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
旭日初升,在古老的扶桑城城牆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城牆之下,十餘萬赤焰軍兵傾巢而出,暗紅色的衣甲匯聚成地火的潮汐,密密麻麻的羅列在這片廣袤的平原之上,幾乎染紅了半個天空。
而在暗火色潮汐的對面,無數黑衣黑甲的士兵執槍持戈,冷肅相對,無邊的黑色向後方一直蔓延,彷彿一片沒有邊際的黑色雲彩,又彷彿是吞噬一切的地獄入口。
赤焰的最強陣容,與朝雲的最強陣容,事隔三十年,終於再次碰面。
兩軍對壘,天地肅殺,彷彿連剛剛到來的一絲春意,都被逼的又退了回去。
兩匹馬分別從兩個陣營之中越眾而出,在相隔五十步的地方各自勒馬。
楚煜沒有穿他一貫穿著的玄色綉四爪蟒袍衣衫,而是在一件赤紅色的底袍之上穿著一件金絲朱雀鎧,兩翼的火鳥頭顱栩栩如生,彷彿只要稍有動靜,就會抬頭起頭來,噴出無上火焰,燃燒一切。
流光也沒有穿那件黑色衣衫,亮銀色雲紋明光鎧在黑色的底袍映襯之下,更顯得熠熠生輝,耀人眼目。可若是有人能夠透過他的鎧甲看到他裡面穿的衣服,就會發現一朵鮮紅色的薔薇朵靜靜的躺在他的胸前,離心口最近的位置。
什麼都可以變,唯有這朵花,從來不變。
時隔三十年的兩國再次交鋒,身為主帥,他們都給了彼此最起碼的尊重。
駐馬而立,靜靜觀望。
這似乎是他們第一次正面交鋒,用各自最尊貴的身份,手握兩國最強勁的實力。
可是在暗地裡,他們早己不知道交鋒過多少次,為公,為私,從不曾停止。
兩個人幾乎沒有怎麼見過面,可是卻彷彿己經對對方了解的太多太多。多到即使如今對面而立,都己經覺得無話可說的地步。
片刻之後,還是楚煜先開了口,沒有一般兩軍對壘時慷慨宣言與彼此挑釁,只是一句似疑問更似結論的簡單話語:「開戰吧……」
兩國之間,亦或者是兩人之間,仇怨都己經結的太深太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沒有化解的空間,也沒有任何人有化解的慾望。
流光一側唇角扯出,露出淡淡的笑意,語聲中卻是不容質疑的強硬:「好!開戰!」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兩軍對壘時主將之間最短的交涉與溝通,短到甚至只有短短的六個字,幾息的時間。
兩人各自拍馬而回,巨大的軍陣突然之間由蓄勢待發變的鋒銳起來,就像一柄等待著殺人的劍突然之間被抽出了劍鞘,不見血,不回還!
在兩人入陣的一瞬間,激烈的戰鼓聲突然響徹了扶桑城外的天空,無數的令旗交相揮下,在空中交織出壯烈又悲美的弧度。
原本凝立如山嶽般的軍陣在一瞬之間動了起來,嘶喊著,衝殺著撲向對方,像一隻只開了弓,就永遠無法回頭的箭。
短暫的加速與奔跑之後,兩軍猛的撞在了一起,雖然沒有實質的聲音,卻讓人的心忍不住劇烈顫抖,彷彿那樣的撞擊是真實的發生,連血肉都崩濺起來。
沒有計謀,沒有取巧,這是一場徹底的實力與實力之間的碰撞,是一場不得不打的戰!
天下之大,縱然能夠憑藉機謀巧計取得一時的勝利,可是終歸,只有實力才是無上的王道!想要征服一個國家,收取一片土地,除了用強大的實力打到它再也無法反抗之外,別無他法!
喊殺震天,血流遍地。
將近三十萬人的大軍,在扶桑城外的平原之上,為了國家,為了榮譽,又或者僅僅是為了自保或者復仇,用自己的血與肉,爭奪著這一片土地的署名權。
黑色與赤色的洪流混合成一團,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現著瘋狂的色彩,他們根本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只能憑藉著殺戮與戰鬥的本能,在這一片修羅墳場上艱難的存活下去。
這個世間,沒有什麼能夠比戰爭更殘忍,更凶暴!
殺人,或者被殺!
沒有理由,沒有借口。
善惡,道德,在這樣的時刻,成為一種可笑到不能再可笑的說辭!
因為只有活下來的那個人,才有說話的資格!
黑色的土地染污了赤焰軍兵的暗紅色衣衫,飛舞的血光沾濕了朝雲將士黑色的袍甲,己經根本分不出誰是誰,只有無邊的殺意和洶湧的殘暴氣息,不斷的飄飛在戰場上空。
原本光明耀眼的太陽彷彿也被這樣壯觀的殺戮與殘暴所震驚,通縮著,顫抖著,一點一點的收縮著自己的光芒,終於完全躲到厚厚的雲層之中,不敢露一點頭。
天色猛的灰暗下來,灰濛濛的霧氣和大團大團的雲將天空壓的極低,彷彿要將天地之間的人都困在裡面,壓抑到讓人窒息。
然而戰場上的人卻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天地的變化,高高舉起的兵刃依舊毫不留情的落下,砍斫著別人,也被別人所砍斫。
兩方陣營中紅色和黑色的大旗不斷的變幻著,縱觀戰場全局,不斷的下達著各種命令,調整戰局,兵力膠著,實力碰撞,旗鼓相當。
所以只能拼,看看誰的兵更能挨,更能扛,誰能堅持到最後一刻,而不潰敗!
天空彷彿終於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威壓,猛的暴出一聲沉悶的雷聲,然後大雨如瓢潑一般,不要命的灑了下來。
都說春雨貴如油,可是在這樣的時刻,這些大雨,卻只是增添了戰場的慘烈而已!
衣衫在瞬間被濕透,冰涼,寒冷,還有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所帶來的輕微疼痛!
布料和頭髮都緊緊的貼在身上,阻礙著動作的流暢,可是這不僅沒有讓他們放棄,反而更是激起了每個人身體之中本能的凶性,更是紅了眼睛,拚命的廝殺!
大雨沖刷著地面,原本只是靜靜滲透進地面的鮮血被雨水帶出,肆意流淌,整個平原,彷彿成了一個巨大的血池,散發著森森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