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馮默風(7)
此刻的范湍湍完全對不起她之前想的那樣,穿越到現代去即興評述能的滿分,最起碼面對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簡單的一句話,她都不知道該說啥。
「轉眼間,已經這麼多年了,你也已經這麼大了。」他繼續說道,見范湍湍還是不說話,他又問了一遍,「師弟?」
「我不認得你。」范湍湍說。
陸乘風臉色一變,道:「進去說話。」
那位趕車的小哥很有眼色地推著他進了驛站,范湍湍也跟著走了進去。
驛站只是個臨時歇腳的地方,很簡陋。幾人進來之後,小哥扶著陸乘風坐到一邊,然後就被吩咐去喂馬了。
范湍湍和他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陸乘風先開了口,「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們。梅超風和陳玄風已經遠走蒙古,曲師兄與你一直不知所蹤,武師弟幾年前便已經去世了。」
說及此處他目露哀傷,看著眼前的小師弟也有恍如隔世之感。
范湍湍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只是聽著他這樣唏噓的語氣,心裡也不太好受。
她當年跟她爸一起看的射鵰,她爸有時候會忽然激動,然後問她看懂了么,再逼逼叨地給她講一大堆。說的啥她都記不清了,但是每次想到那樣的場景,都會格外懷念。
范湍湍覺得,如果是她爸穿越過來,肯定能混的風生水起。
她想家裡人了。
范湍湍說,「我確實都不記得了,您說的那樣,在下全都沒有聽說過。」
陸乘風急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范湍湍搖頭,「不知。」
陸乘風嘆了口氣。他們師兄弟幾個被逐出師門時,小師弟也才十幾歲,因天資聰穎又是最小的,最得師父寵愛。
他怕是真心把師父當做父親來看待的,而師父卻如此狠心,因為陳梅二人的事情將他們全都打斷了腿,趕了出去,便是他們這些年紀大的也難免對師父又敬又怨。
陸乘風自己有妻有子尚且如此,師弟們伶仃孤苦,自幼便被師父收養,趕出師門后只能一個人在江湖漂泊,除了師父再沒人可念。
小師弟只怕是傷心至極,才能這樣狠下心來將前塵往事忘的一乾二淨。
「如論如何,你身負桃花島上乘武學,即使不在桃花島,我也當顧及同門情誼。既然有緣相遇,那便跟我一同回歸雲庄住下吧。我姓陸,名乘風,師門行四,你可像以前一樣,叫我一聲師兄。」陸乘風道。
范湍湍點了點頭,乖乖喊道:「陸師兄。」
「好好好!」陸乘風撫掌大笑,眼睛變得濕潤。
他這不僅是為馮默風而高興,也是為了自己。他們師兄弟幾個,除了陳玄風與梅超風,其他人的心情大體都是一樣的。
馬兒很快吃飽了草,趕車的小哥補充了乾糧,立馬又上路了。
這次范湍湍有幸坐到了馬車裡面,而不是跟駕車的小哥一起喝冷風。
陸乘風與她剛見面,親熱得很,跟她說話也像個和藹的長輩。
「我自桃花島出來后便來到太湖上建了歸雲庄。那兒離桃花島不遠,我心想著萬一師父哪天出了島,或許還能僥倖看上一眼。歸雲庄的陣法格局便是仿著桃花島做成的,師兄是個念舊的人,終究放不下那裡。」
陸乘風問她:「你呢?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范湍湍剛想說唱戲,然後後來一想,這可能是個必死的答案!她把話吞到肚子里,幾乎是沒有猶豫地脫口而出:「打鐵。」
原主一個正正經經的手工業者,被她這麼自甘墮落地搞得去唱戲,范湍湍還是挺愧疚的,雖然沒能唱成。
不過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唱戲確實要比打鐵好一點,她也就在電視上看到過傳說中的鐵匠了。
俗話說,人生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打鐵雖然在人間,卻要忍受地獄般的酷熱。
陸乘風也想到了這個,他的歸雲庄算得上家大業大,雜事也都交給了他兒子陸冠英處理,他自己只需要研讀書畫,整日過著清雅的生活,卻不想他的師弟竟如此艱苦!
「師弟的頭髮,莫不是……」
少年白頭,可見他生活的並不稱心。
范湍湍不知道他腦補了啥,反正也不需要她再努力想理由來解釋,她也挺開心地。范湍湍深沉地「嗯」了一聲。
於是好不容易走到浙江的范湍湍,又跟著他回到了江蘇。
此時的太湖上煙雨蒙蒙,看上去煙霧繚繞宛若人間仙境。
范湍湍覺得有點面熟。
除了那座山莊全都很面熟。
這裡,和她跟著楚留香遊玩的那個震澤湖好像啊!
范湍湍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南方下雨,寒風再一吹,濕冷濕冷的。范湍湍想著她媽每年春天都讓她多穿點,她當時還覺得煩,現在被這麼一凍,覺得春捂秋凍還是挺有道理的。
不過有件事情很奇怪啊,她還是公孫大娘的時候,基本都沒有感覺到過身體上的疲憊,也沒怎麼覺出天氣變化,現在馮默風應該也會武功,也有內力,為什麼完全不一樣呢?
倒和她還是葉盛蘭的時候差不多,難道是金庸和武功體系和古龍不一樣?
范湍湍跟著陸乘風進了庄,立刻有一群人來迎接。
陸乘風像個普通人那樣,被僕從抬到榻上,而後被人抬著進了室里。范湍湍拄拐跟在後面。
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急忙忙地從內室跑出來,「爹爹,一路上可還安好?」
他上下將陸乘風打量了一遍,發現並無不妥,只是看起來有些疲累,才放下心來。
青年人將目光放到范湍湍身上,問道:「爹,這位是……」
「這是你小師叔,是爹的同門師弟。」陸乘風嘆了口氣。他並沒有跟兒子講過以前的事情,也不曾教他桃花島的武功,陸乘風怕兒子纏著自己學武,乾脆偽裝成了一個普通人,過了這麼多年。
陸乘風向范湍湍道:「這是犬子,陸冠英。」
范湍湍只冷淡地點了點頭。
陸乘風有些失望,小師弟忘記了以前的事情,跟自己也不親近了。
「英兒,先安排你師叔住下,具體的事情,以後再說。」
「是,爹爹。師叔請隨我來。」
陸冠英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小師叔。
他看起來很年輕,跟自己一般大小,只是這一頭白髮卻不敢讓人確定他的年紀了。
這人的神情雖然寡淡,也不是善言語的人,氣質卻是溫和的,看上去有點奇怪,但又讓人生不出戒備心,眼神清澈,像是毫無心機的人。
陸冠英自覺在太湖做匪盜見識的人也不少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對范湍湍這樣的人,他更加小心謹慎。
他父親性情溫厚,身體也不好,萬不能被人騙了去。
范湍湍撐著拐杖站在那裡,看到陸冠英忽然盯著她開始走神,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陸冠英溫和地笑了笑,像個彬彬有禮的世家公子,「沒事,只是忽然想到的別的事情,失禮之處師叔莫怪。還請師叔隨我來。」
范湍湍七拐八拐地跟著他穿過一小片樹林,停在了廂房前面。
陸冠英說:「此件屋子一直空著,時常有人過來打掃。師叔可以先看看,若是有不滿意的地方,還請告知侄兒。」
范湍湍聽到他自稱侄兒覺得有些彆扭,陸冠英顯然也覺得不太好,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不必,能住便好,陸公子費心了。」范湍湍覺得這麼大個莊子,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在這裡白吃白住還挺不好意思的。
范湍湍住到了那間屋子裡,送走陸冠英之後,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裡應該是有桃花島的什麼什麼陣法的。
她連陣法的名字叫啥都沒記住,那她該咋出去啊?
存在感超低的范湍湍在這間小屋裡混吃等死般地過了三天,好在每天都有人來給她送飯,還不至於讓她真的餓死在這裡。
幾天之後,忽然有下人來敲開了她的門。
范湍湍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那位歸雲庄的下人道:「老莊主讓在下來問一句,黑風雙煞將要到來,馮先生要不要見一見?」
黑風雙煞?
誰啊?
范湍湍一下子沒想起來,但是面前還有個人在等她的答覆。她點了點頭,心想這是在歸雲庄,有陸乘風在又不會出什麼事。
范湍湍自以為逼格很高地高冷地吐出兩個字,「帶路。」
她跟著陸乘風派來的那個人,繞了一圈又一圈,感覺和來時完全不一樣。
范湍湍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人這麼少?」
那人道:「黑風雙煞要來了,老莊主自覺不是他們的對手,便派人把夫人送走了,只獨自應戰。小人將先生帶過去之後也該離開了。」
范湍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