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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拔釘子

  第四百七十七章 拔釘子


  委派一個宣慰使代表朝廷到朝鮮去,這本身就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純粹就是無奈之舉。偏偏這個人選卻很難確定!


  沒有一個人願意過去。


  和富庶繁華的江南相比,朝鮮那鬼地方就是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據說朝鮮的官吏和叫花子差不多,一年到頭也吃不到肉,誰他娘願意離開江南的安樂窩到那種鬼地方去呢?


  就算是有人願意去,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


  雖然大家都不是很清楚朝鮮那邊的具體情形,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朝鮮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大旗軍的對手,早就把張三娃打的狼奔豕突鬼哭狼嚎了。


  大旗軍的驕橫大家都是知道的,連悍然入侵屬國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會在於一個小小的宣慰使?要是過去了,一定會受大旗軍的夾板氣,一個弄不好就會被大旗軍的驕兵悍將打了回來。雖然沒有性命之虞,到時候弄個灰頭土臉壞了朝廷的差事,萬歲追究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豈不是成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了么?

  所以,滿朝文武,全都成了悶嘴的葫蘆一言不發,大家都眼觀鼻鼻觀心,絕不多說哪怕一句話,唯恐這倒霉的差事落在自己腦袋上。


  已輟朝多日的復隆皇帝看起來氣色還算不錯,至少已不似以前那樣咳嗽的地動山搖了,他主動點了一個官員的名字:「傅稼淦……」


  「臣在。」一個穿著五品服色的官員應聲而出。


  「事朝鮮宣慰使一職,干係到我朝體面,更有藩屬之義,朕觀你辦事幹練心思周密,欲委以重任……」


  這位傅稼淦傅大人原本是御史出身,算是清流官員,官聲素來不錯,後轉入科道任職,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建樹,卻勝在沉穩幹練,所以復隆皇帝想要他代表朝廷出使朝鮮。


  一般情況下,京官外放通常都是大起大落的標緻:要麼就是因為有了比較大的過錯,外放為官算是變相的發配了。要麼就是象徵性的外放一下,到外面去完善一下履歷,其實就是鍍金的意思,不久的將來肯定會大用。


  很顯然,傅稼淦傅大人這種情況是屬於後者。


  「為君分憂乃是臣子本分,萬歲委以重任,臣唯有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先是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套話,緊接著就開始訴苦了:「臣本是言官出身,素無治理地方之經驗,若是辦砸了差事,個人榮辱是小,耽誤了朝廷的大計是大,臣自知才疏學淺能力不夠,還請萬歲另擇賢能之臣……」


  這些話雖然說的委婉,卻很清晰的表達出了一層意思:我是文官出身,而且還是京官,和大旗軍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我是言官出身,現在管的是科道,最大的本事就是挑毛病找錯誤,到了朝鮮之後恐怕不能與那些個驕兵悍將們和睦相處。所以萬歲您還是另選他人吧,如果一定要我去的話,把事情辦砸可別怪我,因為我有言在先已經打好預防針了……


  讓你作為欽差大臣出使朝鮮,為的就是協調大旗軍和藩屬國的關係,你傅大人這麼說,皇帝還怎麼委任你做欽差大臣?


  「孫啟祥……」


  「萬歲,臣雖願往,奈何身不由己。」這位孫大人說出了一個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家父已介八十高齡,最近又病痛纏身,郎中說家父已時日無多,臣斗膽敢情留京以盡人子本分!」


  我老爹年紀已經很大了,身子骨又不怎麼好,看樣子已經活不了幾天,家裡很快就要辦喪事了,你總不能把我派到遙遠的朝鮮去吧?

  大明朝素來以孝治天下,這個「孝」字真的比天都高,連馬上就要入土的老爹都搬出來做擋箭牌了,皇帝還能說什麼?

  所謂的孝子,不過是個託辭而已,其實這位孫大人和剛才那位傅大人一樣,都不想出使朝鮮。


  皇帝很清楚的知道他們的那點小心思,但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關鍵時刻,還得說是當年的老臣。


  作為從太子時代就跟隨過來的原來,王宣同王大人主動挺身而出為皇帝排憂解難:「臣保舉一人,足以勝任事朝鮮招撫使一職。」


  這麼多年以來,王宣同雖然沒有太大的奇功,也算是兢兢業業,按照他的資歷完全有機會入閣的,成為宰輔之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奈何復隆皇帝一直都在處心積慮的削弱內閣,要不然的話,王宣同就是內閣首輔大臣的最佳人選,而不僅僅只是一個首都的「一把手市長」!

  王宣同素來穩重,輕易不發言,但若是發言從來都是言之有物,既然他主動站出來推薦人選,復隆皇帝很感興趣。


  「王卿要薦何人吶?說來給朕聽聽。」


  「此人做事幹練,堪稱能員。不僅是我朝元勛,更與大旗軍關係不淺……」


  所謂的元勛其實就是特指復隆朝廷建立之時的那一批人,不僅很能幹,還能和大旗軍說得上話?

  朝廷里有這麼一個人嗎?

  除了當年的內閣首輔大臣程園畢,復隆皇帝實在想不起還有哪個了。


  可是程園畢早就「退休」了呀,交出了手中的權利安安穩穩的做起了富家翁。而且程園畢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實在不適合再千里出使藩國。


  「臣舉薦的這個人,萬歲也是熟知的,便是臣的老搭檔,府丞崔耀祖。」


  府丞崔耀祖,相當於常務副市長,確實是王宣同的老搭檔,而且此人當真就是本朝建立之初的勛臣。當初若不是他在惶惶之中底定了金陵城,當年的太子能不能順利繼承大統確實是一個未知數。


  至於說「能員」這樣的評語,對於崔耀祖而言絕對是實至名歸。


  崔耀祖的辦事能力杠杠的,關於這一點,就連最不喜歡他的那些同僚都不否認。


  而且崔耀祖和大旗軍的關係非常之好……這簡直就是一句廢話,眾所周知,崔耀祖本身就是李吳山李大帥的人,關係能不好嗎?


  無論從哪方面看,崔耀祖都是作為欽差大臣出使朝鮮的不二人選。


  但復隆皇帝不可能同意。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崔耀祖本就是李吳山的人。


  李吳山在事實上佔領了朝鮮,再派他的人作為欽差大臣和宣慰使,那不是等於把整個朝鮮都交到了李吳山的手中了么?

  「崔愛卿確實不錯……」復隆皇帝拿捏著姿態,故作思考狀稍一沉吟,慢條斯理的說道:「不過呢,這府丞一職亦是緊要,輕易不可動,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臣附議王大人。」


  「臣亦附議。」


  在一片附議聲中,滿朝文武全都同意了王宣同的舉薦,無一例外全都認為崔耀祖是最好的欽差人選。


  如果因此就認為文武百官很器重崔耀祖,那就真是打錯特錯了。


  崔耀祖是什麼人?那是李吳山的人吶。


  此人做事狠辣,從來不留餘地,簡直可以用兩手血腥來形容,「崔閻王」的名號可不是憑白叫起來的,那是用無數條人命硬生生堆出來的。


  屢屢掀起大獄,株連擴散,死在崔耀祖手上的官吏數不勝數,提起「崔閻王」的諢號,真是讓大家又恨又怕,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並不說崔耀祖做事滴水不漏,大家找不到他的把柄,事實上崔耀祖做事的手法非常粗糙,真要是揪他的小辮子他根本就跑不掉。最要緊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是李吳山的人,是李吳山安插在江南的一個釘子。


  若是直接把這個釘子拔掉,李吳山必然會做出激烈反應,誰也不願意去公然招惹李吳山李大帥,更不願意去觸這個霉頭,萬一打不到狐狸還會惹一身的騷,崔耀祖要是報復起來……肯定又要殺個血流成河。


  好在崔耀祖這兩年還算是比較本分,至少不似以前那麼高調了,大家也就選擇性的故意把他「遺忘」調了。


  別人可以對崔耀祖視而不見,王宣同不能啊。


  王宣同和崔耀祖是一個「單位」的,分別是一個把手和二把手,說好聽是「合作多年的搭檔」,其實早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了,簡直勢如水火冰炭不可同爐,二人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常僵了。


  作為二把手的崔耀祖屢屢插手王宣同職責之內的事情,完全就是一副要把王大人徹底架空的姿態,這能忍?

  以前有李吳山在江南的時候,就算是忍無可忍也不得不捏著鼻子一忍再忍。現在李吳山和大旗軍已經到了北方,剛好又有這麼一個機會,王宣同當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主動舉薦崔耀祖。


  從表面上看,這一番舉薦是對崔耀祖本人的信任和能力的肯定,為他爭取一個欽差大臣的身份,其實就是想把他排擠出去。


  滿朝文武看崔耀祖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能把他從江南的政局之中排擠出去,不僅可以落個眼前清凈,還能順勢拔掉李吳山安插在江南的一顆大釘子,何樂而不為呢?


  王宣同提名崔耀祖為欽差大臣人選,大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頓時就明白了王宣同王大人的心意,一時間,所有人都紛紛「附議」,極力贊同。


  除了皇帝本人之外,每一個大臣都認為崔耀祖是事朝鮮宣慰使的不二人選。放著這樣的「斑斑大才」不用,簡直就是「遺賢」之舉嘛!


  一眾的臣子出於私心,舉薦了崔耀祖,這完全出乎復隆皇帝的預料,根本就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別人再怎麼「附議」,皇帝都堅決不同意,卻又不好直眉白眼的把不同意的原因說出來,只是說「事關重大」「尚需考量」之類的推脫之詞……


  罷了了朝會之後,復隆皇帝滿面怒容的對長平公主說起此事:「舉薦崔耀祖出使朝鮮,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朕知道他們是想把崔耀祖排擠出去,朕何嘗沒有這個心思?但朝鮮是何等大事。文臣誤國,看來先皇一點都沒有說錯……」


  聽了這話,長平公主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抿嘴兒一笑:「臣子們有些私心這是事實,但若是說他們誤國,那就有些言過其實了。要我說呀,讓崔耀祖為欽差出使朝鮮,未必就不可行。」


  「那豈不是等於把朝鮮拱手相讓了?幾百年來,朝鮮為我大明藩屬之國,而不是李吳山的。」


  和操起急躁的復隆皇帝相比,長平公主就顯得沉穩了很多:「萬歲所言不虛,道理也確實這麼個道理。自太祖皇帝欽封朝鮮國以來,這朝鮮之地就是我大明的藩屬。但終究是此一時彼一時,不可同日而語了。」


  「常言說的好,在哪山就唱哪歌,既然時局如此,抱怨終究無用,還是直面現實的好。」這個時候的長平公主復隆皇帝清醒的多,也務實的多:「萬歲真的以為派遣一個欽差大臣過去,就能把朝鮮的局面維持住?這未免有些太過於一廂情願了吧?」


  在不具備足夠實力的情況下,派個欽差就能朝鮮奪回來?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復隆皇帝從一開始就沒有這麼天真,派遣欽差大臣出使朝鮮,其實無奈之舉,只不過是具有一點點象徵意義罷了,最大的作用就是彰顯朝廷的體面和尊嚴。至於說實際意義……幾乎為零。


  既然朝鮮已經被李吳山納入了勢力範圍,與其那腦袋埋進沙子里迴避現實,還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謀其到一點更實惠的東西。


  崔耀祖本就是大旗軍的人,現在委派崔耀祖做「事朝鮮宣慰使」,看起來是賣了李吳山一個人情,顯得朝廷對大旗軍依舊信賴有加,不在乎朝鮮到底是在朝廷手中還在是李吳山的掌控之下。其實,對於江南朝廷而言,更大的作用則在於名正言順的拔掉了李吳山安插的一顆釘子。


  在無力染指朝鮮局面的情形之下,能夠盡最大可能為江南謀取利益,把崔耀祖從江南排擠出去,未嘗不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條件。


  這樣的做法,最大的特點就是務實。


  只需求實實在在的好處,所謂的朝廷體面和尊嚴反是等而下之了。


  同樣的道理,若是經由那些個臣子之後說出來,復隆皇帝一定會竭力否定。但是,一樣的話語出自長平公主之口,他則會認真考慮仔細衡量。


  經過一番考較之後,復隆皇帝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對,確實就是最切實可行的方案。


  「也好,朕明日就頒詔,委崔耀祖為欽命的事朝鮮宣慰使,」一想到可以把崔耀祖一腳踢出江南,復隆皇帝的心情就大為好轉:「朕真心不如皇姊思慮周全,若皇姊是男兒之身,我這個皇帝……說不得就要退位讓賢了呢。」


  若是換做別人,聽了這話一定會嚇的魂不附體跪地請罪,但長平公主不一樣。


  一來是因位她本就是崇禎皇帝的嫡血,是復隆皇帝同父同母的嫡親同胞,又是共患難一起從北邊經歷千萬艱難險阻走過來的。再者還是因為她是女流之輩,不可能真的對皇帝之位構成任何威脅。充其量也就是如同現在這樣,隱居幕後給復隆皇帝充當一個可以絕對信賴的助手而已。


  「萬歲說的是玩笑話,先皇只有你我兄弟姊妹四人,小妹就不必說了,她太年幼。永王……永王本是有大本事的,奈何心不在此,強留也留不住。眼下就只有你我姐弟了,這大明朝的江山還是在萬歲的肩膀上扛著,我最多也就是只能分擔一點點而已……」


  「好在萬歲龍體漸安,一日好似一日,我也就放心了。」長平公主面帶微笑的說道:「前些日子,萬歲病體沉重的時候,我心裡……真的很怕,甚至……甚至想奏請萬歲,儘早立太子,以防有不忍言之變……」


  這種話也就只有最親近而且可以絕對信賴的長平公主可以直接說出來,若是別人提起肯定是要掉腦袋的:前些天你的病情越來越重,我真的很擔心你會一命嗚呼。若是你皇帝駕崩了,永王又不在江南,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立太子,到時候就算是由一個不懂事的小娃娃做皇帝,也終究比沒有皇帝要好的多。


  「你我同心,在病體沉重之時,朕也曾有過早立太子的打算,為了我大明朝的江山,不得不這麼做啊。」復隆皇帝說道:「其實朕已經立下了秘詔,若朕真的到了危急時刻,立刻立太子,由皇姊攝政,先穩住局面……」


  「萬歲這麼做就錯了,就算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也應該由皇后錘鍊訓政……」


  皇帝一死,立個小娃娃做皇帝,然後現在的皇后也就是未來的皇太后訓政,這種事情在大明朝不新鮮,萬曆朝就是這麼走過來的。


  皇太后訓政有例可循,何曾聽說過長公主總攬朝局的?與理不合與情不順吶。


  「皇后……朕信不過她,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皇姊你是朕可以絕對信賴的人了,好歹咱們都是先皇嫡血,又是一起從艱難困苦中走過來的……」復隆皇帝說道:「若是由皇姊訓政,永王終究會回來,到時候無論是由他做攝政王還是取太子而代之,都可以接受,若是由皇后訓政,永王就危險了……」


  只有自己的親兄弟親姊妹在可以信賴,到時候就算是永王真的取代了兒子成了皇帝,這大明朝的江山依舊是在大行崇禎皇帝一系當中流傳。若是由皇后訓政,可就不好說了,畢竟皇后的娘家是黃得功,是南方的第一大軍頭,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萬一南北開戰,大明朝就真的完蛋了。


  而長平公主則可以作為一個過渡,等著永王回來,到時候不管永王是不是攝政王,都可以處理好和北方的關係……


  這是深思熟慮的考量,是為了朱氏王朝著想。


  「萬歲百靈護體,縱是有些個磨難,不也過去了么?」長平公主笑道:「只是沒有想到萬歲竟然留下了秘旨,雖說是以防萬一,現在看來卻已沒有那個必要了,還是把秘旨銷毀了吧。」


  「嗯,朕會銷毀秘旨。」復隆皇帝笑道:「不過話有說回來,這薛神醫的一劑黃蓮湯藥雖苦,藥效卻是顯而易見。朕已覺得身體日漸好轉,尤其是每次皇姊陪朕遊走半個時辰之後,不僅神清氣爽而且胃口大開,看來這一番磨難總算是熬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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