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多事
夜雪見芽兒去了,便伸手拿了高几上的布巾,用一隻手摺疊起來放在口中咬住,左手抓住右臂稍稍晃動了幾下,蝕骨的疼痛讓冷汗順著鬢角緩緩滑了下來。
「你不是就這樣將它複位吧?」海水般的聲音突然響起,夜雪立刻停止了動作,轉眸冷冷的看向倚門而立的妖冶男子。
「這樣不行么?」夜雪拿開布巾,清冷的聲音帶了一絲忍耐的沙啞,淡淡反問道。
公冶清優雅的邁過門檻,走到夜雪床前,妖冶的桃花眼看著她半天,突然唇角一勾,惋惜道:「那樣傾國傾城的一副相貌,真是可惜了。」
夜雪抬起左手撫上臉頰,不是平時的細嫩光滑,還有些木木的疼痛,這才想起自己右邊的臉曾在地板上被反覆摩擦許久,想來也應該一團血肉模糊了。
公冶清又上前兩步,側身坐在床沿上,打量了夜雪許久,海水般優雅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溫柔,道:「王兄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怎麼下手這般重?」
夜雪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去理會,拿起布巾咬在口中,又要繼續剛才的事。
公冶清忙制止,修長的手握住她的左手,溫柔道:「不如,讓本王為你傳御醫來。」
夜雪躲開他的碰觸,冷淡的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公冶清收回自己的手,妖冶的桃花眼掠過一絲笑意,道:「墨王府里我一向如自己的府邸一般來去自由。」
夜雪細細聽了聽,沒有任何暗線,難道公冶墨沒有在梧桐院設防?還是派了更厲害的高手?但是她值得他派出那樣的人么?
公冶清眼神閃了閃,唇角勾起一抹邪魅,道:「你在想什麼?」
夜雪再次咬住布巾,左手抓住右臂猛地用力,「喀拉」一聲細微的悶響,脫臼的手臂已經被利落的接回,夜雪吐掉嘴裡的布巾,在公冶清驚訝的目光下躺進軟枕里,任由一顆顆豆大的汗珠緩緩滑下。
公冶清許久說不出話來,默默地從懷裡掏出淡紫色的帕子輕輕為她擦拭冷汗。
芽兒進來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她雖然知道這是於理不合的,但私心裡卻希望有人可以疼惜她家小姐,她猜測,她家小姐不願意懷上王爺的孩子,怕也是因為王爺待她不好吧……
「芽兒,你在發什麼呆。」稍微緩過一口氣,夜雪便擋開公冶清的手,轉向芽兒淡淡的說道。
芽兒忙將葯端給夜雪,道:「小姐,小桐煲了粥,您要不要用一些?」
夜雪仰頭飲盡葯汁,淡淡道:「嗯,等下拿來吧。」又突然想到一事,便問道:「夫人昨日可來過?」
芽兒收起葯碗,道:「來過,可是那時小姐還在乾明殿,夫人等了一會便匆匆去了。」
「去了,」夜雪冷眸一抬,挑眉道:「她沒說什麼?」
芽兒道:「說要些桂花,奴婢便和小桐摘了些給夫人帶去了。」
夜雪略想了想,忙起身下床,道:「芽兒,我要回將軍府,快幫我梳……」話未說完,夜雪便雙腿發軟,若不是公冶清扶了她一把,她肯定會摔在地上。
夜雪微微皺眉,膝蓋上不過是皮外傷,而且這種雙腿發軟腰發酸的癥狀,不用說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夜雪不禁低聲咒罵道:「該死的公冶墨。」
公冶清聽見,妖冶的眸子不禁沉了一沉。
芽兒上前扶住夜雪,擔憂的眼淚直掉,道:「小姐,你要做什麼?你現在怎麼下得了床?」
夜雪擔心江氏,扶著芽兒硬撐住身子,冷然道:「別哭了,叫她們進來,我要梳洗。」又轉向公冶清,道:「你出去。」
公冶清怔了怔,唇畔勾起一抹邪魅,海水般的聲音帶著深不可測的意味,道:「聽說,將軍府確實出了點事情……」看著夜雪緩緩垂下眼瞼,便不再多說,手中摺扇搖了搖,優雅的轉身走了出去。
夜雪在侍女的幫助下梳洗,原來臉上的傷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似乎還有癒合的趨勢,夜雪拿了白紗掩住臉便出了門。
張氏似乎料到夜雪會來將軍府,寒暄著將她讓到客廳。
夜雪看了一眼侍女奉上的茶,並不去接,淡然道:「本宮此次前來,不過是想看一看二夫人,不敢勞駕夫人相陪。」
張氏笑道:「王妃這是哪裡話?妹妹她身子不適,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代勞,不然豈不是對皇家不敬?」
夜雪冷眸略抬了抬,起身道:「既然二夫人病了,本宮為人子女,定當侍奉床前,還望夫人不要阻攔本宮盡孝。」
張氏無話反駁,咬了咬唇,終於嘆氣道:「王妃,這件事,將軍原本並不打算告訴你,不過,妹妹終究是你的生母,」又嘆了口氣,看了夜雪一眼,立刻轉向別處,道:「妹妹她竟然要毒害將軍,已經被族長關起來了。」張氏說完便吐了一口氣,夜雪冷淡的表情讓她差一點說不下去。
夜雪緩緩坐回椅子上,淡淡道:「將軍沒事吧?」
張氏道:「將軍倒是沒有大礙。」
夜雪拿起旁邊的茶盞,慢慢浮著茶沫,又問道:「二夫人是怎麼毒害將軍的?」
張氏嘴角難以掩飾的挑了挑,又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道:「毒是下在桂花糕里的,將軍一向喜歡妹妹做的糕,便吃了幾口,誰知竟中了毒。」
夜雪欣賞著青瓷蓋碗中碧油油的茶色,又問道:「二夫人為什麼要將毒下在桂花糕里?誰讓她必須要做桂花糕?」
張氏一怔,她沒有想到夜雪會這樣問,一時間有些語塞,眼神有些不自然,搪塞道:「這……這我怎麼曉得,你只有去問妹妹她自己了?」
夜雪點點頭,冷淡的看了張氏一眼,道:「很好,你讓她立刻來這裡見本宮,本宮也親自問她。」
「豈有此理!你將這裡當什麼地方!」隨著一聲怒吼,蕭峰禮出現在大廳門口,他身後是被人攙扶著的蕭別離。
夜雪知道蕭峰禮在朝中頗有幾分地位,連公冶墨他們這些有勢力的王爺都不敢不尊重,只得緩緩起身,施了一個晚輩見長輩的禮,道:「見過族長。」
「哼!」蕭峰禮不屑的冷哼,在主位落座后,道:「別以為你做了王妃就能為所欲為,張氏是你的嫡母,你怎能如此無禮?」
夜雪冷眸抬起,看著蕭峰禮,道:「江氏不會下毒傷害蕭別離,她是被人誣陷的。」
蕭峰禮大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呵斥道:「大膽不肖女!江氏是你的生母,別離是你的生父,你怎可直呼其名!」
夜雪挑了挑眉,淡淡道:「好,我不應該直呼他們的姓名,但是你們說我娘……我娘下毒,有何證據?」
蕭峰禮睨了夜雪一眼,道:「那盤桂花糕是她一人所做,就連桂花都是她親自從你那裡取來的,試問,何人能有機會下毒?」
夜雪垂下眼瞼,想了想,又問道:「那盤桂花糕都有毒嗎?」
蕭峰禮冷厲的視線轉向夜雪,不覺深了幾分,道:「自然都有毒。」
夜雪道:「那盤糕點在哪裡,拿來給我看一下。」
「哼!當時江氏見事敗,便將糕點全扔進了蓮池。」
夜雪鳳眸微微眯起,突然轉向張氏,靜靜看著她,許久才問道:「你的閨名可是月影二字?」
張氏不解夜雪的用意,只得點頭稱是。
夜雪淡淡點了點頭,轉向蕭峰禮,道:「我不信我娘會傷害……我爹,請族長帶我娘來,我要當面問問她。」
蕭峰禮沉聲道:「你不就是想要證據,」蕭峰禮示意一旁侍立的人將一個袋子呈給夜雪,續道:「這是從江氏的住處搜出的桂花,已經證實,全部都是用毒藥浸泡過的。」
夜雪接過錦袋查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里,混雜著一絲異味,一般人的嗅覺應該不會覺察。
夜雪的心直往下沉,雖然她知道這是張月影的陰謀,但是沒有一點證據,又見不到江氏,她該要如何辯解呢?
蕭峰禮拿起旁邊的茶盞,緩緩飲了一口,示意張氏帶領著服侍的人全都退下,大廳里只剩下蕭峰禮、夜雪和蕭別離三人。
夜雪將裝著桂花的錦袋放在茶几上,垂下眼瞼整理著袖口,耐心的等著蕭峰禮向她攤牌。
蕭峰禮卻不動聲色的浮著茶沫子沉思,明顯是要一點點消磨夜雪的耐心。
蕭別離看了看夜雪,轉向蕭峰禮,眼神帶著詢問。
蕭峰禮緩緩放下茶盞,沉聲道:「你也見了,現在是證據確鑿,你母親做下此等事,總要有個交代。」
夜雪研究著袖口的花紋,許久才淡淡道:「你要什麼交代?」
蕭峰禮似乎正在等夜雪這句話,吹角浮現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道:「大照王朝律法嚴明,她犯下這等謀殺親夫的大罪,自然要送官嚴辦。」
夜雪抬起冷眸,看著蕭別離,問道:「你也要將她送官嚴辦么?」
蕭別離露出幾分痛心疾首的神色,黯然道:「你娘太讓為父失望了。」
夜雪唇畔凝起一抹清冷,轉向蕭峰禮淡然道:「此等家務事,並沒有鬧出人命,應該是民不告官不究的,你們要什麼條件才肯放過她?」
蕭別離看著夜雪的眼神一冷,斥道:「就算我們要你做些什麼,也完全是為了家裡,難道你不是蕭家人?不應該為家裡盡一份力?」
蕭峰禮卻擺擺手,示意蕭別離不要動怒,慢慢押了一口茶,才緩緩道:「只要你願意,老夫保證這件事不會有人追究,而且江氏會過的比以前更好。」
夜雪略想了想,淡淡道:「我不是公冶墨的對手,刺殺他是不可能的。」
蕭峰禮與蕭別離對視了一眼,轉向夜雪道:「你做不到的事情,老夫自然不會要求。」
夜雪道:「你要我做什麼?」
蕭峰禮道:「老夫希望你利用墨王的寵幸,做蕭家的眼線,調查他的勢力分佈,最好拿到他的勢力分布圖,以及代表他權威的信物。」
夜雪垂下冷眸,想了想,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蕭峰禮扶著鬍鬚,道:「你可以選擇不相信,老夫想,不出三日你應該就能聽到江氏在菜市口被斬首的消息。」
夜雪看著蕭峰禮,與他對峙許久,突然唇角一挑,冷然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要先見一見我娘,要單獨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