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赴死
第364章 赴死
見襄城喝下藥酒,房遺愛竊喜一聲,不過因為拿捏不準藥酒用量,房遺愛接著舉起酒壺,又一次為襄城斟上了藥酒。
自知藥酒危害的他,自然不會傻到為了博取襄城的信任親身赴險,情急下,靈機一動,假意朝紅羅帳流連了一會,接著舉起茶盞道:「娘子,我今天酒水喝的有些多了,以茶代酒可好?」
見房遺愛不曾沾染他攜帶的藥酒,襄城杏眸一寒,心中戒備陡然升起,迅速從甜言蜜語所營造的幸福海洋當中走了出來。
「房郎為什麼不喝藥酒呢?」
在襄城困惑的詢問聲中,房遺愛的語調幾乎同時響起。
「願你我夫妻……偕老百年。」
此言一出,襄城芳心浮動,目光流盼,杏眸中洋溢著的儘是幸福,剛剛升起的顧慮,也隨之一同消散了。
「偕老百年?」
「玉兒,你給我的感覺……跟漱兒她們完全不同,你願意幫我渡過欺君之罪的難關嗎?到時我儘力求得簾外為臣,你我一起遠離長安可好?」
不知是真情流露,還是心慌意亂的緣故,一番話從房遺愛口中說出,猶如江水一般,竟然沒有半點違拗。
經過之前敞開心扉的促膝長談,加上眼下房遺愛狂轟亂炸一般的山盟海誓,以往心智近妖的襄城,此時彷彿成了心性純良的晉陽,望著情郎笑顏如花,接著仰頭便將失憶藥酒喝了下去。
見襄城喝下第二杯藥酒,房遺愛懸著的心悄然落地,接著再次舉起寬嘴酒壺,殷勤的為襄城斟上了酒水。
在斟酒的同時,襄城含笑為房遺愛斟上茶水,宜喜宜嗔的面頰上,悄無聲息的閃過了一絲決絕。
短暫沉默過後,二人心有靈犀的舉起杯盞,四目相視,房遺愛只覺得萬蟲噬心,愧疚感更是增長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高度。
之前的坦誠相見,讓房遺愛心中對襄城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了解,此刻強忍著心中的愧疚感,喃喃道:「玉兒,天時不早,喝下這杯酒,你我就安歇了吧?」
此時的房遺愛早已動情,強顏歡笑做出來的舉止,近乎拙劣,哪裡能瞞得過心思縝密的襄城。
不知襄城是被花言巧語、海誓山盟沖昏了頭腦,還是藥酒的藥效已經開始發作,面對房遺愛的假意殷勤,竟含笑點頭,彷彿並沒有察覺到半點異樣。
襄城越是笑顏如花,房遺愛心中就越是難受,手掌微顫將茶盞送到面前,還沒等他飲下茶水,便被襄城打斷了。
「官人,奴家想與官人喝上一杯合巹酒。」話語間,襄城眸中嬌羞無比,嬌羞之下卻又夾帶著幾分決絕,彷彿心中決定了什麼大事要做似得。
「合……巹……酒……」
一番思忖,聯想到襄城即將失憶,房遺愛心間對佳人的痛恨,早已被欣賞、內疚所遮蓋,竟下意識點頭應下了。
見房遺愛同意自己的要求,襄城含嗔輕笑,接著二人把著杯盞緩步向前,手臂環扣在一起,四目相對,旖旎情愫悄然在二人之間蔓延,望向彼此惺惺相惜之色悄然而生。
舉杯飲酒間,房遺愛不止一次想要打落襄城手中的酒盞,而他這因為內心糾結,所展現出來的異樣目光,更是被近在咫尺的襄城看得真切,佳人的笑顏更加燦爛了。
飲下合巹酒,房遺愛轉身放下茶盞,無聲長嘆,不知為什麼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了。
穩定心神后,房遺愛假意微笑,對襄城說:「我扶娘子前去歇息吧?」
話音落下,剎那間,原本笑顏如花的襄城,頓時落下兩行清淚,含笑望向房遺愛,喃喃道:「房郎,奴家做戲的功夫是不是又高了幾分呢?」
見襄城含淚相望,聽著佳人一字一頓,有些哽咽的溫言軟語,房遺愛恍然轟雷貫耳,目光獃滯的望著襄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對。
「房郎,謝謝你。圓了玉兒的黃粱美夢。」
說著,襄城淚如雨下,連面頰笑意猶存,望向房遺愛,眸中儘是溫情,看得人疼惜不已,卻又十分費解。
房遺愛雖然酒意上頭,但思緒卻十分清醒,從襄城兩句話語中察覺出異樣后,支吾著問:「玉兒,你……」
「玉草果,味辛且酸,夾帶麻椒之感,產自化外沙漠,果實中草籽含有劇毒……」
原來在喝下第一杯藥酒后,襄城便猜出了藥酒中浸泡有玉草果,不過由於房遺愛虛與委蛇的山盟海誓,這位察覺到情郎心思,卻又誤會情郎用意的佳人,這才抱著必死的念頭,與房遺愛做了一回言語間的露水夫妻。
「玉兒,你果真是心智近如妖啊。」心事被襄城說破,房遺愛反倒輕鬆了不少,癱坐在木椅上,房遺愛的氣力彷彿瞬間被抽光,望向襄城只有長嘆,眸中的欣賞、愧色更加濃重了幾分。
二人一座一站,或淚目柔情相視,或獨自長嘆不已,一時間房中寂靜無比,靜的房遺愛幾乎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過了半晌,房遺愛苦笑一聲,疑問道:「既然你已經曉得了,這藥酒中有詐,哪為什麼還要喝下它?」
見房遺愛面帶困惑,襄城拭去面頰淚水,慨然道:「既然房郎不願讓奴家活在世上,索性便按照官人的意願去做。」
「這樣也總好比強迫房郎,做些違心的齷蹉事好得多。」
「玉兒相信,今晚過後……房郎心中一定會有一隅是屬於玉兒的,玉兒要房郎永遠記住,記住今晚與房郎把酒言歡,坦誠相見的蛇蠍毒婦……」
說到最後,剛剛被襄城拭去淚水的臉頰,再次沾滿淚珠,饒是這樣,襄城始終眸中帶有柔情,嘴角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默默傾聽著襄城的訴說,房遺愛猶如萬箭攢心一般,他多麼渴望對襄城說明,藥酒並不是送人歸西的鴆酒,而是短暫讓她失憶的藥酒。
心中幾經波瀾,房遺愛最終還是沒能張開口,而是選擇默默的坐在木椅上,眼含熱淚,夾帶疼惜的無聲望向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