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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多爾袞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多爾袞


  就在母子二人敘話之際,外面已傳來陣陣沉重的腳步聲。


  聽到腳步聲的福林似乎稍顯緊張,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畏懼之色。


  能夠不經通傳候見直闖禁宮之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個人了:攝政王多爾袞。


  即便是在這個越來越悶熱的時節,多爾袞依舊穿著那套標誌性的甲胄,腰懸佩刀大踏步的走進來。


  目光凌然如電環視四周之後,微一叉手大聲說道:「見過皇帝。」


  還不等福林開口,孝庄太后就已盈盈起身先說話了:「皇帝快來見過叔父攝政王。」


  面對嚴苛的太后之時,福林偶爾還會頂嘴,但是面對多爾袞的時候,多了幾分明顯的畏懼,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然後安立一旁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多爾袞徑直走過來,看了看案上的書籍筆墨,很是不屑的說道:「漢人的書全都無用之物,只會把自己讀成個獃子。平日以詩詞經要騙一騙那些個想做官的漢人也就罷了,皇帝怎能讀這些個東西?讀來有什麼作用?還不如勤習弓馬刀石……皇帝的身子骨太弱了,丁點兒英武氣概都沒有,如何統領萬千大清勇士?」


  「咱們大清以弓馬立國,只要力氣夠大刀子夠銳,就是萬世不拔的基業,以後不要讀這些個沒用的東西了……」


  「皇帝一定要仔細聆聽叔父攝政王的教誨,多習弓馬刀石,如叔父攝政王一般的雄壯,才是好皇帝。」剛剛還勸告福林多讀書,現在卻轉了風向,太后笑著說道:「叔父攝政王是咱們大清的柱石,他的話一定不會有錯。」


  所謂的皇帝,不過是個傀儡而已,這大清國真正的主人是多爾袞而不是福林。


  福林雖然年紀幼小,卻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我府上有幾個布庫,全都是剽悍勇武之人,回頭讓他們進宮來,好好的調教調教皇帝,免得他成了騎不得馬拿不起刀的軟弱之君……」


  多爾袞總是往宮裡塞人,連宿衛都是他派來的人,就連那些個宮裡的雜役們都對此頗有微詞,甚至傳出來不少風言風語,但孝庄太后卻不怎麼在意,反而下了嚴旨:嚴謹任何人私下妄論攝政王之事。


  「如今我大清開疆拓土,正是銳意進取之際,多少軍政大事等著攝政王處理,今日怎麼有了閑暇到宮裡來了?」孝庄始終面帶微笑禮數周全,就好像是在說起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般輕描淡寫:「今兒個朝會上的事情,本就不是什麼大事。要我說呀,皇叔父攝政王的尊號恰如其分,早就應該上了……」


  現如今的多爾袞已是叔父攝政王,大清一多半的軍政大權都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心兒里,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尤顯不足,其實根本就是大清的主宰,眼前的小皇帝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傀儡,就連孝庄太后也不過是個擺設而已。


  近日來,有幾個朝臣上了聯名的摺子,想要在叔父攝政王這個尊貴無比的頭銜之前再加一個「皇」字,成為皇叔父攝政王。


  多爾袞知道了這個事情之後,毫不猶豫的否決了這個事情。


  但太后卻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多爾袞本人,所以才「力排眾議」,以自己和皇帝名義要給多爾袞上這個尊號。


  「什麼尊號不尊號的,不過是個虛名罷了。」太后的態度讓多爾袞很滿意,默認了這個安排之後,開門見山的說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關於剃髮令一事,太后怎麼看?」


  剃髮令,本是經過多爾袞首肯的事情,但是現在他卻有些後悔了。


  剃髮令一下,激起了漢人的激烈抵觸,甚至有人借著這個事情攪動風潮,原本已經穩固下來的局面竟然再次波瀾。為了抵抗剃髮令,很多百姓紛紛加入反清的隊伍當中。


  雖然這些人註定掀不起多大的浪花,終究是個不小的麻煩。


  多爾袞已經感覺到剃髮令下的有點早了,尤其是在還沒有平定江南、巴蜀等地的情形之下,這個看似不怎麼要緊的法令會給統一天下的大業造成很大的困擾。


  所以,他想收回剃髮令,至少現在還不能全面施行。


  但是,剃髮令本就是他下的,現在又要把拉出來的屎吞回去,威望一定會受損。所以他希望太后能夠出面,先緩一緩剃髮令的執行。


  「剃髮易服,本是鞏固我大清根本之事,縱是一時有些難行,也需堅定的執行之下。」孝庄太后依舊面帶微笑:「我大清取明而代之,本就是天意,從我大清的冠服完全就是順理成章之事。若是因為些許刁民的反抗就朝令夕改,豈不損了攝政王的顏面?如何能讓八旗子弟心服?」


  太后很重視多爾袞的剃髮令,並且一意要堅定的推行下去。這個態度,讓多爾袞有點騎虎難下,但很快就釋然了:若是漢人反抗就收回法令,以後大清的法度還怎麼執行下去?既然有人反對,那就把反對之人殺了。八旗雄兵可不在乎多殺幾個人呢!

  這事就算是定下來了,再無更改的可能。


  多爾袞大馬金刀的坐到了太后的對面,毫不避諱的說道:「我聽說豪格那個傢伙又派人進宮了?是不是又來遊說太后?」


  連宮裡的宿衛都是多爾袞的人,這種事情又怎能瞞過他的耳目?


  太后笑道:「有這回事。」


  「豪格說了些什麼?」


  「不過是老調重彈罷了。」太后很直接的說道:「肅王也是憂心國事,見到豫王征南不順,想要派兵去援……」


  肅親王豪格的皇太極的長子,年歲和多爾袞差不了多少,本就和這位攝政王不合,這是全天下的知道的秘密。多爾袞動用權勢強行命令豪格去征伐巴蜀,卻把富庶的江南留給了多鐸,擺明了就是排擠豪格一系人馬的架勢。


  但那豪格卻陽奉陰違,始終在路途中磨磨蹭蹭,不願意去征伐巴蜀,反而不斷的派人進宮遊說,想要取代多鐸去平定江南。


  完全就是不想多爾袞一方獨大的緣故,不少老派的八旗勛貴都使出了借力打力的手段,竟然公開支持這種論調。其中的代表人物就代善和濟爾哈朗。


  代善是只成精的老狐狸,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公然和多爾袞做對,卻始終在暗地裡推波助瀾。和隱忍的代善相比,濟爾哈朗就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這兩個老傢伙一唱一和,分明就是要和多爾袞分庭抗禮的架勢。尤其是濟爾哈朗,處處給多爾袞一系人馬使絆子,真不是個好東西,偏偏多爾袞卻無法在一時三刻動不了他們,真是頭疼的很。


  「其實……不光是肅王為此事憂心,便是禮親王和庄親王也在征南之事操勞……」宮裡的事情瞞不過多爾袞的耳目,還不如主動說出來:「豫王征南,頓兵於揚州城下,天下矚目,幾位王爺多操點心,也是為了大清的萬年基業著想。」


  代善和濟爾哈朗這兩個老傢伙,竟然和豪格一個鼻孔出氣了。


  「皇帝年紀幼小,我又是一介女流,大家理應多多幫襯才是。咱們大清的事千頭萬緒,總是勞煩攝政王一人,累也累死了……」


  「哼!」多爾袞重重的哼了一聲:「多鐸平定江南本就是既定的方略,到了這個時候,代善和濟爾哈朗又出來扯後腿,豪格也是心懷鬼胎,難道太后看不出來?」


  當初皇太極暴死,豪格和多爾袞爭奪的厲害,恰恰是因為代善和濟爾哈朗等老派勛貴出於平衡局面的考慮,才擁立了年幼的福林,從本質上來看,豪格應該算是太后的敵人才對。


  「豪格是什麼樣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幾分,無非就是攬權罷了。」太后做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我們孤兒寡母的,本無意爭甚麼,也無力去爭。只是這祖宗傳下來的基業卻一定要守住,總不能壞在你我的手中,若是一味爭奪,禍起蕭牆之內,反而不好……」


  無論太后的言辭有多麼婉轉,也不管她表現出來的姿態有多麼柔弱,在這個問題上,多爾袞和她的意見空前一致:絕對不能為了爭權奪勢而讓大清陷入分裂的局面。


  現如今福林年幼,根本就是一個各方相互妥協的擺設兒,若是多爾袞硬來的話,必然會激起老牌勛貴的集體反彈,到時候這大清國會不會分裂成好幾個部分是誰也說不準的事兒。


  那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豫王能征善戰,實為我大清柱石。自入關以來,屢屢摧敵破陣,立下無雙戰功。」簡簡單單的誇讚了多鐸幾句之後,話風陡然一轉:「自關外而至山陝,又轉戰河洛、淮泗而至揚州,頓兵於揚州城下屢攻不克,倒也怪不得豫王……」


  「千里轉戰,師勞兵疲,便是最鋒銳的鋼刀也早就使喚的鈍了。不如先撤回來修整,由豪格輪換頂上……」


  多鐸確實很能打,但卻早已經疲憊成了強弩之末,不如趁這個機會撤下來修整一下,由豪格頂替他完成平定江南的大業。


  又是這一套老掉牙的說辭,多爾袞已經聽過好幾遍了。


  在平定江南這事情上,多爾袞說什麼也不肯把視為左膀右臂的多鐸撤下來,那隻會便宜了豪格與代善等人:「禮親王年事已高,早就沒了銳氣,行軍打仗的事情他關心過多少?我看他更善於圈地斂財,在京里享享清福也就夠了,平定江南之事……我信得過多鐸,還望太后不要聽信讒言……」


  「這是科爾沁新貢的奶磚,味道很不錯,最能提神醒腦,我尤其喜歡,專門留了一些給攝政王品嘗,只是恐攝政王不習慣這樣的味道。」太後起身親自斟了一碗濃濃的奶茶遞到多爾袞手中。


  多爾袞嘿嘿的笑了兩聲,端起奶茶一飲而盡,斜著眼睛看了看旁邊的福林,意有所指的說道:「太后喜歡的好東西我也喜歡,真是很不錯呢……還是說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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