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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雀兒的疑慮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雀兒的疑慮

  看著妹妹銀雀兒拎著一把柴刀,金雀兒隨口問了一句:「拿刀做甚?」


  「把那幾叢的竹子砍了,弄幾根竹竿兒挑帳子用。」


  天氣越來越暖,小蟲子也多了起來,又到了掛起紗簾的時候。銀雀兒看到前院的竹子長的筆直,專門到後院的廚房裡拿了把砍柴刀,準備砍幾根竹竿兒來用。


  砍竹竿?前院的那叢竹子是有名的「墨竹」,相當名貴,正是應了「前竹后蘭」的講究,本身就是庭院布局的一部分,那玩意兒是用來觀賞的,銀雀兒卻要砍下來當竹竿來用,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銀雀兒可不懂那麼多講究,她只知道小蟲子煩人,若是不儘快弄幾根竹竿把紗簾掛起來,睡覺都不得安穩呢。


  管它什麼墨竹不墨竹的,不就是幾根竹子么!


  那幾叢墨竹雖然不怎麼粗壯,切韌性十足,用的力氣小了根本就不濟事,若是用的力氣大了反而會把砍刀彈回來,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砍下來五七根,已累的銀雀兒一腦門子細汗。


  「瞧你這費勁的樣子,把刀給我。」


  銀雀兒這才注意到韓福財來了。


  韓福財是后廚韓師傅的兒子,早已熟識多年。以前在大旗庄的時候,這個生的五短身材敦敦實實的小夥子經常到后廚來蹭飯吃呢。


  把柴刀交給韓福財,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幾叢名貴的墨竹全部放倒,韓福財還很仔細的把枝葉削了下來,把細細的竹竿捆紮在一起……


  直到這個時候,銀雀兒才猛然記起一件事情:「咦,你怎麼沒有跟隨老爺一起出征?」


  是啊。


  韓福財怎麼沒有跟隨李吳山一起去打仗呢?

  這次出征淮揚,真是下了血本,整個大旗軍傾巢而動,幾個州縣的丁壯幾乎抽調一空,韓福財怎麼沒走呢?

  韓福財不僅僅只是后廚韓師傅的兒子,同時還是大旗軍的隊官,穴攻鳳陽的時候親自點燃了導火索,把鳳陽城牆炸塌下來,為何還留在這裡?


  「明天才走,」韓福財說道:「我隨辛字營護送一批輜重,走的遲些。今天特意過來,和我爹商量點事情……」


  「是說娶媳婦兒的事吧?」銀雀兒笑嘻嘻的說道:「剛才我去后廚拿柴刀的時候,韓師傅還和我說起這事兒。前幾年你還到伙房裡蹭飯吃呢,轉過眼去就要娶媳婦了,這日子過的可真快呢……」


  韓福財是大旗庄的「土著」,他爹又給李吳山做了這麼多的廚子,也可以算是李吳山手下的半個「家丁」了。因為家中窮苦,韓福財經常到后廚蹭飯吃,反正李吳山李老爺有的是錢財和糧米,不在乎多一張嘴,也就由著他了。有時候被銀雀兒撞見了,還會塞給他些吃剩下的零嘴兒。


  正是因為這一層關係,韓福財對銀雀兒知恩的很,明明比銀雀兒大了足足三歲,還是將她視為大姐那個級別的人物。


  當初在後廚蹭飯吃的小夥子已經要娶媳婦了!

  「我聽你爹說,那姑娘是鳳凰集的,怎麼樣?生的好看不好看?」


  「我也不曉得呢,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姑娘的面……」


  沒見過面就要成親,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稀奇。


  婚姻之事,重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於青年男女本人的意見……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韓福財的婚事,只要他老爹韓大廚同意了,他一點發言權都沒有。


  說起自己的婚事,韓福財就變得扭捏起來,好像個大姑娘似的欲言又止:「那姑娘若是生的好看一些也就罷了,若是生了個夜叉鬼一般的丑相,我可就倒大霉了……」


  「不會吧?」銀雀兒說道:「若是那姑娘生的太丑,韓師傅肯定不會允了這門親事,他怎麼會給自己的兒子找一個其丑無比的媳婦呢?」


  「這可說不準!」在這個事情上,韓福財對自己的老爹實在沒有信心:「我爹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丑妻良田家中寶,我爹總是說好看的媳婦不安穩,醜陋女子才好過日子。我最害怕他專門給我挑個樣貌醜陋的姑娘做媳婦兒……」


  「韓隊官大可放心。」金雀兒面帶微笑的說道:「你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媳婦肯定是個樣貌才情俱佳的姑娘。」


  「何以見得?」


  「男女婚事,最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提親的媒人一手托兩家,自然不會找個形容醜陋的女子與你為妻。」金雀兒笑道:「現如今你已是隊官了,身上還是有戰功的,再過幾年升個營官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營官呢,相當於正六品的武將了,媒婆子一定會尋個大家閨秀與你為妻……」


  直到這個時候,韓福財才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身份:大旗軍的隊官。


  雖然隊官沒有正式的品級,但是按照大明朝的體質,差不多也就相當於七品武官了。雖說文貴武賤,七品的武官確實和七品的知縣大老爺相差甚遠,但韓福財的出身好哇。


  他爹是給李吳山做飯的廚師,他本人又是大旗庄的娃娃,這就是一筆很寶貴的財富,甚至可以算是一個突出的資本。


  現在的大旗軍雖然規模龐大,但真正掌權的還是民團時代的那一批人,尤其是出身大旗庄的將領,升遷會更容易一些。


  這一點,在稱呼上體現的尤其明顯。


  後來加入到大旗軍當中的,以及其他隊伍投靠過來的,都用「李帥」這個很正式的稱呼。只有最早參加民團並且出身沿河十三庄的大小頭目,才沿用「李老爺」這個很不正規的稱謂。


  「李帥」和「李老爺」之間,不僅僅只是一個稱呼上的不同,同時還蘊含著某種遠近親疏的關係。


  比如說韓福財這種自幼就和李吳山非常熟悉的大旗庄土著,雖然現在已經成了軍官,卻依舊可以直入李吳山的后宅,這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在絕大多數人的心目當中,大旗軍裡邊的「民團派」,也就是稱李吳山為「李老爺」的這一批人,就是李吳山的心腹嫡系,同時也是最容易立功升遷的。


  任何一個團隊當中,都存著派系的區別,大旗軍也不例外。


  金雀兒素來精明,她說的很有道理,韓福財也就放心了,嘿嘿笑著說道:「若真如金雀管事說的那樣就好了。其實吧……我家也不是什麼名門大戶,只不過是沾了咱們老爺的光,才混了個出身而已。大家閨秀不敢想,只要不是很醜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和銀雀兒說話的時候,韓福財放的很開,想什麼就直接說什麼,這當然是因為銀雀兒淳樸善良,給人一種天然的親近感。但是面對金雀兒的時候,卻是另外一種感受。


  金雀兒這個人聰明的很,為人也很和善,但卻很難讓韓福財產生親近感。明明是嫡親的姐妹,給人的感覺卻不相同,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會很小心,而且顯得頗為客套。至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連韓福財本人也說不清楚。


  「韓隊官,你是負責押送後續輜重的吧?」


  面對金雀兒,韓福財顯得有些不自在,再也沒有了面對銀雀兒之時的輕鬆,老老實實的說道:「是。」


  「走的哪條路線?」


  「沿著清流河到滁州地界,過六合到儀真。」


  「怎麼不走泗州那條線?」


  「泗州?」韓福財搖了搖頭:「我接到的命令不是走那條線啊,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金雀兒微微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說道:「我只是隨便問問,韓隊官不是還要去后廚找韓師傅商量事情的么?快些去吧。」


  韓福財應了一聲,轉過頭去朝著銀雀兒擠了擠眼兒,小聲對她說道:「有機會就幫我打聽打聽我那個媳婦是丑還是俊……」


  銀雀兒哈哈大笑著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一定會幫你打聽清楚的,趕緊去見老爹吧……」


  雖然和金銀兩姐妹都很熟悉,但韓福財還是習慣於把這種私事交給銀雀兒,畢竟銀雀兒讓他感覺很親近很隨和……


  金雀兒毫不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是快步返回屋內,以最快的速度打開李吳山常用的那副作戰地圖……


  地圖之上,一條筆直的粗大紅線直指揚州——那是整個江北防禦體系的最核心,還有數不清的細小紅線圍繞四周,包括了大旗軍的進軍路線、策應、支援、後勤運送等等所有的戰略部署。


  先找到韓福財說的那條運送路線,然後拿出李吳山常言的矩尺仔細比對、計算,確認李吳山選擇的這條補給路線路途更遠之後,對剛剛抱著一捆竹竿走進來的妹妹說道:「三日之內,泗州一定會落入清軍手中,我估計泗州軍肯定會不戰而降……」


  泗州失守?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銀雀兒甚至連泗州在哪兒都不是很清楚呢,對於這個問題毫不關心,甚至連知道的興趣都沒有。


  「打仗的事情自然有老爺去想,什麼泗州不泗州的,和咱們有關係么?」


  「當初制定這條運送路線之時,我就在老爺身旁伺候著,」當時的情形,金雀兒還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夠回憶起每一個細節和李吳山說的每一個字:「當時我就提醒過老爺,經泗州運送糧秣輜重更加方便快捷,還可以利用運河做大宗運輸,可以省下很多人力和時間,但老爺卻執意要走清流河這條線……」


  「行軍打仗的事情,老爺自然是最明白的。不管他走哪條路,當然是有道理的,怎能輪得到你來胡亂說話?」


  「不,不,不……」金雀兒用力的搖著頭,直接否定了妹妹的觀點:「給前線運送物資,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怎麼會捨近求遠?老爺是何等精明之人,怎麼會看不出利用水路的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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