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如琢如磨(1)
第748章 如琢如磨(1)
申念行輕撫長髯,點頭道:「此事一定,待會太子爺怕是也要囑咐老夫一番。只是岑懋此人如此陷害與你,難不成就這樣放過他?」
「若是放過,怕是要出第二個蔡少炳!」申念行隨後又補了一句。
房遺愛頷首思忖,過了許久,這才悄聲道:「岑懋生死無關緊要,只要別攀扯出旁人即可。」
「曉得了。」申念行含笑點頭,朝著鄒應龍的方向努了努嘴,「去瞧瞧那位杠頭吧。」
聞言,房遺愛掩面輕笑一聲,緩步走到崇教殿正中,蹲在地上,道:「鄒兄,何必如此?」
「本官忠心為國,待會就要去敲……」鄒應龍收回笏板、奏本,作勢撩袍便起。
見狀,房遺愛一把扯住鄒應龍的衣袖,刻意壓低嗓音沉聲道:「鄒兄!你要去作甚?」
「駙馬變臉變色,難猜本官意圖?」鄒應龍正起身來,綳著臉道:「鄒某忠心報國,只有登聞鼓一條行徑可走!」
「這祖宗要去敲登聞鼓?這事兒還上癮了?」房遺愛苦笑一聲,拉著鄒應龍的手臂,貼耳道:「眼下萬歲御駕親征,鄒兄敲擊登聞鼓事小,但如此一來豈不是將太子架在火上燒烤了?」
「怎講?」鄒應龍皺起眉頭,說:「高祖爺設立登聞鼓,本就是叫人直言勸諫!」
「下官位居西台御史,諫奏君王豈非正事?」鄒應龍說完便走,怎奈房遺愛手勁兒很大,一時半會倒也無法脫身。
房遺愛心中叫罵一聲,「真是一個杠頭!」
心中喃喃過後,房遺愛正色道:「高祖爺設立登聞鼓原意御史所言不差,但眼下太子監國攝政,登聞鼓接二連三被敲響,文武百官如何看待?太子如此自處?越王、晉王、吳王如何思忖?東宮國母如何作答?」
「到時登聞鼓一響,三宮震動,御史筆官如何記載?說太子爺不納忠言?如此致君王於不賢之地,鄒御史本意當是如此?」
房遺愛一串兒妙語連珠,說得鄒應龍胸中氣結,撫髯道:「焉能如此。」
「御史,此事房俊心中感同身受。御史在其位謀其政,但若被姦邪之徒大肆宣揚,怕是於己於人都不好辦。」
「再者說,太子在朝會之上欽命申尚書親審此案,難道御史不放心?」房遺愛目光時刻注視著鄒應龍的表情變化,見其眉頭舒展,雙眸飄忽不定,隨即道:「此事以九卿親審,東宮下放均旨,文武百官皆能從旁觀審,御史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君子可欺以其方,鄒應龍正是捧著「四書五經……」奉若圭皋的「君子……」,眼下被房遺愛三言兩語說的心中猶豫,瞬間便意識到了其中「利害……」
「呀!太子監國攝政確有諸多難處,我身為臣子若一而再再而三直言諫奏,未免有欺君之嫌。」
心中幾番思忖,鄒應龍放棄掙脫的念想,對房遺愛拱手道:「駙馬,受教了。」
「御史忠心為國,房俊欽佩之至。」房遺愛含笑點頭,說了幾句奉承話后,隨即回到了申念行一側。
「這書獃子。」申念行遙望鄒應龍,壓低嗓音道:「果真是一副道學先生的做派。」
耳聽申念行私語,房遺愛苦笑道:「鄒御史苦讀四書五經,卻是有些剛直了。看起來道家三經卻也要讀的。」
「敢問是哪三經?」申念行見房遺愛扯出道家之說,頓時升起了考教之心。
「道德經、南華經、沖虛經。」房遺愛喃喃道。
申念行沉吟許久,皺眉道:「老夫只聽說過道德經、沖虛經,南華經是何許高人所著?」
「要遭!」聽聞申念行的疑問,房遺愛暗暗咋舌,南華經原名《莊子》乃是莊周所著,而《莊子》改名《南華經》卻是在開元年間,眼下李世民正值壯年,唐太宗李隆基怕還未出世……
「額……侄兒一時失神,乃是老子、莊子、列子,三部典籍。」
申念行微微點頭,含笑道:「老莊學說賢侄也有涉獵?這些時日……尤其是今日賢侄韜光韞玉,倒頗有避世、思退之意,看來以悟其中精髓。」
「伯父抬愛,小侄不敢當。」房遺愛忙不迭的拱手謙讓,心說:「這幾句還是先前聽環兒、玉兒講的,我只是怎麼躉來怎麼賣,原封不動……」
正當二人竊竊私語,鄒應龍獨自反思時,內侍臣從崇教殿偏門而入,走到三人面前,拱手道:「三位大人,太子有請。」
「房駙馬。」說完,內侍臣突然攔下房遺愛,小聲道:「太子叫駙馬去往大明宮,王總管在門外等著呢。」
「王有道來了?」房遺愛嘀咕一聲,拱手道:「多謝公公提醒。」
說完,房遺愛對申念行拱手道:「伯父,小侄先行一步,改日登門謝罪。」
「好,一切謹慎。」申念行從牙縫中擠出幾句話,隨後跟著內侍臣緩步朝殿外走了去。
鄒應龍跟在申念行、內侍臣身後,轉身對房遺愛拱手告別,之後三人陸續走出大殿,見狀,房遺愛正了正官衣官帽,將白玉笏板放在衣袖之中,旋即走出了崇教殿。
王有道站在崇教殿丹墀之下,見房遺愛從殿中走出,隨即登上台階,拱手道:「駙馬,皇後娘娘宣見。」
一想到要見長孫皇后,房遺愛心中便止不住發顫,拱手私語道:「總管,今日禍福如何?」
王有道環顧四下,私語道:「禍福……盡在駙馬一念之間。」
「盡在本宮一念之間?」
房遺愛目光閃爍,將信將疑的道:「王總管,若本宮放手,皇後娘娘……」
「駙馬爺。」王有道輕笑一聲,拱手說:「此事駙馬若能放下,因果得因,因因得果,取上得中……」
話說一半,王有道停口不語,聽得房遺愛雲遮霧繞,彷彿置身於迷魂陣中一般。
房遺愛苦笑一聲,見王有道說的煙波浩渺,但卻不乏真知灼見,隨即點頭道:「總管何時研習起黃老之說了?」
「咱家一介粗人,不懂得老黃黃老,駙馬莫要耍笑。」王有道微微搖頭,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此番咱家步行而來,有勞駙馬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