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知府人選
第三百四十章 知府人選
「臣考功司李杉……」
正在吃飯的復隆皇帝擺了擺手,示意李杉不必多禮:「李愛卿還沒有用過晚飯吧?一起吃點……」
皇帝召見,必須提前進宮等候,隨時最好陛見的準備。正常情況下,等幾個時辰都不算什麼,有時候從早等到晚,最後卻因為皇帝「事物繁忙」「無暇召見」,只能回去另行安排時間,白白等一天都是很常有事情。
從午時進宮,一直等到掌上了燈火,才終於見到皇帝本人,這已經算是「高效率」的了。
和「我大清」的宮廷御宴不同,明朝的皇帝沒有那麼多講究,所謂是晚膳很是尋常,只有八盞八碗十幾道菜式。按照當時的標準,已經算是非常節儉了
完全是受到了大行崇禎皇帝的影響,復隆皇帝的宮廷生活素來崇尚簡樸,不僅撤去了宴飲之時的宮廷舞樂,還一再削減規格和排場。而且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皇帝都和皇后一起吃晚飯。
大明和大清不一樣,素來就不講究三拜九叩的大禮參拜,也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所謂的御賜宴席,不過是在旁邊支開一張矮几,傳過來幾道菜式而已。
對於進宮陛見的李杉而言,所謂的御賜晚膳,其實就是一頓工作餐罷了。
「徐州大捷的消息,李愛卿已知道了吧?」
「回陛下,臣已知曉。」
復隆皇帝朝著李杉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一邊吃一邊說。
「徐州一戰舉足輕重,四戰之地重歸我大明版圖,則江北……甚而至於整個淮揚,則全在我王師馬足之下……」
徐州大捷的意義絕不僅僅只是佔據了一座城池,而是在於可以直接影響到整個淮揚地帶,為掃平江北的清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當年多鐸大舉南下之時,也是先取了徐州,佔據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戰略支撐點,然後才敢發動大規模的淮揚戰役。
「淮揚局面已日漸明朗,光復北地中興大明已指日可待。」復隆皇帝一邊吃一邊說道:「朕有個成算,已是心中籌謀良久,卻從未對人提起過。今日召見李卿,就是為了這個事兒。朕欲遣李愛卿出知徐州,你意如何?」
所謂的「出知徐州」,其實就是讓他去做徐州知府的意思。
按照大明朝的體制,知府一職是四品官,在所有的地方官員當中已經算是非常高的了,再往上升就可以算是方面大員。
雖然名義上左右的知府都是四品,但知府和知府不一樣,本身就有高低上下之分。
比如說南京府尹王宣同,其實就相當於南京知府,但一國都城的知府和地方上的知府肯定不是一個概念。而且徐州知府這個職位本身的「含金量」就非常之低。
從建制上來看,徐州府屬於南直隸的管轄之下,是正經的「府」級行政單位。但徐州府的管轄面積太小,人口也太少了。
「府」一級行政單位下面還有「州」級,再下面才是「縣級」。但徐州府下面卻連一個「州」級行政單位都沒有,而是直接管轄豐、沛、蕭、碭四個縣。從現實意義上來看,徐州根本就是個「州」,而不是「府」。
僅僅是因為戰略地位特殊,才專門劃分出來,作為一個單獨的「府」級行政單位存在著。
也就是說,正四品的徐州知府,其實就相當於一個從五品的知州。
按照歷朝歷代的傳統,京官天然就比地方官員來的高貴,正七品的京官基本相當於從五品的地方官。把李杉從考功司調出來出任徐州知府,單純從行政級別上來看確實是升職了,其實差不多就是相當於平級調動。
靠近皇帝,靠近皇權,靠近皇城,這三個條件自古以來就是陞官的捷徑,所以才有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想做京官兒。尤其是象李杉這種通過科舉正途出身的官員,又有「探花郎」的光環加持,雖不敢說一定能平步青雲,卻絕對算是走在陞官的快車道上。
若的外調到了地方上,所有的這些好處就全都沒有了!
但李杉卻毫無怨言,非常爽快的接受了這個任命:「臣欣然授命!」
李杉的這個態度讓皇帝非常滿意:「很好,朕這就著吏部出任命的書文,好讓你儘快上任……」
李杉的「原單位」考功司本就是吏部的一部分,具有「組織部」的部分職能,對於官員調動的種種流程最是熟悉不過了:官員調動可不是吏部出一紙書文那麼簡單,還需要部堂審核,內閣簽署認同才會正式生效。但皇帝卻不打算經過內閣,直接讓吏部出具任命文書,這就顯得有點不合規矩了。
雖然不是什麼閣臣,但李杉還是或多或少的聽到了一些官場上的「小道消息」,據說萬歲爺似乎對內閣有些不滿,在很多事情都上甩開了內閣,往往是「乾綱獨斷」「聖意天裁」,喜歡一個人說了算……
當然,這些說法不過是捕風捉影的傳言,到底是真還是假,就不是李杉這樣的小角色能夠知道的了。
「李愛卿啊,這徐州知府一職雖然不高,卻極是緊要,到任之後如何施政,民、政、財、賦等等瑣碎事物如何辦理,一定要好好想想……」
「臣不必細想也能知道徐州知府的責任。」李杉非常直接的說道:「眼下這局面,唯戰事做為緊要,無論民政還是財賦,必須讓步於前方戰事。」
這話說的真是太精闢了,簡直一針見血。
知府的責任就是安民治理凈綏地方,但那只是太平時機的狀況。就現如今這個情況,什麼民政什麼財賦,全都不是最要緊的,當務之急就是為前方的戰事服務,一切的一切都必須以「打勝仗」為核心思想。
這句話深得皇帝之心,登時就歡喜起來,愈發覺得李杉就是徐州知府的最佳人選:「李卿之言,深諳朕意。既然你已明了,朕就不多說什麼了。只是還有一事需再多叮囑……」
「忠勇公的脾氣……有些急躁,」忠勇公李吳山的脾氣何止是「急躁」那麼簡單,甚至完全可以用跋扈來形容,硬懟內閣,頂撞皇帝的事情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當然不會把一個區區的知府放在眼裡,為了防止李杉和李吳山之間弄出「不愉快」的場面,皇帝不得不千叮嚀萬囑咐:「忠勇公此人,忠則忠亦,做事有些激烈,往往不管不顧不留情面,你需小心在意……」
「忠勇公乃我國朝柱石之臣,縱使有些不合體制之事,也必然是為了前方戰事考慮。臣到任之後,定會以大局為重。」
只要前方能打勝仗,不管忠勇公多麼跋扈多麼蠻橫,我都聽他的,這就叫以大局為重。
忠勇公李吳山這個人雖然跋扈,而且多有蠻不講理的時候,但卻畢竟比一個小小的知府高出太多了,不大可能直接和李杉產生什麼衝突。皇帝最擔心的是李吳山手底下那些個驕兵悍將……
大旗軍可不光僅僅只是一支軍隊那麼簡單,而是一個體系,李杉這樣的外人出任徐州知府,那些個驕兵悍將一定會找他的麻煩,皇帝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顧慮,完全是事出有因。
既然徐州已經打下來了,朝廷必然會派遣官員去治理,而內閣提出的人選根本就不是李杉,而是崔耀祖。
最先提出讓崔耀祖出任徐州知府的那個人,就是崔耀祖的頂頭上司,南京府尹王宣同王大人。
作為王宣同的副手,身為「『南京副市長」的崔耀祖實在太強勢了,絲毫沒有把王宣同這個頂頭上司放在眼裡,早就讓王宣同不滿意了。僅僅只是因為崔耀祖和大旗軍有著非常深厚的淵源,實在不好說什麼,最讓王宣同無法忍受的,崔耀祖竟然把手伸到了巡防營。
一個強勢的二把手,死死的壓著弱勢的一把手,還摻和最要緊的京城防務,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所以,王宣同就想借著這個機會把崔耀祖調開,讓他遠離權利的核心。
內閣首輔大臣程園畢和王宣同都是當年的東宮舊臣,自然一拍即合,馬上就同意了,但卻被皇帝給硬頂了回去。
這並不是皇帝故意找內閣的麻煩,而是有自己的考慮:江北全都是大旗軍的勢力,朝廷在江北的影響力幾乎為零,若不抓緊時間在關鍵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手,以後還怎麼控制江北的局面?總不能把江北全都交給大旗軍吧?
大旗軍打下一片地盤就成了自己的,這種情形朝廷絕不接受。
探花郎出身的李杉,是正經的天子門生,又有「天子秉燭」的佳話,絕對可以算是肱股之臣,唯一的缺陷就是資歷太淺,剛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歷練一番。
「萬歲不必多慮,只要臣將財賦民事朝著戰事傾斜,誰又能說出什麼來?」
只要能為戰事服務,大旗軍要錢要糧我就想方設法的籌集,他們要丁壯民夫我就拼了命的去徵調,總之就是他們要什麼我就給什麼,這樣總不會找我的麻煩了吧。
「戰事要緊,一切都需以大局為重,李卿能明白這個道理,朕就放心了。」復隆皇帝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講話的語氣顯得有些低沉:「朝中諸臣,雖是朕之肱股,終究老邁……你在外面好好的歷練一番,以後可堪大用……」
老邁的肱股之臣說的是誰,早已不言自明,看這個樣子皇帝要提拔新一批的年輕官員了。
宰輔必起於州郡,將帥必發於卒伍,這是歷朝歷代的傳統。京官外放也可以看做是一種歷練,只要機會合適就能調回來,到時候就要大用了!
這樣的話語出自君王之口,已經算是非常的淺顯,就差直接說出「你很有前途」這句話了。
李杉趕緊伏拜於地:「聖意天心,臣已盡知,雖肝腦塗地必不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