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猜不透人心
夜雪微微一怔,轉身見公冶墨面沉似水,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怒,想想此次的事,確實是自己莽撞在先,清冷的鳳眸閃了閃,道:「我沒想到這裡會是這樣的。」
見公冶墨還是不肯走,只得再次去拉他,道:「如果你不想留在這混沌世界,便不要再這時意氣用事。」
公冶墨卻再次甩開夜雪的手,冷寂的赤眸直視著她的雙眼,沉冷的聲音一字一句道:「跟你在一起,就算留在這裡又有什麼關係,夜兒,你到底明不明白本王的心?」
夜雪清冷的鳳眸一怔,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夜雪如此,公冶墨赤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他似乎嘆了口氣,卻還是上前攬住夜雪的腰,腳尖一點,便帶著夜雪向那絕壁飛了上去。
因為不時有掉落下來的碎片,公冶墨帶著夜雪左躲右閃,卻還是很快攀上了絕壁,又是幾個借力,夜雪便被他帶出了那扇連接兩個世界的門。
雙腳一落地,夜雪忙回頭去看,從這個角度,竟讓人覺得天空與地面正在慢慢的合攏,而已經合攏的部分,便消失於混沌。
正在夜雪驚訝於造物之神奇,想要見證一個空間在眼前消失的壯觀之時,身體卻被公冶墨打橫抱了起來。
夜雪這才想起公冶墨還在生氣,鳳眸便有些閃爍,輕輕叫了一聲:「墨。」
公冶墨因為她的呼喚,健碩的身子稍微僵了僵,卻又立刻恢復正常,轉身將夜雪放在一塊平滑的石頭上,自己則單膝跪地,將夜雪受傷的右腿抬高,一言不發的退去她的鞋子羅襪,又稍微用力撕裂她的褲腿,待輕軟的布料滑落,便看見一個有三寸長的傷口,正向外滲著血。
公冶墨伸手在夜雪的膝蓋處點了兩下,又將她的腿抬高過心臟,鮮血很快便被止住,公冶墨又將外袍的裡子撕下來一條,嫻熟的將傷口包紮起來,這才將夜雪的腿放平。
夜雪抬手撫了撫公冶墨被風吹亂的髮絲,清冷的唇角緩緩勾起,道:「你是在擔心我么?」
公冶墨卻將臉轉向一邊,避開夜雪的手,優雅的起身,再次將視線轉向夜雪時,竟是初見時的冷漠,只聽他沉冷的聲音道:「王妃覺得本王的演技可還好?」
夜雪清冷的鳳眸一怔,唇角的笑意略顯僵硬。
公冶墨看著夜雪的表情,冷寂的赤眸中顯出蕭殺,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的笑容,緩緩道:「王妃又覺得,本王對一顆棋子,會有幾分真心?」頓了頓,冷笑一聲,又道,「棋子而已,怎麼會有真心。」
公冶墨說完,便緩緩轉身背對著夜雪,只稍微側了側臉,沉冷的聲音冷淡道:「戲演完了。」說完再不停留,抬步便走了出去。
夜雪怔愣的看著公冶墨漸漸消失在黑暗中背影,過了許久,才強迫自己將視線收回,機械的轉向門外,卻見剛剛還在的空間,竟變成了一堵石牆,若不是腿上傳來的疼痛,夜雪幾乎以為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經冰涼一片,夜雪茫然的看著指尖的水漬,突然唇角一勾,竟笑了起來。
那是一個絕美的笑,只是在慘白的夜明珠光線下,看起來更加蒼白而已。
夜雪低頭,想撿起掉在地上的夜明珠,雙眼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最後只得放棄,身子無力的滑到地上,自言自語道:「為什麼會流淚,我明明沒感覺到痛……連身體都……不要,我要留下來……是的,留下來。」
下定決心,夜雪便覺得力氣又緩緩回到了自己身上,想來剛才是因為自己的動搖,才會出現那種情況,現在冷靜下來,才感覺到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肆意蹂躪著,那種避無可避的傷害,讓她的身子忍不住一陣陣的發抖。
你若不愛,為何我感覺到了你的真心,你若愛,卻又如何忍心傷我至此?
墨,你到底……
自那天后,夜雪再沒有見過公冶墨。
對夜雪來說,那樣傷過一次,便本能的關了心門,她原本便決定不去苛求什麼,如今更是退守本心。
唯一讓她覺得遺憾的,只是這場讓她刻骨銘心的愛,竟是一場戲,是的,只是這樣,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再有更多的感覺。
幾日來,夜雪過的一如往常,只是偶爾會發獃。
百里歸將玉瓶中的生命之泉滴在一隻小盞內,死寂的眸子看著盞內晃動的七彩流光,淡淡道:「墨兒這幾日似乎很忙,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夜雪微微怔了怔,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清冷的聲音淡淡道:「是么。」
修長的手拿過一隻長柄銀匙,輕輕攪動著小盞中的水,百里歸又道:「你這裡已經穩定下來,而京城事多,他卻不打算回去。」
夜雪雙眼不離書頁,不經意道:「他大概是放不下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如今生命之泉已經找到,每日只要一滴,便能將那奇毒「若隱仙」壓制住,只要堅持到生產之日,這孩子也算保住了,公冶墨已經二十七歲,膝下並無子嗣,就算他對她無意,這腹中的孩子,恐怕還是在乎的。
百里歸併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聽了夜雪的話,便輕輕點了點頭。修長的手端起那滴了生命之泉的小盞,上前遞給夜雪,道:「他既然放心不下,就應該親自來照顧你。」
想起公冶墨隔著書房的門,滿含疲憊的聲音拜託他一定要顧看好夜雪,百里歸便有些皺眉,死氣沉沉的聲音又道:「墨兒從未如此,只除了十年前……」說著似乎想到什麼,自言自語道,「難道還是放不下染梅么?」
夜雪飲水的動作微微一滯,清冷的鳳眸暗了暗,卻轉頭看向一旁的矮几,將手中的小盞放在几上,扶著軟榻的扶臂起身。
自從那日後,夜雪便原因不明的急速消瘦下來,因為身體的衰弱,夜雪不得不將一切動作放緩,舉手抬足皆是小心翼翼,饒是如此,每天還是需要吃大量的安胎藥,才能保證孩子在腹中安然無恙。
起身後,夜雪又拿了件外衫披在身上,清冷的聲音才淡淡道:「百里叔叔,我娘說要選幾個花色給孩子做襁褓,叫我用藥後過去看看,夜雪這便失陪了。」說著便叫柳兒扶著慢慢向外走去。
夜雪從住處出來,卻並未去見江氏,只是由柳兒扶著走到園中去散步。
菩提門的總舵與墨王府的風格有些像,也是一個大院子裡面有許多小院子,中間有一個很大的花園,修建的很有些雅趣,正與這山上的風景相呼應。
從花園過去,便是門主的菩提園,前幾日,夜雪還曾在深夜拜訪過,卻正好偶遇了樂正染梅。
夜雪皺了皺眉,她最近總是不知不覺便想到兩人之間曾發生過的事,那種思維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夜雪的心情異常煩躁。
在一處花榭,柳兒扶著夜雪坐在石凳上,諾諾道:「夫人,石頭太涼,你不能久坐。」
夜雪將手肘放在石桌邊緣,身子也微微傾斜,淡淡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回去給我拿個墊子過來?」
「啊!」柳兒面色一白,忙跪下道:「奴婢失職,奴婢這就去。」
看著柳兒跌跌撞撞的去了,夜雪不禁皺眉,她不明白公冶墨為何將這樣一個小姑娘派來服侍自己,如今想來,卻又覺得玩味。
「見過王妃。」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隨著而來的還有淡淡的梅香。
夜雪清冷的眉梢微微一挑,轉眸看向來人,清冷的聲音應了句:「染梅姐姐不必多禮,起來吧。」
樂正染梅這才規規矩矩的道了謝,優雅的起身,道:「聽說王妃有孕在身,一直想去探望,卻又怕擾了王妃休息,便耽誤了下來,還望王妃莫要怪罪才好。」
夜雪將身子向石桌又斜了一些,借著手肘的來緩解腰部承受的壓力,清冷的聲音卻道:「染梅姐姐客氣了,原該本宮先去探望姐姐才是。」
樂正染梅好看的唇角不著痕迹的挑了挑,略有些低沉的聲音道:「王妃一口一個『姐姐』,卻是折殺奴了,奴不望王妃以禮相待,更不奢望與墨……再續前緣,奴只求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便可,還望王妃高抬貴手才是。」
「哦,原來這些不是你所求么?」夜雪清冷的唇角緩緩挑起,垂眸擺弄著自己晶瑩的指甲,漫不經心道:「既然如此,本宮倒想起王爺在城西有一處宅子,一直也無人居住,倒不如送與染梅姐姐,不正好全了姐姐想尋個安身立命之所,這樣單純的心愿。」清冷的語氣頓了頓,又道,「總好過這樣寄人籬下,姐姐說是不是?」
樂正染梅聽著夜雪的話,臉色便有些泛白,又見夜雪態度如此,不覺咬住粉唇,卻一眼瞥見一角墨色衣袂,眸光一閃,竟撲通跪倒在夜雪面前,面露決絕道:「王妃何苦如此為難奴,奴雖不再冰清玉潔,卻也知道忠貞與名節,奴就算一死,也絕不進那青樓半步!」
樂正染梅說完竟向一旁的石凳猛撞上去,饒是夜雪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這一撞,卻也讓她額角撞出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流了下來。
夜雪尚未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閃,下一秒便看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公冶墨竟將樂正染梅攬在了懷裡。
樂正染梅虛弱的睜開雙眸,見公冶墨正抱著自己,清冷的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似乎有點意外,有點滿足,又有點期待,只聽她略低沉的聲音輕聲道:「年少時,意氣……用事,錯過了墨,也讓自己深陷囹圄,十年來,奴無時無刻不再後悔,不再思念,一心只願……只願能再見一面,即便是死,也該無遺憾了,可是如今,終於見了,奴卻不甘……墨……你……你怎麼可以愛上別人?」
公冶墨見樂正染梅如此,冷寂的赤眸不禁一沉,攬住她肩膀的手用力了些,薄唇抿了抿,輕聲叫道:「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