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風雨欲來(1)
第439章 風雨欲來(1)
「而且蕭駙馬在大牢中有專人看管,獄卒、牢頭的供詞中,也沒有提到蕭駙馬曾說過他又高燒的癥狀,想這鼠疫血熱病初發時高燒不退……」
長孫無忌從仵作口中找到突破口后,隨即揚手打斷了仵作的話兒,「照你這麼說,蕭銳的死有些蹊蹺?」
仵作雖然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吏,但卻也知道此案牽扯到皇親貴族,說起話來自然慎之又慎,「蕭駙馬死於鼠疫千真萬確,只是發病太過突然且無有前兆,這一點卻是有些蹊蹺。」
仵作這一番模稜兩可的話兒,對於存心要找出弊病的長孫無忌卻是夠了,「好了,你去行房那裡畫押簽字,這件事辛苦你了,本官這裡有十兩黃金,你拿著喝酒去吧!」
長孫無忌從腰間掏出一錠馬蹄金,伸手放在桌案上后,對馬周說:「馬大人,咱們還是去後堂商議此事吧。」
說完,長孫無忌快步走出仵作房,出身貴族的他有些潔癖,一刻也不想在那停放死屍、滿是異臭的地方多待。
二人先後來到後堂,坐在正副坐上,先是捧茶品茗,沉默了半晌,各懷心事的二人也沒有半句交流。
最終還是馬周率先打破僵局,神色有些遲疑的問道:「丞相將謝仲舉抓進察院了?」
「謝仲舉?哦,馬大人說的就是何足道的伴讀書童吧?」放下茶盞,長孫無忌悠悠道:「不錯,那個小書童骨頭硬的很,拶子、夾棍我全都用上了,可他還是死不鬆口。」
馬周之前見過受刑之後的謝仲舉的慘狀,有心向長孫無忌說明謝仲舉的真實身份,卻又害怕這位與「何足道……」素有冤讎的國舅爺藉機生事,一番思忖之後,還是將此事藏在了心底。
長孫無忌見馬周面帶遲疑,半晌也沒回應的意思,繼續說道:「明天本官便讓蕭銳暴斃當晚,在牢房當值的禁軍前來認人,只要板上釘釘,大刑之下諒他難逃公道!」
「實不相瞞,下官之前也曾去牢中提見過謝仲舉,他與畫像之人卻是十分相似。」馬周思忖利弊,奉聖命審理蕭銳一案的他,出於秉公執法的態度,還是說出了一個最為關鍵,同樣也是長孫無忌最為在意卻暫時忘記的細節,「根據禁軍們的口供,蕭銳暴斃那晚是有兩個人喬裝扮做內侍臣進到大牢,眼下只有謝仲舉一人歸案,另外一人卻是不曾找到。」
長孫無忌之前一心在思考房俊和「何足道……」之間的聯繫,忽的被馬周一提醒,不由暗叫一聲蒼天開眼,「另外一人?眼下聖上因蕭銳暴斃一案震怒萬分,不如咱們現在就提審謝仲舉,真憑實據擺在他面前,哪裡還怕他狡辯!」
「這個……」略微猶豫后,馬周想到唐太宗之前下達口諭時的態度,這才點頭應聲,「好,下官這就吩咐衙役升堂,去監牢提調謝仲舉上堂。」
謝仲舉被衙役架著來到大堂,抬眼見長孫無忌、馬周二人頂冠束帶坐在堂上,自知他們二人一心要自己說出同謀之人的謝仲舉,再次強咬牙關,甚至做好了重刑下骨肉盡殘的心理準備。
一聲驚堂木響徹察院大堂,長孫無忌所在正位上,眼望面容憔悴的謝仲舉,冷聲道:「謝仲舉,眼下已被畫影圖形緝拿歸案,莫不是還想狡辯不成?說出你的同謀之人,本官可以對你從輕發落!」
見長孫無忌就來威逼自己說出「何足道……」乃是同謀之人,謝仲舉冷哼一聲,哪裡肯遂了他的心意。
長孫無忌見謝仲舉再次低頭不語,想要動刑,卻想起之前這位小書童寧死不屈的架勢,自知再動用拶子、夾棍也是於事無補的他,不由犯起了難。
長孫無忌長年在尚書省行走,批閱公文他是一把好手,但若論上堂審問卻還是新媳婦上轎--頭一遭。
就在長孫無忌為此事暗暗發愁時,從旁閃出了一個行房胥吏,撩袍走到長孫無忌身旁,在他耳畔只是喃喃幾語,便說得這位國舅爺眉開眼笑,對著他連連點頭誇讚。
馬周坐在副座上,看著一副獻媚表情的胥吏,不由眉頭微皺,這位胥吏他也認識,此人叫做蔡少炳,是察院中的一名刀筆小吏,雖然文采不怎麼樣,但折磨人的花招卻是出了奇的多,兩年前劉文靜的兩個兒子意圖造反,就是他大刑之下給畫得供。
長孫無忌受到蔡少炳的提醒,冷笑幾聲后,猛地一拍驚堂木,道:「來啊!叫他嘗嘗……」
話說一半,只顧著高興的長孫無忌竟忘了之前蔡少炳所說的言語,一番思想無果后,索性對蔡少炳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引導衙役們對謝仲舉動刑。
蔡少炳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頗有幾分為虎作倀的架勢,伸手指著謝仲舉道:「來啊,去拿重枷來!把玉女登梯、仙人獻果、鳳凰展翅、猿猴戴冠全都使出來,一個一個叫他嘗嘗滋味!」
聽到蔡少炳所說的四樣酷刑,馬周臉色大變,與這位酷吏共事數年的他,自然知道這四種刑罰的厲害,看向謝仲舉眸中除去憂慮之外還夾雜著幾分同情,在他看來謝仲舉一介女流是絕不可能在這四樣大刑下全身而退的,到時她受刑不過很可能會說出同謀之人,而直到此時馬周也暗自認定,「何足道……」已經探親返鄉,昨夜去到大牢夜探蕭銳的另外一人,很有可能正是他這位意氣相投的少年小友!
等到衙役拿來重枷,四名衙役一齊向前,七手八腳的將重枷待在謝仲舉脖頸之上,接著從外面搬來一尺見方的青石磚,一個個目光如狼似虎,看向謝仲舉更是凶相畢露。
兩名衙役將水火棍頂在謝仲舉重枷之下,因為長度的原因,水火棍並沒有直接觸碰到重枷,二者之間還存有一個兩指寬的縫隙。
另外兩名衙役將青石磚堆放在重枷之上,隨著石磚不斷累積,謝仲舉承受肩頸處承受的重量愈來愈大,想要低頭卻被身下的兩條水火棍死死頂住,無奈之下只得牙咬強撐,額頭上登時浮出了一層密布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