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心病
第四百九十九章 心病
「老爺，剛才您說的那段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話？」
「就是說什麼神呀什麼光的那幾句呀。」
「哦，你說那個呀，沒什麼意思。」
金雀兒抿嘴一笑：「雖然婢子見識淺薄，不知道那幾句是什麼意思，但卻知道一定至關重要。」
當李吳山說出那幾句的話時候，洋和尚湯若望完全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所以，金雀兒可以斷定，那幾句話一定有特殊的含義，只是她聽不懂，但洋和尚湯若望肯定聽懂了。
李吳山哈哈大笑著說道：「那幾句話的意思……我這麼和你說吧，如果你是一個儒生，去到一個萬里之外連漢字不知道怎麼寫的國度，當地的首領卻可以背誦《論語》，你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婢子明白了，老爺對洋和尚說的那幾句話，應該就是他們的《論語》吧？」
「差不多就是那樣意思。」
「但婢子聽了，卻感覺那不是什麼治世之言，而是怪力亂神之語……」
「他們的歷史和我們不一樣，社會結構也不盡相同，教會……差不多就相當於是寺廟吧，教會的權利很大，神權甚至可以左右皇權，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
金雀兒是何等聰慧之人，立刻就明白了。但是她馬上就又生出另外一個問題來：
「若不是因為婢子是老爺的貼身之人，又曾跟隨老爺多年，必然會認為老爺曾經長時間遊歷西方諸國。要不然的話，為何對西方的地理國家風土人物如此的熟悉？簡直如同掌上觀文一般……」
李吳山微微示意，金雀兒馬上給他換了一盞子熱茶。
捧著熱茶，李吳山笑道：「我知道你又在懷疑我的出身了，以為你始終弄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
「是。」金雀兒亦笑道：「婢子已經發現了，老爺似乎不介意婢子的疑心。」
「當然不介意。」李吳山說道：「我這麼和你說吧，關於我對西方的認識，絕對是當世第一人。至於說這些學識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這個就有點不大好解釋了。但是我相信，以你才聰明程度，遲早會明白的。哦，對了，昨天我對你說起的那個浮水之理，你寫的怎麼樣了？」
「載於水中之物，所得到的水浮之力，等於此物排開水的重量，婢子已經反反覆復的實驗過很多次，確實如此。」
「你分別用水和油都做過多次試驗了嗎？」
「恰如老爺吩咐，婢子曾用多種液體做過這個實驗。得出的結論就是老爺說的這句話。」
「那好，這這句話確定為浮水之理，加以整理備用。」
「是。」
「好，既然已經講過了這浮水之理，趁著我現在有時間，順便就給你講講這火燒之理。」李吳山說道：「在講述火燒之理以前，你必須明白一個概念。」
「老爺請講，婢子洗耳恭聽。」
「你知道什麼叫做空氣啊？」
「婢子不知，還望老爺指點……」
浮力很簡單，但卻很難具體量化。李吳山用一句話總結出了這個萬古不亘的真理，讓金雀兒明明白白的知道了浮力公式的計算方法。但這火燒之理卻艱澀了很多，涉及到更多知識，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金雀兒才算是一知半解了。
不明白的地方不要緊，只要按照李吳山所說的方法去做實驗，總會印證李吳山的絕對正確，對此金雀兒毫不懷疑。
每總結出一條真理，就會記錄下來，準備作為課本的內容加以整理……
「老爺學究天人，窮婢子一生只怕也難以領會老爺學識之萬一了……」光是一個火燒之理，就把聰慧的金雀兒搞的暈頭漲腦迷迷糊糊了，也知道老爺的腦海之中還有多少這樣的學識，這是一輩子都學不完的呢。
李吳山的學識，絕不僅僅只是在用兵這個層面上，而是包羅萬象無所不知。上知天文地下至地理，九州萬分之風物，金木水火之道理，甚至連看不見的空氣都能說的頭頭是道，博大精深之至，真的讓金雀兒生出了仰之彌高鑽之彌深的感覺。
她甚至完全無法想象，如此浩如煙海的學識，怎麼可能會裝在一個人的腦袋裡？李吳山又是怎麼學到這些東西？又是誰把這些個學識教授給他的呢？
關於政治究竟，關於天文地理和一應的社會、人文、自然知識，當然不可能一撮而就，什麼樣的天才也達不到李吳山的這種程度。最根本就是原因不是說他李吳山何等的天賦異稟，而是因為他站在了歷史的高度上，站在無數先賢的肩膀上，匯總了人類幾百年的精華！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李吳山這個人本身就代表了未來幾百年的文明進程！
「我必須儘快把胸中所學傳承下去，而這需要時間，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這些時日以來，我總是試圖傾囊相授，但我發現你根本無法理解。」李吳山無奈的說道：「我傳授給你的這些東西，全都是正確的，而且全都極其重要，不管你是不是理解，都要先囫圇吞棗的記錄下來，作為課本內容傳播給更多的人……」
「人生苦短吶，我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萬一哪天我咔嚓一下就死掉了，這些學識就會因此中斷，那將是莫大的損失啊……」
「老爺怎麼會死呢？」剛剛說出這句話之後，銀雀兒就後悔了，因為她覺得那個「死」字實在太晦氣太不吉利了，趕緊連連吐了幾口口水，希望可以把那個死字帶來的晦氣驅散：「老爺定可以長命百歲的呢。」
「人生百年七十者稀，現在這個醫療條件……尤其是先皇的死，對我觸動很大。」
復隆皇帝駕崩，確實對李吳山產生了很大的觸動，讓他深刻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在這個時代，就算是養尊處優的皇帝，也有可能因為一場意外而掛掉。在這個平均壽命不足四十歲的時代，長壽是一個很奢侈的事情。
一場傷寒，或者是突然爆發的流行病，往往會奪取很多人的性命。在這個方向，李吳山毫不例外，他和普通人一樣脆弱。
正是出於這種心理，他才愈發急促的把自己腦海中的東西整理出來，傳播下去。
「我有些乏了，幫我揉揉。」
銀雀兒走過來，在李吳山的太陽穴出輕輕的揉捏著。
恰到好處的按摩，讓李吳山感覺很舒適，很快就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
「不洗澡了，直接去睡吧……」
就在李吳山準備就寢的時候，金雀兒趕緊出聲提醒：「老爺，初九、小翠他們已經約好了，還在外面等著呢……」
「哦，差點就忘記了。讓他們進來吧。」
很快，初九、臘月、寶珠、小翠等等十六個青年男女魚貫而入。
這些人，全都絕死鋤奸的班底，是早在大旗軍建立之前就追隨李吳山的嫡系。
當年的那一群孩子，現在已經長大成人，只是身份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李吳山最可以信賴的死士。
「你們這些人……」看著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絕死勇士，原來準備好的那一套說辭竟然忘的乾乾淨淨，堂堂的李大帥甚至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才好了。
李吳山不開口，這些人全都不說話。
細細的打量著他們，看著每一個人的面龐，過了好半天才終於說出一句話來：「你們……都長大了！」
「老爺，您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你們跟著我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來，當初的三十一隻剩下你們十六個了。你們的功勞全天下都知道，現在天下稍定，你們也大了，應該給你們安排後路了。」
說到這裡，李吳山的語速顯得稍微快了一些：「說吧，你們想要什麼？只要是我能給出來，儘管開口。」
但卻無人應答。
「既然你們不說話，那我就先說吧。」李吳山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已經長大，想必現在的你們已經明白了，我把你們當做是死士，這不能怪我，而是不得不如此啊。」
「只有我知道你們付出了什麼樣的犧牲，是我耽誤了你們，好在現如今終於算是熬出來了。」李吳山說道：「若是你們想成家立業過安穩日子，我給你們準備了金子銀子和田地，若是你們想當官，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或者你們想要別的什麼東西，儘管開口。」
「老爺，我們什麼都不要。要了也沒有用。」小翠說道：「其實我們自己也知道，如我們這樣的人，早就再也不能過平常人的日子了。還不如一條路走到黑，跟著老爺走到底，也就是了。」
聽了這話，李吳山好懸沒有當場掉淚。
在這個世界上，他最對不起的就是這些人了。
小翠、寶珠、初九、臘月他們，是絕地勇士的班底，雖說名動天下，卻是事實上的工具，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只要是人，就有思想，就有自己的想法，但李吳山卻扼殺了他們作為獨立個體的思想，把他們轉變成為自己的工具，最最暴力最最可怕的工具。
現如今，絕死鋤奸勇士依舊有幾百人之多，如何安置這一批人始終是李吳山的心病。
「現在的局面和以前不一樣了，如果你們依舊願意跟著我，那就先到軍校去學習幾天吧。」說到這裡，李吳山有專門補充了一句：「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是你們想退出了，想過安穩的日子了，千萬記得給我講一句，我絕不會阻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