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知己(1)
第362章 知己(1)
與襄城對飲一杯,房遺愛苦笑一聲,「與其說是敬意,倒不如說是畏懼。」
「畏懼公主的手段,畏懼公主會將學生的化名說破。」說完,感受到西域美酒的辛辣,出於掩飾尷尬的目的,房遺愛擦拭嘴角酒漬,呢喃,「這壺酒想來要冰鎮一下才好喝,眼下正值四月回暖,卻是有些辛辣呢。」
見房遺愛臉頰羞色一閃而過,襄城便信了他這番話,掩面輕笑,「奴家怎麼忍心說破房郎的化名呢,要說恐怕早就進宮面見父皇了。」
說著,襄城乾脆將座椅移到房遺愛的右側角上,邊為情郎斟酒,邊細細的打量著今日貌若潘安的房遺愛。
「房郎往常只穿布衫、房俊,今天換上這錦繡袍服、青色儒巾,看起來又俊俏了不少呢。」
襄城話音落下,再次舉杯與房遺愛對飲,心中的警惕緩緩放下,但卻並沒有完全打消。
舉起酒盞輕輕搖晃,為了打消襄城心中的顧慮,房遺愛玩笑道:「不知這壺美酒……公主有沒有放蒙汗藥?」
「房郎休要打趣奴家。」率先喝下水酒表示誠意后,襄城道:「之前是奴家做事無度了,想來我要的是房郎的心,蒙汗藥酒的事情……日後只會對蕭銳去做的。」
此言一出,襄城在房遺愛心目中的印象,再次得到了刷新,「今天的襄城比之前有所不同,少了幾分狐媚倒增添了幾分真誠,莫非這才是她的心性?」
心神恍惚間,害怕自己婦人之仁下,房遺愛一連借口喝了三杯酒水,心中只想著儘快將這壺足有兩斤裝的將軍酒壺喝的見底,好讓襄城喝下那為她精心準備的失憶藥酒。
推杯換盞,房遺愛已經有些醉了,本就沒什麼酒量的他,連忙運轉混元心經,想要將這誤事卻有不得不喝的西域佳釀完全散去,以免待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見房遺愛坐在原地,聚精會神的想著什麼,襄城心中再生疑慮,察覺到房遺愛臉頰已經微微泛紅的她,轉而拿出話柄打算擾亂情郎的思緒,也好叫他不要對自己設有防備。
「房郎,奴家聽說麗質妹妹之前含淚從秦府跑出來了?」
白天李麗質摔釵絕交,給房遺愛內心所造成的傷痛,還沒有完全平復,此刻傷心處被襄城再次提起,房遺愛不由亂了方寸,積攢下的真氣瞬間四散分離,瞬間便竄行到了四肢百骸之中。
「公主派人監視我?!」雖然全程做戲,但眼下聽到襄城的溫言軟語,房遺愛還是動了真性情,眸中怒意一閃而過,雖然只是一瞬,但卻足夠襄城將其抓住了。
「房郎生氣了?」含笑斟滿酒水,襄城杏眸真情流露,略顯疼惜的望向房遺愛,柔聲道:「奴家知道房郎這些天如履薄冰,想來這世上……也只有奴家完全知道房郎的心事了吧?」
「有什麼心事不妨對奴家說說,也不至於積攢在心裡徒生煩惱。」
說完,襄城抬起纖纖玉手,輕撫房遺愛臉頰,眸中柔情、舉止親昵,絲毫不遜色李漱、李麗質、秦京娘三人。
感受著臉頰溫熱,房遺愛心間最柔弱的心弦被襄城話語觸動,聯想到她即將失憶,加上門外有謝仲舉把守,房遺愛長嘆一聲,喟然道:「那就有勞公主,聽房俊這冗長的絮叨了。」
獨自喝下一杯酒水,房遺愛望著右側席間,雙瞳剪水、青山遠黛的高陽,在酒意的驅使下,徹底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心扉。
「自從化名進入國子監之後,我便背負上了欺君大罪,萬花廳與萬歲對弈、含元殿朝會罰跪、加上前不久的深宮刑杖,一樁樁一件件,絲毫不比在望月台、太白山與突厥武士搏殺輕鬆,前兩次房俊的心理防線幾乎崩潰……」
「不瞞公主說,我年紀不過十九歲,縱然才華、武功如何高超,心底卻還是有些不成熟,總之是缺乏磨練啊!」
講出自身弊病後,房遺愛苦笑一聲,舉杯與襄城對飲,開始繼續對這位即將失憶,及恨又敬的佳人暢談起了心扉。
「雖然因為辯機和尚的出現,我和漱兒之間產生了些許隔閡,但漱兒卻是我最愛的姑娘,同樣也是我的結髮妻子。」
「京娘敢愛敢恨,這些天不知為我遭受了多少委屈,平日也是她照料我的衣食住行……我心裡一直把她當做妻子和長姐來看,最對不起的便是她。」
「至於麗質……化名一事我早就該對她說明的,眼下走到這般田地,純粹是我咎由自取。」
說出對三人的內疚之情,房遺愛長嘆一聲,見襄城聽得入迷,正想開口詢問,卻被耳畔的溫軟細語打斷了思緒。
「那我呢?房郎對奴家又是怎樣的看法?我猜不單單隻是又怕又敬吧?」
四目相對,見襄城出言詢問,房遺愛稍稍遲疑了一會,這才說:「公主……」
房遺愛剛剛開口,便覺唇間一熱,襄城的玉手輕抵,打斷了他的話語。
「叫我玉兒……」襄城宜喜宜嗔,目光流盼,倒像極了還未出閣,待字閨中的懵懂少女。
「玉兒?」
襄城那深情的目光,再次觸碰到了房遺愛的心弦,驚訝夾雜著疑惑,問:「這是公主的閨名?」
「嗯。」輕頷應聲,襄城有些傷感的說:「玉兒,是母妃親自起給奴家的閨名。不過二十年來除了父皇之外,還沒有其它男人曉得過呢,就連蕭銳也不知情。」
聽聞襄城的話語,房遺愛頗為驚訝,「這麼說來,我是第一個被公主親口告知的……男人?」
「是的,玉兒只求跟京娘一樣,換得房郎一片真心就知足了,至於是妾還是見不得人的……露水紅顏,我都不會在乎。」
此言一出,房遺愛猶如五雷轟頂,望著面前的寬嘴酒壺,竟自升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公主……玉兒,房俊性命朝不保夕,你有何必如此呢?」說著,房遺愛仰頭喝下一盞酒水,一來為了快些喝光著遲遲不見底的西域葡萄酒,二來也好讓自己冷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