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各懷心事
岩漿中的青陽鳥屍體,就像是飄蕩在虛空中的巨大石塊,笨重而孤獨。
這隻流有真靈青鸞血脈的妖禽,此時已然徹底斷絕了生機。
岩漿中,一切聲響都是不存在的,在死一般的寂靜中,一枚青色的妖丹詭異地從巨鳥屍身中破體而出,向著一處緩慢移動。
很快,青色妖丹,便被沈崖收入了儲物袋中,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沈崖用神念繼續感知著不遠處青陽鳥的屍骸,眉毛微微一挑,單手一翻,一陣波動從其手掌擴散而出,將不遠處的青陽鳥屍體包裹其中。
刹那間,青陽鳥的屍身就被波動吸引,向著沈崖所處位置倒飛過去,一路劃開了滾滾的岩漿。待到屍身到了沈崖近前,巨鳥屍體一陣收縮,一卷之下,也被沈崖收入了儲物袋中。
做完這一切,沈崖下到岩漿後的第一個目的,算是完成了。
然而,此時的沈崖臉上,卻罩著一沉陰霾。細心的他,已然發現了蹊蹺。
這具青陽鳥的屍體,出現的位置,實在是不太合理。按照沈崖的推斷,以青陽鳥死後下沉的速度,它該是在火山口下方的五六十丈左右,此時,卻是在足足八十丈開外。
青陽鳥的下沉速度超出了常理,這讓沈崖一陣心悸。
“難道,是有東西把它拖到這裏的?”沈崖眉頭微蹙,不僅自語道。
然而,四下除了岩漿外,幾乎是空無一物,這讓沈崖更不知該如何猜想了。
心中滿是困惑和疑慮,但眼下,該做的可不是毫無根據地懷疑,他得盡量快速地尋找到那六具炎精龜的屍體。這個,才是他下到岩漿中的主要目的。
懷著複雜的心情,沈崖繼續向下方潛去。
赤紅色的岩漿中,靜謐無聲,憑借肉眼,能夠看到的最遠處也不過數尺。壓抑的氣氛撲麵而來,在這樣的環境中,緩緩向下方潛入的沈崖,猶如墜入深海的圓木,迷茫而孤獨。
一丈……兩丈……十丈……二十丈,這一回,沈崖雖然還是小心翼翼,但不用尋找青陽鳥屍體的他,比起先前要快上了許多。沒過多久,他就下潛到了從火山口開始計算往下百丈的距離。
沈崖知道,再往下便是一個分界點。
若他不是人族,下方的範圍,便是連元嬰級妖獸都去不得的絕地。同時,他的神念也清晰地感覺到了這種變化。岩漿百丈下方的禁製之力比起上方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可奇妙的是,這種禁製之力真的就如同玄龜上人所說的一樣,對人族沒有多大影響。
沈崖咬了咬牙,沒有過多停留,繼續向著下方潛入。
他知道,既然玄龜上人知道幾個同伴屍體的位置。那麽,那幾隻炎精龜所處的距離,定是在玄龜上人神念能夠感知的範圍內。在岩漿中神念受到限製,玄龜上人都能夠感知到同伴的存在,這一點,也證明了那幾具妖龜屍體,距離這百丈的範圍並不遠。
所以,這一次沈崖的下潛又恢複了步步小心的狀態。
果然不出沈崖意料。很快,沈崖的神念中,就傳來了異象。在下潛大約七八丈左右後,六個聚集在一起的巨大存在,出現在了沈崖的神念中。
沈崖的神念可以感知的分明,那幾個龐然大物皆有著相同的外形,分明就是六隻巨大的蛟首妖龜。
沈崖心中的某一種擔心消失了。其實,他自下到岩漿後,就一直擔心,所謂的炎精龜屍體根本不存在。畢竟過去了如此多年,即便炎精龜乃是火屬性妖獸,屍身在烈火中不易消散,但三百年時間的煉化,還是讓沈崖有些疑慮的。
而沈崖真正擔心的,還不是沒有妖龜屍體,得不到妖丹的情況。他更擔心玄龜上人虛言相欺。若是沒有妖屍,便證明玄龜上人說了謊。這種情況下,細的先不說,首先就能夠證明玄龜上人不懷好意。如此,留在火山口外與玄龜上人僵持的兩人,就危險了。
如今,終於感知到了的炎精龜屍體存在的沈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可就在這個時候,沈崖原本輕鬆下來的麵容忽然驟變。心髒也開始砰砰砰地劇跳了起來。
雖然置身於熾熱的岩漿中,但此時,沈崖卻感覺到一種寒意撲麵而來,仿佛墜入了冰窟之中一般。
一時間,沈崖停下了下潛的動作,呆愣愣地停在原地。
因為,就在剛才,沈崖的神念中,下方不遠處的那六具龐大的炎精龜的屍體中的一具,竟是抽動了一下脖子。
沈崖的神念強大無匹,即便受到了限製,也精純異常。他能夠百分百地確認,剛才感知到的情況,絕對不是他的幻覺……
火山口外,巨大火山的邊緣處,趙離正死死地盯著玄龜上人。
解脫開來的溫妙月則要比趙離更加關注玄龜上人的動向。她可是差一點就死在玄龜上人手上的,此時又被種下了禁製,怎能不小心謹慎些。
一兩個時辰過去了,玄龜上人還算老實,一直是笑眯眯地看著兩人。他的笑容看似真誠,但配合著詭異的臉,就顯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陰森氣質。
趙離一刻不敢放下手上的陣盤,如今還持續著的大五行彌天陣,乃是鎮壓玄龜上人七級本體的唯一手段。同時,他也清楚,以自己對這套陣法的了解,不可能在瞬間利用此陣滅殺玄龜上人的本體。而自己的實力,與化成人形的玄龜上人的這縷妖魂相比,也不能做到完全碾壓。
即便是加上溫妙月,趙離也沒有完全的信心與玄龜上人一決高下。
他無比擔心玄龜上人直接動手搶奪陣盤,同時,也擔心著下潛到岩漿中的沈崖會有什麽不測。若是沈崖有什麽三長兩短,憑他和溫妙月的實力,想要活著離開落日神山,簡直就是笑話。更何況,離開落日神山的落日令,此時,還在沈崖手上。
趙離也清楚,沈崖之所以執意自己下去,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放心自己。這也難怪,自己在麵對炎精龜妖丹的時候,表現地實在是太不冷靜了。
而沈崖,在孤身犯險的同時,也帶走了他和溫妙月離開此地的希望。有了這樣一層保障,自己絕對不會做出不利於沈崖的事情。
看似年紀輕輕的沈崖也不知經曆了什麽,心思竟是如初如此深沉。趙離不禁感慨,平時在南趙國,全是他玩弄別人,將一國之眾牢牢捏在手中,千百年間,無論江湖還是廟堂,皆由他翻手是風覆手為雨。但一旦踏入了真正的修仙者的世界,修為淺薄的自己就什麽都不是了。
趙離沒有忘記,當日在九環山山腰間與那個神秘老者對話時,說過的話。他說他要站到更高的地方,去俯瞰下方的一切,讓自己獲得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想到眼下自己壽元即將枯竭,苦苦尋求突破的窘境,再看看那高到不知道哪裏去的仙路盡頭,趙離也有一瞬間的迷茫。但很快,他又收拾了精神,心中的信念沒有因為眼下的無力潰散。他堅信,自己是可以走到那個地步的。
外人根本無法看出,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處處顯著普通的趙離,心中的宏願或者說是野心有多麽巨大。更無法相信,他也是一個具有非人般強大意誌的可怕存在。
或許,千年來,唯一看清這一點的人,便是沈崖。因為,且不論天賦與修為的差別,這二人光從某一部分的心性上來說,是同一類型的人。
正是因為這樣,沈崖才不會完全信任他,但又能將很多重要的事情交托於他。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能夠準確地察覺到沈崖對自己的不信任,和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英雄相惜。
我絕對不能搞砸-——麵對眼前的情況,趙離的心中不止一次,這樣告誡自己。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讓趙離幾乎方寸大亂。
就在“定海神針”沈崖離開原地,下潛入岩漿的兩個時辰後,騷亂的陰影還是緩緩降臨了。
兩個時辰始終緘默的玄龜上人忽然大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古怪異常。隻見,玄龜上人瞥了一眼火山口的岩漿,嘴角抽動,露出了寒氣森森的冷笑。他用幹啞的嗓音如此說道:“嘿嘿嘿,時間該是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趙離心中登時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撲麵而來。
就在趙離準備催動陣法攻擊炎精龜本體時,幹瘦的玄龜上人卻是麵朝他,咧開大嘴,露出一嘴黑黃色的爛牙,笑了起來道:“哈哈哈,小子,別白費力氣了。你根本不能依靠陣法瞬間滅殺困在陣中的炎精龜吧。
要在催動陣法的同時,與我纏鬥,你覺得會很輕鬆嗎?若是下去的那小子主陣,我還會忌憚三分,可就憑你和這女娃娃,哼哼,不是我看不起你們。是你們真的不夠格。”。
“哼,我就知道不會這麽輕鬆的。但龜前輩你忘了一件事,你以為本體受到傷害的同時,還可以一心一意地與我戰鬥嗎?我們誰妨礙誰還不一定呢。”趙離麵不改色,從容應對。
“哈哈哈哈,人類上當的模樣可真是搞笑。你要是覺得你們所認為的本體真的能夠影響到我,大可催動陣法試試呀。”玄龜上人聽到趙離的言語,卻是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輕蔑與嘲諷。
聽到玄龜上人此言出口,趙離的心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