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秋風隱暗香
夜雪將身子緊緊貼住牆壁,不敢有一絲鬆懈,額角緩緩滑落一滴冷汗,被風一吹,叫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夜雪知道現在不能緊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清冷的聲音才冷淡道:「為什麼約我來了,卻又不肯現身?」
等了一會,不見回答,夜雪便又道:「你的目的,應該不會只為了殺死我身邊的暗衛吧?你安排小桐在我身邊,是何居心?」
還是靜默,但夜雪卻不認為那人已經走了,她雖然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卻下意識的感覺到有人正隱在暗處等待機會……
只是,若論身手,自己肯定比不上跟來的暗衛,他連那暗衛都能一擊致命,卻為何遲遲不肯對自己下手?
夜雪鳳眸暗了暗,她料定此人不會殺她。
想到這裡,夜雪不覺稍稍放鬆了些,這一放鬆,傷口的疼痛便凸顯出來,夜雪忍著痛楚站直身子,手扶著牆壁,在黑暗的巷子中慢慢走著,清冷的聲音又道:「既然你不肯現身,我便也不久候了。」
夜雪話音剛落,空氣中突然飄來一陣異香,夜雪連忙護住口鼻,卻還是吸進去了一些,這葯很是霸道,只一瞬間,視線便漸漸模糊,夜雪想咬破嘴唇,靠疼痛來維持清醒,卻不想自己剛剛咬住嘴唇,尚未用力,便被一隻冰冷的手扣住了下頜。
夜雪只得放棄,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綿軟的欲要倒下,卻被一股力道帶進了站在她身後之人的懷裡,夜雪強撐住最後的清醒,道:「是你……」之後便再也抵抗不住漫上來的疲憊,漸漸陷入昏迷。
夜雪只覺得頭痛欲裂,意識模模糊糊,彷彿被某種力量禁錮在了夢境中,任她怎麼掙扎都無法脫身。
正當夜雪似睡似醒間,她朦朧的感覺到有人在小心的喂她喝葯,那葯流進口中卻也不苦,只是喝過葯后,神識便越發朦朧起來……
夜雪在這種狀態下不知道徘徊了多久,當她完全清醒的時候,是在一個深夜。
夜雪驟然睜開鳳眸,首先映入眼瞼的便是鑲嵌在車頂的那顆碩大的夜明珠,鳳眸轉了一圈,無需多想,夜雪便知道自己此時正躺在藥王車裡,身下鋪了厚厚的絲褥,所以她感覺不到太大的顛簸,反而像身在雲端,隨風飄蕩一樣的愜意。
夜雪並不覺得詫異,因為在她昏迷的時候,她便認出了那人是齊無病。
「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夜雪將鳳眸轉向他,只見一向著青衣的齊無病,換了一件淡藍的袍子,這顏色在夜明珠瑩白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淡,卻恰巧襯出齊無病那一身雍華淡泊的氣質,跟那次見到的那個在陽光下顯得如斯寂寞的男子很是不同。
夜雪微微皺眉,她怎麼會突然想起那次去平安居所看到的齊無病?
「嗯。」夜雪將視線緩緩移開,淡淡的應了一聲。
齊無病從馬車的暗格中取出一個茶壺和茶杯,優雅的倒了一杯茶,溫和的聲音道:「喝口水。」
夜雪見齊無病給自己遞上茶盞,便起身想要去接,這才發現只這簡單的動作,竟要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才能完成,不覺皺了皺眉,勉強接住杯子,但送到嘴邊的時候,已經灑掉大半。
齊無病上前將夜雪攬進懷裡,一隻手扶住她握杯子的手,幫助她喝下一口茶水,又溫和的問道:「還要麼?」
夜雪感覺茶水清甜,忍不住又喝了兩口,才搖頭道:「不用了。」
齊無病將杯子放進暗格中,扶著夜雪躺下,便坐在一旁,重新拿起看了一半的醫書,認真閱讀起來。
夜雪鳳眸微微一沉,慢慢的轉身面朝裡面,又平復了一下呼吸,才淡淡道:「公冶墨是不會為了我去正面對抗公冶凌的,如今的局面這般微妙,只怕稍有不慎便是軒然大波,他還沒有準備好,所以不會輕舉妄動。」
齊無病靜靜的翻了一頁書,溫和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夜雪緩緩合上鳳眸,清冷的聲音道:「於其賭這一局,不如趁早想別的辦法。」
齊無病的視線微微一滯,道:「事到如今,還有更好的辦法么?」
夜雪靜默了一會,道:「或許,還有一個。」
齊無病的視線從書上轉向夜雪單薄的背影,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道:「雪兒,我知道你說的辦法是什麼,只是,即便如此,我也想帶你走。」頓了頓,見夜雪的肩似乎僵了僵,齊無病唇角的弧度不禁越發大了一些,續道:「如果公冶墨看重你,來解了齊家的圍最好,但如果他不在意,對你不聞不問,我便帶你離開他們之間的爭鬥,自此隱世而居,那又何嘗不是你所求?」
夜雪沒有想到齊無病會說出這番話,不禁怔愣了一會,腦海中浮現出一片海闊天空的美景,不由得便生出幾分嚮往,但想到現實,清冷的眸中顯出一分失落,淡淡道:「但願如你所說。」
齊無病聽了夜雪的話,溫和的眸子暗了暗,抬手想要撫上夜雪單薄的肩,卻在離她三寸遠的地方頓住,緩緩收回手,溫和的聲音越發叫人聽不出情緒,道:「會的。」
夜雪靜默了一會,換了話題道:「你對我做了什麼?怕我逃走么?」
齊無病輕輕一笑,道:「原本是怕你逃走的,只是現在,不怕了。」
夜雪轉向齊無病,問道:「為何?」
齊無病道:「因為雪兒情願被我利用一次。」
夜雪良久無語,回眸默默的看著齊無病,清冷的唇角顯出一絲嘲諷,便又將視線轉向一邊,才淡淡道:「你還是用藥吧,我怕自己忍不住會逃走。」
齊無病只笑了笑,並不作答,視線轉向車窗外,自言自語道:「許久不回來,有些耐不住雪山的寒意了。」
夜雪似有所感,輕輕拉了拉蓋在身上的絲被,便緩緩合上了鳳眸。
夜雪這一睡,又是三天兩夜,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一間說不上奢華,但傢具用品極講究的屋子裡,更重要的是房間里溫暖如春,空氣中似有蘭花的絲絲清氣。
夜雪沒有感覺到像上次醒來時那般的難受,身體的氣力已經恢復,頭腦也很清醒,整個人的感覺,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神采奕奕。
外廳的門被推開,透過垂地的淡青色紗簾,隱約可見一個人影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夜雪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那人影掀開紗簾,原來是一個穿著得體的丫鬟,她看見夜雪已經醒來,微微怔了怔,未語先笑道:「原來小姐已經醒了。」
丫鬟的聲音溫柔甜美,聽在耳中很是舒服。
夜雪慵懶的起身,清冷的鳳眸直視著丫鬟,問道:「齊無病呢?」
丫鬟照顧夜雪良久,只見她有一副絕色的容貌,卻不知她身上那清冷淡漠的氣質,猶在相貌之上,尤其是那雙鳳眸,彷彿含了直透人心的力量……
丫鬟微微迴避夜雪的視線,低頭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笑道:「少主一回來便去了家主的書房,想是有許多話要說,到現在還不曾出來。」
夜雪靜默了一會,起身下床,緩步走到桌子旁邊坐下,伸手想要自己倒杯水,丫鬟見了連忙搶過來,道:「小姐要喝水只需說一聲便是,怎麼能親自動手呢?」
夜雪便也由她去,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盞,清冷的聲音道:「我們……齊無病帶我回來多久了?」
丫鬟道:「少主與小姐一大早便進了家門,現在近午時了,如此算來,也有兩個時辰了。」
夜雪大概能猜出齊無病與齊無心在談些什麼,兩個時辰,應該差不多要談完了吧。
丫鬟見夜雪默默的喝著茶,便又笑道:「小姐可有什麼想吃的,儘管告訴奴婢就是。」
夜雪雖然睡了許久,卻絲毫感覺不到餓,想來應該是齊無病給自己服用過什麼藥物,這葯似乎也沒有壞處,至少自己現在是精神飽滿,通體舒暢的,於是便道:「我想出去走走,可以么?」
丫鬟將托盤上的布包打開,笑道:「少主早就交代奴婢,小姐醒了怕是想要出去走走的,便叫奴婢找了這件天蠶羽衣出來,」語氣頓了頓,又道:「從不見少主對那個女子如此上心,就連晶珠小姐,也從未見過這件衣服呢。」
夜雪微微挑了挑眉梢,鳳眸轉向丫鬟所說的天蠶羽衣,那衣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料子亮白如雪,折射出的光線令人目眩,摸上去柔軟如嬰兒的肌膚,最令人稱其的是,這衣服竟是暖的。
夜雪看不出這衣服的門道,但聽到丫鬟如此說話,便淡然道:「晶珠怕是不需要這種衣服吧。」
丫鬟聽了便笑道:「是呢,晶珠小姐像個男人一樣習武騎馬,若穿上這天蠶羽衣,怕是會阻了她的行動呢。」
夜雪又慢慢的飲了一口茶水,放下手中的茶盞,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丫鬟忙福身道:「奴婢若水,見過小姐。」
夜雪清冷的神情依然淡漠如常,鳳眸看著若水道:「若水是嗎?你不必多禮,我想先沐浴,你可以幫我準備么?」
夜雪沐浴后,在若水的幫助下穿上那件繁瑣的天蠶羽衣,若水又自作主張給夜雪梳了未出閣的姑娘梳的雙垂髻,邊梳邊笑道:「小姐的劉海怎麼這樣長,是不是要修剪一下?」
夜雪鳳眸抬起,看著鏡子中已經齊耳的劉海,淡淡道:「我已經嫁人了,自然不用留劉海的。」
「啊?」若水親眼看見少主將夜雪抱下馬車,一路抱到房間,放在床上,那種珍視溢於言表,她卻萬萬想不到,這傾城絕色的女子,竟是別人的妻子!
夜雪在鏡中看了一眼若水,淡然道:「很驚訝嗎?」
若水連忙搖了搖頭,拆開剛剛梳好的髮髻,道:「奴婢失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