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閨閣悄悄話
待夜雪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梧桐院的房間,刺目的天光透過竹篾紙透進來,刺的人眼有些不適,夜雪想要抬手遮擋光線,這才發覺自己身上竟沒有一處不酸疼。
清冷的鳳眸閃過厭惡,夜雪咬牙支撐起身體,卻聽見江氏的聲音道:「你就好好歇著吧,這個時候又掙紮起來做什麼?」
江氏說著便來到夜雪身邊,拿過一旁的軟枕為夜雪墊在身後。
夜雪略怔了怔,這才發現千面也在房中,不覺皺了皺眉,道:「娘,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昏睡了多久?」
江氏將一隻盛了參湯的瓷碗遞到夜雪手中,道:「你們下山的第二天我們便上路了,」抬手替夜雪理了理鬢角的髮絲,又道:「你只睡了幾個時辰而已,剛才御醫說,你現在虛弱的厲害,應該卧床好好歇息幾日才是。」
夜雪慢慢喝著參湯,聽了江氏的話,清冷的聲音便道:「我沒事,御醫是怕擔責任,才有意說得嚴重些。」
江氏皺了皺眉,坐在夜雪身邊,猶豫了一下,才道:「雪兒,娘有幾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夜雪清冷的唇角勾了勾,淡然道:「娘但說無妨。」
江氏還是有些猶豫,看了一眼坐在桌子邊無聊的把玩著茶杯的千面,默了一默,才緩緩道:「雪兒,這男人呀,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更何況你嫁的又是那麼一位。」
江氏頓了頓,接下夜雪手中的空碗放在一旁的几上,續道:「雪兒,身為一個女子,萬不可在這種時候逞強。」頓了頓,又道,「由著他自己去偷腥,倒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收到房中。」
夜雪清冷的鳳眸閃過一絲莫名,看了一眼同樣怔愣的千面,唇角勾了勾,道:「娘,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江氏面上顯出尷尬,美眸有些找不到焦點,似是考慮了許多,才又開口道:「雪兒,你小產不到一月,又死裡逃生,身子本就虛弱的厲害,這種時候,怎能伺候王爺,你可知這種事會要了你的命。」
夜雪立刻會意,原來江氏以為自己不肯拒絕公冶墨求歡,強撐著身子與他歡好,才會弄成這個樣子。
只聽江氏嘆了口氣,拉過夜雪的手,又道:「雪兒呀,身為一個女子有太多的無奈,娘都懂,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只愛自己一個,可是,事與願違,他年輕氣盛,你卻身子羸弱,他早晚會守不住的,所以,與其讓那些妖挑的得了勢,還不如你替他安排一個,一方面你選的人,自是你知根底的,以後也能幫著你,另一方面,你也能有時間養身子,等身子養好了,趕著生下一男半女,這一世,你也就有了依靠。」
夜雪垂下鳳眸,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千面聽江氏說完,突然噗嗤一笑,道:「我以為夜雪你是餘毒未清,卻不想竟是因為跟王爺縱慾過度。」
江氏見夜雪靜默不語,以為她默認了自己的話,便接著道:「雪兒,你好好想想娘的話,娘是過來人,不會騙你的。」
夜雪嘆了口氣,清冷的聲音淡淡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樣……」緩緩抬起鳳眸,看著一臉擔憂的江氏,夜雪勾起一絲苦笑,道,「我與公冶墨的緣分,盡了。」
「雪兒……你這話什麼意思?」江氏驚訝,又見夜雪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越發不解。
夜雪鳳眸掠過看著自己的千面,清冷的聲音道:「公冶墨要做皇帝了,而我的身份是庶出,又聲名狼藉,根本不可能成為他的皇后,而我又做不到與別的女人分享他,所以……」
江氏根本不懂夜雪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便說道:「可他畢竟是你的夫君,你嫁了他便是一世,更何況他是皇上,自然會有三宮六院,你是註定了要與別的女子分享他的,豈是你願不願意的?」
夜雪將清冷的視線轉向雕花窗,唇角緩緩勾起一絲複雜,淡淡道:「不,娘親,這個時候,我只有選擇放手,才能為自己留下最後的尊嚴。」又將視線轉向江氏,見她眉宇間含著擔憂,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雖為女子,卻不是離了他便不能活,我不但有辦法養活自己,也有足夠的能力照顧你。」
江氏靜默的看著夜雪,許久才嘆了口氣,憐愛的撫著夜雪的發,心疼道:「我苦命的孩子……」
千面在一旁,自然聽得清楚,美眸閃了閃,便說道:「想不到你竟有這個心思。」頓了頓,又道,「你呀,辜負了王爺待你的一片心……」
夜雪靜默不語,只有她知道,她無法將那件事當做從未發生過,然後若無其事的守在他身邊。與其以後無法與他坦誠相對,隱瞞一世,莫若現在相忘於江湖,為彼此留下最美的回憶。
而她,也已經將他推上了那個高位,她既然打了這個主意,從一開始,便沒有為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連續幾日,整個月照城的人都能聽到宮中傳出的鐘聲,早上辰時,中午午時,與傍晚申時,這是為大行皇帝弔唁燒紙的時辰,各家各戶便也按著這個時辰,在大門口放置的火盆中燒些紙錢,以示對先皇的哀思悼念。
民間尚且如此,皇室自不必說。
這段時間,墨王府中,只得由江氏出面,領著府中眾人,一一完成那些繁瑣的禮節,好在有李全將大小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才不至於讓他們亂了章程。
夜雪推脫身子不適,只偶爾出來應個景,那些繁文縟節,能躲的便都躲了。
這日,夜雪服了葯,覺得精神有些不濟,便和衣躺在床上,正有些困意,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夜雪驟然睜開鳳眸,睡意全無,這樣的腳步聲,只有紀律嚴明的軍隊才會有,公冶墨一直以來都只安排暗衛在梧桐院守衛,這次竟派來了軍隊,實在讓人不得不在意。
夜雪起身,簡單的理了理髮髻,正欲出門,卻見江氏推開房門,慌慌張張的走進來,道:「雪兒,宮裡出事了。」
夜雪忙上前扶住江氏,清冷的聲音不緊不慢道:「娘,你別急,慢慢說。」
夜雪的聲音讓慌亂的江氏漸漸安靜下來,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你瞧我,都這把年紀了,遇到事還是這樣慌慌張張的。」
夜雪為江氏斟了一杯茶,淡然道:「這也是人之常情。」
江氏接過夜雪手中的茶,飲了一口,靜默了一會,才道:「雪兒,我剛才聽他們說,廢太子與凌王領兵造反了,此時已經帶人殺進了皇宮。」
夜雪清冷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淡淡道:「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想必皇上已經做了部署,我們不必擔心。」
江氏聽夜雪這樣說,不覺怔了怔,又想了想,才稍稍放下心來,道:「原來如此,看來我是杞人憂天了。」
夜雪鳳眸一閃,道:「娘,你在擔心什麼?」
「我……」
「夜雪。」隨著一聲叫喊,千面整個人闖了進來,見夜雪與江氏正若無其事的喝茶,便說道:「你倒放得下,皇上這次真的危險了。」
夜雪怔了怔,清冷的眉梢挑了挑,淡淡道:「廢太子與凌王心有不甘,依他的謀算,不可能不防,既有防備,便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相信他有這個魄力。」
千面擺擺手,走到夜雪身邊,端起她面前的杯子仰頭飲盡,隨意的抹了一下唇角,又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針對廢太子與凌王,皇上確實做了部署,可是誰能想到蕭別離竟不顧洌王的命令,也趁亂反了。」
「你說什麼!」江氏一聽蕭別離的名字,立刻站了起來,追問道:「你說的蕭別離可是雪兒的父親?」
千面道:「除了他誰還叫蕭別離?」頓了頓,又道,「即便同名同姓的大有人在,又有誰有他那個實力。」
江氏聽了越發著急起來,在房中來回走了兩圈,便轉身向外走。
夜雪忙叫住江氏,道:「娘,你有何打算?」見江氏腳步一頓,又道,「難道你忘了,你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江氏的身子明顯一僵,靜默了一會,只見她緩緩轉身,唇角勾著一抹微笑,道:「沒有關係有什麼打緊,我只要知道他安好便別無所求了。」
江氏看著夜雪,美眸閃過慈愛,唇角的笑容越發深了,道:「雪兒,我不懂尊嚴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重要,但是,我知道,今天我若見不到他,定會抱憾終生。」
夜雪一怔,看著江氏毅然轉身離去,不覺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我的夫君才更危險好不好。」
「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你娘跟你的性子還真像。」千面看著江氏離去,不覺發出這樣的感慨。
夜雪唇角勾了勾,淡淡道:「我是她的女兒,自然有些相像的。」頓了頓,又道,「千面,你可是受了柯唯所託,來保護我的?」
千面怔了怔,在夜雪身邊落座,道:「他確實拜託過我,不過,我若不想,也不會來的。」
夜雪優雅的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千面看了夜雪一眼,不自然的乾咳一聲,才道:「上次讓你在我眼前被人掠走,我心裡過不去。」
夜雪放下手中的茶壺,緩緩抬起鳳眸,直視千面,道:「千面,謝謝你。」見千面怔住,夜雪勾起一絲淡然,又道,「有件事,我要拜託你。」
原本,夜雪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走進皇宮,卻不想,這麼快,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到了這個時候,權衡他們幾方勢力,不難發現,可以與公冶墨抗衡的,只怕也只有蕭別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