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竟然是平生僅見
這七個人,皆是秦勝成心腹,一旦睡了秦勝成的女兒,對秦勝成的敬畏自然轟然崩塌,再想問出實情,便輕而易舉!
秦勝成臉色驟變,咬牙道,「這些混蛋!」全身劇痛之下,腦子反而清明許多,低聲道,「這些事,自然是從阮一鶴妻女口中得知!」
「不錯!」阮雲歡勾唇,淡笑道,「秦五小姐是平邯府一方的公主,從不將旁人放在眼裡。而阮一鶴在平邯府,又飽受你父子排擠欺凌,她豈會將小小一個阮雲箏放在眼裡?」
「阮雲箏!」秦勝成閉目。萬萬料不到,這一步步的計謀中,那個小小的女娃,竟然成了成事的關鍵。原來,從秦家設計,將阮一鶴調入平邯府開始,阮雲歡便已將計就計,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阮雲歡垂眸,向他定定而視,淡道,「秦勝成,如今你的妻兒尚在帝京,你不為他們想想嗎?」
「你說什麼?」秦勝成身子一震,霍然抬頭向她望來,但覺全身如墮冰窟,懼意頓時湧入眼底。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子,還是人嗎?
心思懼密如此!
手段毒辣如此!
竟然是平生僅見!
阮雲歡微微勾唇,淡道,「我說什麼,秦大都督自然知道!我阮雲歡縱一生不能知道那個秘密,也總要尋些人泄憤才是!」
「你……」對上她冰涼的眸子,秦勝成頓時一個激靈,失聲道,「不!不要動他們,他們……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阮雲歡勾唇,轉身向石屋外去。
「喂喂!」秦勝成大喊,拚命想要撐起身子,奈何手足皆斷,哪裡坐得起來。
趙承與汪世對視一眼,眼底皆露出一抹笑意,一人一臂拖著,隨在阮雲歡身後,依原路退回。
回到刑室,阮雲歡依舊在椅中坐下,向地上的秦勝成一望,淡淡道,「說罷!」
秦勝成咬唇,隔了片刻,才低聲道,「我若說了,你……你答應我,饒過明兒!」雖然最鍾愛的是女兒秦璐,可是秦明卻是他的獨子,到此地步,深知若是所求太多,阮雲歡必定不會答應,竟然只提秦明一人。
阮雲歡點頭,淡道,「我只應你,只要他不與我為難,我不去尋他晦氣便是!」
秦勝成默然片刻,終於咬牙,點頭道,「好!」
刑室內,陷入一片寂靜。秦勝成躺在地上,彷彿也陷入了回憶,隔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低聲道,「阿如,並非是我所殺!」
古時女子閨名,只有長者或極為親厚之人才會喚出。從他第一聲喚出「阿如」這個名字,阮雲歡便已料到秦璐撒謊,此時聞他一說,心中只是暗道,「果然!」聞他聲音嘶啞,抬眸向白芍道,「給他水喝!」
白芍應命,取一些冷水給秦勝成灌下。
秦勝成精神稍振,整了整思緒,說道,「當年,建安侯府顯赫一時,在帝京各大世家中,可謂首屈一指。雖然……雖然我不是長子,可是,在兄弟三人之中,卻最為蹺勇,自幼最得父侯讚賞,便也不將旁人瞧在眼裡……」
又一個狂傲之徒!阮雲歡暗嘆,見他閉目喘息,倒也不催,靜靜等待。
隔了片刻,聞他暗啞的聲音又再響起,低聲道,「就在那一年,江夏王攜子來京,恰逢靖安侯也戎邊回任……」
「那是哪一年?」阮雲歡淡淡插口。
秦勝成微微闔眸,想了一瞬,說道,「十七……十七年前罷!」
也就是母親成親的那一年!
阮雲歡點頭,命道,「說下去!」
秦勝成默了一瞬,續道,「那時,靖安侯世子公孫明遠已經成親,江夏王世子卻還未娶,父侯有心將妹妹秦丹青嫁江夏王世子為妻,又不想太過著於痕迹,便設宴款待兩府家眷,目的,便是要讓江夏王世子與妹妹秦丹青一見!」
後來,秦丹青也果然嫁給了江夏王世子!
阮雲歡點頭。
秦勝成歇息片刻,不知不覺,發出一聲輕嘆,低聲道,「哪裡知道,就是那一宴,將我兄弟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阮雲歡眉心微動,問道,「怎麼?」
秦勝成張眸,怔怔向她望來,目光彷彿穿過她,落在另一個人身上。低聲道,「靖安侯攜二子一女前來,阿如……阿如還沒有及笄,梳著兩個丫角,跟在公孫明風身邊,蹦蹦跳跳,嘰嘰咯咯的取笑哥哥。偏偏……偏偏兩個哥哥對她都極為寵愛,由著她欺負。我……我從不曾見過如此明快的女子……咳咳……」
隨著一陣低咳,刑室中,又再陷入沉寂。
阮雲歡微微點頭。秦家的女兒,對秦家來說,不過是一枚枚棋子,秦家兄弟,想來也從未見過母親那樣真正快樂自在的女子。
秦勝成默默怔了一瞬,才又緩緩道,「那時,我尚不通情事,只道只因她與旁的女子不同,才會時時留意她。可是後來,大哥越來越古怪,與往日竟判若兩人,常常醉酒而回。」
「那一回,妹妹秦丹青與江夏王世子大婚,大哥又喝的大醉,我趁機設詞套問,卻得知,他……他竟然愛上了阿如!」
「兩家皆為名門世家,阿如非但是靖安侯嫡長女,還是獨女,而大哥雖是世子,卻早已娶妻,莫說提親,便是連讓她知曉這份心思的機會都沒有。而經他一說,我才恍然知道,在我心裡,也早已有了阿如。」
阮雲歡聽他漸漸說到母親的情事,不由暗暗皺眉,只是見他神思恍惚,也不打斷,只是問道,「後來呢?」
「後來……」秦勝成的唇角,抿出一絲苦澀,啞聲道,「只怪我年少無知,只道我未娶,她未嫁,只需我歡喜了她,自然便可迎娶。哪裡知道……哪裡知道,還不等我求父侯提親,她……她竟然……竟然被阮一鳴騙了去,待我知道,她……她已經……已經與阮一鳴定親。」
「什麼叫騙了去?」阮雲歡纖眉微攏,截口打斷。
秦勝成搖頭,啞聲道,「阮氏不過是個小族,莫說無法擠身我大鄴名門世家之中,又豈能與靖安侯府相比?他……他瞧著阿如天真未琢,不知用什麼花言巧語騙她傾心,不過是為了靖安侯府的家世。」
阮雲歡微微閉目,想到阮一鳴為人,心底微微一嘆,說道,「後來呢?我要知道我娘是如何被害!」
秦勝成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整個人沉浸在自個兒的回憶里,靜了片刻,低聲續道,「我越想越是不忿,只想將她帶走,遠遠離開帝京。可是,幾次向她表白,也……也只換來她嚴詞相拒。我雖不將阮一鳴放在眼裡,可他終究是朝廷命官,我不能不顧及侯府的聲名,只好眼巴巴瞧著她嫁給阮一鳴。」
「她成親之後,一心一意在阮一鳴身上,與我們斷了來往,很快,阮一鳴便拜為丞相,越發春風得意,更非我們兄弟可比。也就在那個時候,小妹芬芳第一次見到阮一鳴,竟然就此情根深種,再也瞧不上旁的公子。我們費盡口舌,卻勸不住她,在她幾次糾纏之後,靖安侯府和建安侯府,終於生了嫌隙。」
「原來,兩府交惡,竟然因此!」阮雲歡低語。想到祖父和舅舅們對母親的疼愛,倒也不難相信。
秦勝成微微點頭,低聲道,「那時,我也有了一個痴心念頭。我並非長子,親事便沒有那麼要緊,何況……何況已經有了秦明。若是……若是能令阿如離開阮一鳴,小妹嫁阮一鳴,我娶阿如為平妻,豈不是兩全?可是……阿如對阮一鳴一片真情,又豈肯離開他?」
阮雲歡聽他絮絮叨叨,只是說些舊日的情事,不由微微皺眉,冷聲道,「她不願離開阮一鳴,所以你因愛生恨,竟命人將她害死?」
「不!不!」秦勝成眸子驟張,連連搖頭,說道,「我從未有過那番心思,只是想……想著,若是我……若是我夠強夠大,總有一日令她能瞧得到我,所以……所以便投了軍,每逢征戰,便主動請櫻,不要命的廝殺,只是想……只是想有一****能看到我,能……能為我離開阮一鳴……」
「可是你們卻殺了她!」阮雲歡厲喝。
秦勝成打了個突,喃喃道,「是啊,殺了她……」雙眸驟然闔上,聲音中帶上一抹痛楚,低聲道,「那一年,妹妹芬芳突然說有法子令阮一鳴迎娶,父侯和母親卻堅持不肯讓她做妾,便定下一條毒計。」
「是在冬獵時,給她的馬下毒?」阮雲歡冷冷介面。
秦勝成一震,張眸向她望來,說道,「你……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阮雲歡冷笑,問道,「在圍場中,都發生何事?」
秦勝成搖頭,默然一瞬,低聲道,「雖然我知道,阿如精熟騎射,可是……可是若是那馬真的發瘋,她又如何能夠駕馭?於是,那一晚,我見張車夫奉命給阿如的馬兒下毒,便使暗器打在馬腿上,那馬受驚,就此將張車夫踢死。」
「原來是你!」阮雲歡低語。不管是從御馬監老太監口中,還是從張媽媽口中,皆只說馬兒突然受驚,將張車夫踢死。她心中一直詫異,馬兒為何會突然受驚,想不到,竟然是秦勝成暗中相助。
秦勝成閉目,啞聲道,「我知道二哥定計,要在騎射場上,以流箭將阿如射殺,便……便事先設計,將阿如引開,哪裡知道……哪裡知道……」想到當年一幕,心頭梗阻,再也說不出話來。
阮雲歡臉色微變,說道,「你設下什麼計?」
秦勝成臉色蒼白,嘴唇抖了抖,才低聲道,「那時,我在兵部供職,那一年,江淮水匪四起,將摺子送入兵部,我……我私自將摺子壓下,只等皇上狩獵入林后才送到。阮一鳴身為丞相,一見之後,必然會入林去尋皇上。」
「那摺子是你壓下?」阮雲歡低語。這一節,倒與秦天宇的話,絲絲合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