還是死了,雲霄受到重創,百年功力險些毀於一旦,加之毒素纏身,他不得不匆匆回了仙門,閉關十年。
江生驁內丹被苦荷挖出,險些被打回蛇形。
好在蛇王死前,怕江子兮真的為傅筠緒挖出內丹,百年功力毀於一旦,於是專程給江子兮留下了一顆丹藥,保住她的人形和內丹。
不曾想這些都為他作了嫁衣。
服下丹藥後,他有些疲乏的倒在地上,許久才起身療傷。
“在那裏!”一群人嘰嘰喳喳急吼吼的趕到了。
江生驁睜開眼睛,看著遠處趕來的巫山派的人,卻並不慌張,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的江子兮。
她總歸還是死了。
但他卻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麽高興。
大抵是因為,他親手害死了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吧。
巫山派掌門隻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隻一臉憐憫淒苦的看著江子兮,不忍的說道
“以長老之禮,葬了吧。”
這個小老頭子,倒是重情重義啊。
江生驁吐出一口濁氣,勾起嘴角不屑一笑
“我說老頭兒,你巫山派以長老之禮為她一個千年蛇妖下葬,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麽?”
此話一出,原本安安靜靜守在一旁默哀的巫山派弟子都怒了,哭喊道
“天下人怎麽看我們有什麽重要的?我們巫山派何曾懼過?!”
當年在仙門的時候,他們便不懼,如今更是不懼。
他們真正畏懼的,是眼前連屍體都不大完整的江子兮的死。
她居然真的會死。
原來那個總是用蛇尾嚇他們,說自己是千年蛇妖,沒了胳膊還佯裝自己很厲害的江子兮,是真的會死的。
早知道她會死得這麽早,他們之前就該多買些她喜歡的東西回來。
她沒什麽特別的愛好,唯獨喜歡吃,她總說想吃燒雞,他們卻不曾給她買過。
如今想來,是該買的。
她想吃多少,就給她買多少。
江生驁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恍然間,似乎看到了父王死之前那張愛憐的臉。
他死前唯一的心願,是見江子兮一麵。
她到底有什麽好?
為什麽所有人都如此盡心盡力的對她?
“一群傻子。”江生驁不屑一笑,捏了個訣離開了。
回到浮塵殿,那些妖怪們得知他法力不如從前,早就拿了他的法器消失無蹤了。
他看著空蕩蕩的浮塵殿,多少還是覺得有些荒涼。
他半躺在床上,恍惚中想到,如果江子兮還在的話,她會不會跟他們一樣離開?
或許……不會吧。
“呼……”他吐出一口濁氣,將所有的思緒拋之腦後,開啟床後的密室。
他匆匆走進密室,捏了個訣,隻見密室突然出現一個棺材,棺材裏麵什麽都沒有,隻靜靜的躺著一個木盒。
他拿起木盒,將裏麵的丹藥塞入嘴裏,周身的法力瞬間恢複了許多。
不愧是蛇王千辛萬苦求來的,果然是個奇藥。
他正準備丟下木盒,卻突然察覺到木盒裏似乎還有什麽東西,他微微皺眉,將木盒打開。
是一封信。
信中藏著一個秘密。
一個有關他身世的秘密。
他死死的咬住牙。
怎麽會這樣?
原來……他竟不是父王的孩子。
他隻是被江子兮撿來的一條小花蛇。
蛇王見他資質不錯,便一直當做自己的孩子悉心教養,但他自小被遺棄,所以天生懷著一股暴戾之氣。
即便蛇王已經將他以往的記憶悉數除去,他也依舊暴戾異常,善妒,手段狠辣。
不得已,蛇王隻得有意無意的遠離他,順勢將江子兮也帶離他身邊。
隻是江子兮不聽從蛇王的勸告,不論他如何算計她,她對他依舊如同以往那般依賴。
原來,這才是他被忽視的原因。
江生驁癱軟在地,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隻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一直執著的東西,其實什麽都不是。
蛇王和江子兮到底是如何看他的?
一個傻子麽?
淚眼模糊間,他似乎又見到了那個人身蛇尾的小姑娘緩緩的朝他劃來,張開雙手甜甜的笑著
“大哥,抱……”
他伸出手,將那幻影擁入懷中。
從那以後,他再沒有出過暗室。
那副蛇王為自己準備的棺材,成為了江生驁的棺材。
……
巫山派為江子兮和傅筠緒大肆舉辦了葬禮。
江湖上的人都是震驚異常。
一個名門正派竟為一個禍害人間的千年蛇妖舉辦葬禮,還是以長老之禮,何其可笑?
所以除了與巫山派有舊交的那些江湖人士前來吊唁,其餘的門派,不曾來一個人。
“道長,這是咱們村用這幾個月的收成買的些紙錢、香燭、白巾等等東西,也不曉得夠不夠,就先拿過來……”
這幾個月他們雖然收成不錯,可買這些東西還是很耗費財力的。
但他們沒有絲毫猶豫。
因為他們知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江子兮給的,若此時還扭扭捏捏的,像什麽樣子?
於是眾籌了一大筆錢,買了不少東西背到了山上來。
那弟子眼眶一紅
“這些銀子你們留著就是,買這些做什麽……”
村民見他紅了眼,也都止不住哽咽了
“銀子還能賺,但葬禮……一生卻隻有這一次……我們都希望她能走好……”
那弟子不得已,隻得收下了那些東西,讓眾人都進去祭拜。
水靈兒一直跪在靈堂前,看著兩副棺材發著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分明昨晚江子兮還說要給她糯米糕嚐嚐,怎麽今日就躺在了棺材裏?
她早上還專程去給她摘的青果子,如今也沒有人吃了。
那麽酸的果子,也就江子兮一人愛吃。
“靈兒,你跪了兩日了,先去歇歇吧。”巫山派掌門勸道。
水靈兒有些呆滯的抬頭,看了巫山派掌門一眼,搖了搖頭,隨即笑了,那笑有些淒苦
“小老頭兒,我總覺得我現在在做夢。”
她拿起紙錢燒著,淚從眼角劃過
“我初遇她,她正在仙門偷法器,是我害得她險些死了。”
她哽咽了一下
“後來她好不容易可以養傷,又被我拉著去查真相,是她拚死將我從苦荷手裏就下來,還險些死了。”
“如今……如今她真的就死了。”
她嗚咽出聲“那日她被抬回來的時候,我才曉得,原來她的傷一直都沒有好,但她卻從未跟我叫過一聲疼。”
“即便是如此,她也從未怪過我,也從未罵過我,甚至連厭惡的神情都不曾有過……”
她……就不會傷心嗎?
就不會喊疼嗎?
就不會稍微說一聲……她其實也是不想死的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