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沈大夫不是大夫
“怎麽這麽久才開門?”一名身高超過門框的高瘦男子,厲聲對屋中一臉惶恐的中年漁夫說道。
“啊,我……”中年漁夫想解釋兩句,卻不知該怎麽說。
“別囉嗦了,我們過來有要事要辦。滾開。”有一方臉男子麵色倨傲地如此說道。
說著,幾名天下盟之人,毫不客氣地撞開漁夫,進入了屋中,
瞬間,原本就狹小的小屋,變得擁擠起來。包括沈崖在內的五人,也被數名天下盟男子堵在了屋中。
可還沒等眾人有所反應。那方臉的天下盟男子就先一步行動了起來。
這人竟是毫無來由地一閃身,來到了中年漁夫的身邊,不由分說地將其按倒在地。
“哼,竟然還有魚吃,看來出船捕魚的就是你們了!”方臉天下盟男子如此怒斥道。
原來,這家夥一進屋,就看見桌上的紅燒魚。從而料定了這家人最近出船捕魚了。沒想到這種沒有實際依據的推理竟是歪打正著。
這句話卻還透露出了一個信息。天下盟之人對於周邊百姓沒有肉吃的事情,清楚的很。可即便這樣,他們依舊無動於衷。看見漁民有魚吃,反倒要興師問罪。如此作為,豈是俠義之士該有的?
若是讓這樣一群人推翻了朝廷,長久控製南趙,南趙的平民們哪裏還能過上一天安生日子。
此時,屋中眾人卻是沒心思想這些,皆被方臉男子的話嚇了一跳。他們心裏清楚,確實違反了天下盟的禁令,偷偷出船捕過魚。
一時間,老漢婦人和孩子都不知該如何作答。隻能苦苦哀求天下盟的“大俠”饒命。
“此言差矣,這條魚是早就養在水缸之中的。今日正好拿出來燒了。怎能憑一條魚就斷定有人出船捕魚呢?”突然,沈崖變化的中年大夫,用那幹癟的聲音,從容地回答了起來。
屋中眾人一驚,尤其是漁夫老漢,他更是憂心忡忡。想直接提醒沈大夫,不能這樣對天下盟之人說話,不然會招致殺身之禍的。
但礙於眼前的形式,哪裏敢出言說什麽。隻能幹著急。
“你是個什麽東西,找死嗎!”一名手持樸刀的天下盟男子,臉上厲色一閃,對著沈崖如此說道。
漁夫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顴骨突出,眼窩凹陷,長得酷似骷髏的男子突然冷笑兩聲說道:“哼哼,陳老弟莫要動怒。既然他這麽說了,倒也不妨給他們一個機會。把事情說與他們聽吧。”。
聽到骷髏男如此說,陳姓樸刀男才稍微收斂了一些殺氣,如此說道:
“看在林兄的麵子上,我饒你一回。實話和你們說了吧,我們發現,有人在我們換防期間偷偷出船捕魚。上麵可是很生氣,要求要徹查出來。”。
聽到此人如此說,漁夫父子和夫人心中皆是一涼,孩子則是在一旁嚇得不敢出聲。
此時,隻見那高個男子從懷裏掏出一物來。一看之下,是一塊木頭碎片。
“此物,乃是我們在岸邊發現的。已經確定了,是漁船的殘骸碎片。因此,我們才斷定有人出船捕魚了。隻不過天網恢恢,漁船受損,被我們發現了端倪。
隻要確認一下,你們家的漁船是否受損,或是損毀不見。就能確定你們是否是出船的漁民。我勸你們早些承認。如果被我們發現所言有虛,就準備受死吧。”高個男子大致說了一下情況,最後用不善的語氣威脅道。
一瞬間,漁夫父子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他們再清楚不過了。自己家的漁船早就損毀於蒙江之中。高個男子手上的碎片,就是他們家漁船的殘骸碎片不假。
一下子,深深的絕望感支配了兩人。
漁夫老漢自知無從辯解,已是決定從實招來。
可就在這時,一直從容看著一切的沈崖,再一次開口,打斷了漁夫話到嘴邊的坦白:
“原來如此,那好說,我們家的漁船就在房子後麵收著呢。”。
“哦?如果你敢欺騙我們,就第一個受死吧。”陳姓男子語氣陰毒地說道。
這回,漁夫父子是嚇的魂飛天外。家裏哪還有什麽漁船?這沈大夫如此信口胡謅,可是要吃大苦頭的呀!弄不好還要連累全家。自己兩個男人被殺也就算了。可家中的女人和孩子要是受到牽連,該如何是好?
心中如此想著,二人卻是不敢出言說些什麽。
這時,隻聽骷髏似的男子又說話了:“好!你現在就帶我們去看看,如果發現船身確有損毀或是根本沒有船。後果如何,你們應該很清楚。”。
此言一出,除了沈崖外的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蟬。唯獨沈崖緩緩起身,似是準備引領這些天下盟的男子去看漁船。
一會兒過後,數名天下盟之人,押著漁夫一家,在沈崖的引領下,走出了屋子。
對於漁夫父子和婦人來說,每一步都走的重如千鈞。繞著小小的矮房一圈,卻讓他們猶如經曆了百年歲月。
天下盟的家夥還在不停催促著沈崖快些。
很快,一眾人就繞到了屋子的後麵。漁夫一家此時已是心如死灰,準備在事情敗露的一刻,拚命求饒。隻求他們能夠放過那最小的孩子。
然而,等他們回過神來,眼前的一幕卻是讓他們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一艘嶄新的漁船,此時正安安靜靜倚靠在屋後,被繩子綁住,似是許久沒有動用過的樣子。隻有幾捆柴火雜亂地堆放在一旁。
看見眼前這一幕,天下盟的眾人終於相信了這家人沒有出船捕魚。押著漁夫他們的手,也鬆開了。
“我說的沒錯吧。各位,我覺得既然找到了船隻的碎片,說不定,出船的漁夫早就和船一起被江水衝走,葬身魚腹了。即便真的有人出船,那應該也找不到了。”沈大夫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回,他說的確實是在情理之中,天下盟幾人一時語塞。
“天下盟辦事,輪得到你來插嘴。”一會兒過後,才有一人惱羞成怒地如此說道。
眼前的漁船,洗清了漁夫一家的嫌疑。天下盟和漁夫一家各懷心事,也各有不解。
這一切,唯有沈崖了然。
就在這時,天下盟那個骷髏一樣的家夥,又用他獨有的難聽嗓音開口說話了:
“好了,既然漁船還在,那你們就沒有嫌疑了。現在就說說我們來的第二個目的吧。”。
說著,骷髏般的男子,目光就看向了中年漁夫。
中年漁夫心中一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這長相恐怖的家夥盯上。
“上頭有令,每家每戶,都要抽調一人,為守護雍州做貢獻。我們此次前來,除了調查出船捕魚之人外,還要帶走一人。我看你身強體壯正好合適,跟我走吧。”骷髏男子繼續說道。
這下,中年漁夫總算是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盯上了。
他心情複雜。漁夫很清楚,現在被調去的平民,無非是為天下盟做白工當苦力。這倒是也沒什麽。
然而,戰事一開,現在這些當苦力的平民,有極大可能被安排到戰場上去當炮灰。
天下盟不求這些平民們有戰鬥力,但用來惡心朝廷的正規軍倒是不錯的選擇。
一旦現在被調走,很有可能死在外麵,再也回不了家。
然而,漁夫沒有別的選擇了,如果他拒絕或是反抗,家人立馬就會遭殃。還不如犧牲自己一人,換全家暫時的平安。
隻可惜,孩子尚年幼,家中還有妻子。頂梁柱要是不在了,不知年邁的父親還能支撐這個家多久。
想到這些,中年漁夫心如死灰。
可就在這時,漁夫的腦海中莫名響起了一個溫醇的聲音——“想要活命就閉嘴,什麽都不要說。”。
漁夫一驚,立即抬起頭來東張西望。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妻子和父親似乎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和他一樣正在東張西望。
天下盟的那些高手,卻是和沒事人一樣,完全無動於衷。
與此同時,那個沈大夫突然說話了:“幾位,你們看,要不就把我調去怎樣?天下盟應該管飯吧?有肉吃嗎?”。
沈崖竟是突然毛遂自薦了起來。
“哼,幹瘦邋遢,誰要你這種人。再說回來了,你是這家的什麽人啊?從剛才開始,就是你話最多。”樸刀男子語氣輕蔑地說道。
“我是這家的遠房親戚,正好借住在這兒,應該也能算是一份子吧?實不相瞞,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個郎中。想必貴盟應該比較需要郎中的吧?”沈崖再一次解釋起來。
聽到沈大夫自稱遠房親戚,又想代他被天下盟征調,漁夫心中感動,本想出言製止。沈大夫對他們一家有大恩大德,怎麽還能讓他替自己受罪。
然而,漁夫想起了先前腦海中的那句話,一個奇怪的猜想隨即生出。隨後,也就乖乖閉嘴,什麽都不說了。
“哦?要真的是大夫,確實比苦力有用許多。那就你了。不過要是被我發現你在胡說,下場如何你應該很清楚。”樸刀男子聽到沈崖自稱郎中。很快就改變了主意。
“嗯,確實如此,就他吧。好了,在這一家耽擱的時間夠久了。我們該去下一家了。”高個男子接話道。
“你跟我們走。至於你們,就回屋子裏吃魚去吧。”骷髏般的男子先對著沈崖幻化的中年人說了一句,隨後又輕蔑地對著漁夫一家如此說道。
這一夜,天下盟的幾人,從這平凡的漁夫家中,帶走了沈崖。
一家人回到屋中,桌上的紅燒魚已經涼了。沈崖終是沒有吃到一口。
回到屋中的男孩小鯉,卻突然冷不丁地望著桌上的紅燒魚說了一句:“其實我一直想說的,沈大夫應該不是大夫吧……”。
與此同時,沈崖正跟隨著那天下盟的數人,挨家挨戶地調查。和他一樣,被強行征調的人越來越多,隊伍也隨之越來越長。
沒人發現,隊伍中的沈崖正陰森地微笑著。
今天,他會如此一反常態,連續出手幫助漁夫一家。一來,是打算好人做到底。二來,則是他有心中早有計劃。
天下盟的幾人尚還不知,自己把何等可怕的存在招了進來。正享受著人生最後的囂張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