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吃虧的又不是你
淳于堅知道是自己说走了嘴,忙點頭道,「對!對!就該治治!」
一行人说著進了膳堂,阮雲歡扶著陳賢妃在上首坐了,又扶李夫人坐下,接過小宮女手中的碗箸一一擺上。www.pinwenba.com品★文★吧
陳賢妃見她一舉一動間,皆是大家風範,連著宮裡的禮儀,也極不熟悉,不由暗暗點頭,轉頭見兄弟三人立在身邊,便皺眉揮手道,「去去,你們另坐一桌兒去,別礙著我們说話!老四,替我招呼你兩個弟弟!」指的自然是李家兄弟。
淳于信躬身答應,吩咐內待另擺一桌,自己坐了首位,淳于昌和李家兄弟便也告了座,隨了過去。淳于堅卻不依,賴著坐在她另一側,嚷道,「我已有些日子沒有陪賢母妃用膳,怎麼一來便攆我?你們说你們的,別管我,我只管吃!」
陳賢妃笑了起來,说道,「好吧,正好四人一桌,不用搶食兒吃!」言語間對他極為縱容。
阮雲歡見這情形,也是抿唇微笑。
這位六殿下,因當初生母如妃產後體弱少眠,聽不得嬰兒吵鬧,便將他交在陳賢妃手裡養了幾年,淳于堅也就與陳賢妃極為親近,雖然後來仍回到如妃身邊,卻仍然常到這裡來走竄,倒和淳于信、淳于昌一般。
宮裡啊!阮雲歡心中暗嘆。
上一世她懵然不懂,可經歷了生死,此刻卻想的透澈。在這皇宮裡,佳麗三千,有機會生下孩子的,也只有這麼幾個,而能存活的,目前也只有七位皇子,這其中原故,不言自明。如妃身體不好,連找個暫時撫養孩子的人也是煞費苦心,陳賢妃位列諸妃之首,如果不是她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如妃怎麼會放心將自己的兒子交到她手裡?
這樣一打岔,也就沒有人再提阮雲歡莊子上的事,整一餐飯,但見淳于堅一人手講比劃,大講學上的趣事,陳賢妃時時被他逗笑,李夫人也時時湊趣说上幾句,倒也極為熱鬧。
另一桌上李家兄弟守著規矩,自然不肯多说多言,淳于信含笑傾聽,目光望向這一桌時,時不時在阮雲歡身上掠過,卻見她垂首斂眉,細細的吃著碗里的東西,卻一眼也沒向他望來,不由心裡不穩,又向她瞧了幾眼。
那一天,他向她表白,她曾答應要想一想。自回帝京后,這幾日一次沒有機會見到,此刻見到了,滿心想在她神色里瞧出些端睨,哪怕一個笑容,哪怕一個眼神,讓他知道她在念著他就好。可是,為什麼她對自己仍如以前一樣,甚至,那若有所思的神情,顯的有些心不在焉?
留意到他的目光,淳于昌也向那邊瞧去幾眼,但見那嬌弱少女粉頸略垂,殿外的光從她的背後攏上來,照的她的頸子半明半暗,細膩的肌膚,鍍上一層光暈,竟说不出的誘人。
淳于昌心頭怦的一動,速速將目光調回,兄長患得患失的神情,落在他的眼裡,心底不由泛起一抹冷笑。自己這個兄長,固然文武雙全,出類拔萃,在眾兄弟之中也無人能及,可是,卻一向太過隨意,並不像他!
他也為這個特別的小女子心動,尤其,是她帶著一抹怨恨的眼光在他身上一閃而過的時候,竟令他有燒灼的痛感。可是,他知道,阮雲歡不是他登上大位最好的助力,他要她,但不會在此時。女人而已,等他登上高位,她自然逃不出他的掌握!
阮雲歡對兄弟兩人的目光渾然不覺,心裡卻想著剛才陳賢妃的話。當年,母親在狩獵場上出事,陳賢妃也在那裡,不知道,她又知道些什麼?抬眼向陳賢妃瞧了兩眼,終究人雜,無法詢問。
用過膳,陳賢妃又命宮女內侍帶了李夫人和阮雲歡偏殿里歇息,卻將兩個兒子並淳于堅和李家兩位公子趕了出去,「去去,你們園子里鬧去,別吵了我們!」
皇子長到十二歲,便辟宮另住,淳于信聞言,只是深深向阮雲歡凝了一眼,便當先起身告辭。淳于昌約了李家兩位公子到他宮裡去坐。淳于堅見陳賢妃不肯留他,只好賴上淳于信,也跟著去了。
阮雲歡和李夫人二人進宮,丫鬟都留在順德門外,陳賢妃便打發了四個宮女過來,服侍兩人卸了頭飾,寬了衣裳,歪在榻的兩端歇息。
李夫人見收拾妥當,便向四個宮女笑道,「有勞各位姑娘,我們在這裡歇著,姑娘們也不用守著!」说著取出錢袋,一人賞了二兩銀子。
阮雲歡知道她有話要说,待宮女退了出去,含笑問道,「夫人是想問我莊子里的事?」
李夫人橫她一眼,说道,「問那個做什麼,吃虧的又不是你!」
阮雲歡倒被她说的笑了出來,心裡卻暗暗感激。李夫人和她,過去十幾年,其實並無交集,只因為母親的那一點舊情,她對自己竟然坦護至此。當下含笑問道,「那還有旁的事?」
李夫人向她瞧了瞧,嘆道,「雲歡,你又不是不知道,阮相爺接你回京,是為了你的親事。方才我瞧四殿下、五殿下的神色,都對你極為留意,你可中意了誰?」
阮雲歡心頭突的一跳,抬頭向李夫人瞧了一眼,想了想,緩緩搖頭道,「夫人,雲歡中意不中意誰不要緊,要緊的是……雲歡還不想嫁人!」她不能说,她分不清對他是感恩,還是有情?更不能说,她是來找另一個人報仇的。
李夫人怔了怔,搖頭道,「雲歡,你……你和旁人不一樣,總要早些為自己打算!」
不一樣,自然是说,旁人都有親娘操持,而她,只有自己吧!
阮雲歡苦笑,卻低聲應道,「雲歡知道!」
李夫人想了想,又道,「雖然说,兩位殿下皆是人中龍鳳,可是……」嘆了一聲,續道,「你對他們沒存什麼念頭也好,嫁入皇家,未必是好事!」想到自己的姐姐,雖然盛寵不衰,又育有兩個出色的兒子,卻終究深陷皇宮,再不能出去!
阮雲歡知道她的感慨,便點頭道,「夫人的心,雲歡知道!」
李夫人怕她想錯,忙道,「雲歡,我可不是说你配不上兩位殿下,只是怕你吃苦!」
阮雲歡心裡感激,點頭道,「雲歡明白,嫁入皇室,便有了許多的身不由己,夫人美意,雲歡知道!」
李夫人心裡寬慰,瞧著她細緻絕美的容顏,不由嘆道,「若是你願意,我倒是想要你做我的兒媳婦,只是怕那兩個臭小子辱沒了你!」
阮雲歡失笑,说道,「兩位公子日後一定位及人臣,夫人又何必自薄?」想到上一世,兩位李公子被淳于昌拉攏,投軍后,官位果然一路攀升。只是,她不知道,在最後的那一場大禍里,她和淳于信被射殺,李夫人的弟弟陳將軍被謀害,那兩位李公子的結局,又會怎麼樣?
歇到申初起身,仍由宮女服侍重整了衣飾釵環,二人來見過陳賢妃。陳賢妃還未收拾妥當,見二人進來,笑道,「時辰尚早,這會子他們都在御花園裡,旁處反而清靜,雲歡是第一次進宮,不如各處逛逛?」
阮雲歡含笑道,「雲歡疏懶,費腳去逛,倒寧願陪著娘娘、夫人说話!」
陳賢妃笑了起來,说道,「瞧瞧,哪裡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姐,倒像了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婦人,只懶得用腿!」
阮雲歡笑道,「若是娘娘也算上了年紀的婦人,又將旁人置於何處?」見宮女替她綰了發,將托盤上大大的三排簪子一枚枚選出來在她發間比劃,陳賢妃均不滿意,輕輕搖頭。阮雲歡向鏡子里瞧了一眼,將托盤上一枚璉沐蘭亭御茫簪拿起來一比,問道,「娘娘瞧著如何?」
陳賢妃對著鏡子左右端祥了一下,點頭道,「不錯!」命宮女將御茫簪簪上,轉頭向李夫人笑道,「這樣巧個丫頭,你還不趕緊自個兒家裡收羅去?回頭仔細後悔!」
李夫人笑道,「瞧瞧,娘娘倒與我想到一處!」向阮雲歡一望,目光里有些期盼。
照目前的情形,如果嫁入李家,雖说是下嫁,恐怕是最安穩的歸宿。只是……阮雲歡輕嘆,如果是上一世的她,或者會欣然接受這樣的安排。可是這一世,她既然知道後邊的風起雲湧,又有隔世之仇,又怎麼會做那樣的選擇。
抿唇不語,替陳賢妃一一選了首飾戴好,才輕聲道,「雲歡心裡,實在還沒有那個打算,只是前幾日聽祖母说走了嘴,似乎我娘親的死另有蹊蹺,雲歡不能查出來,心裡終究不安!」
陳賢妃正撫手掠發,聞言手上一停,揮手命宮女退了出去,輕聲道,「你是懷疑阿如的死不是意外?」
阮雲歡微微點頭,一雙波光瀲灧的眸子,定定望著鏡子里的陳賢妃,慢慢道,「雲歡沒有兄弟,娘親只生我一人,若果然是意外,雲歡也只能認命!可是,若是被人所害,雲歡不能替娘親申冤,豈不是枉為人女?」
這幾句話,说的雖慢,但字字有力,句句千斤,將一個孝字擺在前邊。陳賢妃和李夫人都是當母親的人,聽在耳里,不禁聳然動容。
陳賢妃愣了半晌,點頭道,「當年,靖安侯老侯爺和你四個舅舅也曾起疑,可是追查數月,終究是一無所獲,如今事隔十年,你又上哪裡查去?」
阮雲歡道,「當年事發突然,外公和舅舅們只追查事情發生時的線索,如今雖然隔了十年,許多痕迹早已無從尋找,可是……人心卻已鬆懈,雲歡只是想求娘娘給雲歡说说當時的情形,雲歡自會設法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