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知道自己是被薔薇和衛澤合著伙的騙了,蓮華一時間又羞又惱,連著好幾天兩個人誰都不理。


  薔薇畢竟有孕在身,隨便假裝一下不舒服,蓮華立刻就把那點子小事忘了,只顧著看她乾兒子怎麼樣,再加上薔薇又肯低聲下氣的哄蓮華,蓮華很快就又和薔薇恢復原狀,只是苦了衛澤,每次來看蓮華,蓮華連個正眼也不肯給他,大概是想起自己以堂堂公主之尊,居然被騙著心甘情願給衛澤做了半個月的貼身侍女,心裡不甘。


  衛澤進門,看到蓮華果然又己經側轉了身子,沉著臉,看也不看不他,不由摸了摸鼻子,無奈了笑了一下。


  薔薇看著也不同情,見過了撒嬌耍賴天下無敵的御流光同學,她本以為衛澤該不會做的太過份才對,可誰知道衛澤骨子裡也是個不老實的,居然能裝那麼久,活該露餡被蓮華嫌棄。


  衛澤這些日子常來常往,早己非常隨意,輕輕咳了一聲,在桌邊坐下來,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查到冥烈被關在哪裡了。」


  「真的?他關在哪裡?」薔薇眸中一亮,立刻反問,蓮華也情不自禁的將目光移了過來。


  這件事情本是薔薇托她查的,可是冥烈關著的地方實在很隱蔽,她雖然是公主,在扶桑的力量卻實在有限的很,遠不如衛澤的靈活自如。


  衛澤看到蓮華終於肯正眼看他一次,心情也是好了幾分,手腕一翻,又露出一樣東西來,低聲說道:「這是君落羽送來的,要我們想辦法把這個送給冥烈。」


  衛澤掌上是一顆小小的藥丸,外面被蠟封著,薔薇只是微微看了一眼,就猜到這顆藥丸的作用一定是想辦法讓冥烈暫時恢復功力之類的。


  冥烈的武功絕對不算低,就算與流光也在伯仲之間,只要能恢復武功,也許只憑他自己就能逃得出來。


  極快的纂於掌中,卻又抬了頭看衛澤,低聲說道:「你沒有辦法送進去嗎?」


  衛澤微微搖頭:「他關在火神殿的地牢里,那裡是火神執事的勢力範圍,都是些狂熱信仰火神祝融的人,幾乎沒有任何勢力能滲透進去。不僅我不行,就是攝政王和洛王也不行。」


  「沒用就說自己沒用,找那麼多墊背的做什麼?」蓮華嘟了嘴,不客氣的挑刺。


  衛澤笑了笑,卻也沒有太計較。


  與蓮華相處了那些日子之後,雖然仍是清風淡月的朗然,卻比之前多了些人間煙火氣,各種情緒表情,也都要豐富了許多。


  就彷彿同樣是笑,以前只覺得空虛一片無從捉摸,如今卻帶了些忍讓寵溺的意思。


  蓮華本來還很有理的樣子,此時被衛澤這麼一笑,不知怎麼竟然就紅了臉,索性又背轉過身去,不去看他。


  這其中的小小波瀾薔薇雖然感覺得到,當然不會笨到去說出來的,只是皺緊了眉低聲問道:「那我們要怎麼辦?連你都送不進去。」


  衛澤又是一笑:「我送不進去,可是卻不代表你送不進去。」


  「怎麼說?」薔薇詫異,自己己經有快要九個月的身子了,衛澤都做不了的事情,自己又怎麼做得到?

  衛澤老神在在卻又輕描淡寫:「他們,可都是狂熱信仰火神的人!」


  薔薇目光猛的一亮,一道靈光驀的閃過:他們信仰火神,而自己,可不是正是被稱為火神代言人的引魂師?

  雖然是個最多只能奏出三次失魂引的偽引魂師,可是這種事情,除了個別的幾個人知道之外,又有誰會了解?

  如果自己在那些教徒面前提出要見一個犯人,就算火神執事再怎麼不情願,恐怕也不好公然回絕她的要求。


  一時間不由喜笑顏開,脫口說道:「衛澤皇子,你這麼聰明一個人,怎麼會笨到裝病裝那麼久,還被人抓包在床?」


  一句話出口,衛澤的表情猛的變的尷尬至極,蓮華也倏的轉過身來,一張臉羞的通紅,急聲叫道:「薔薇!」


  薔薇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說錯了話,可是事己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暗暗的吐了一下舌頭,一手撫著肚子,很假很假的皺起了臉,嬌聲說道:「哎呀,小傢伙又踢我了,我不太舒服,先去休息一下,你們自便。」


  站起身極快的走了出去,那動作利索的不得了,怎麼看也不像是不舒服的人。


  留下衛澤和蓮華兩個人在室內面面相對,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衛澤到底是男子,帶著笑先開口叫道:「蓮華……」


  「哼!」蓮華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冷哼一聲,身子一扭緊跟在薔薇身後出了門,只留下衛澤一個人站在房中,有些無奈的苦笑。


  看來上次是真的玩的狠了,早知道後果這麼嚴重,也就早幾天起來,蓮華向來心高,好不容易快哄著她說出自己的心意,卻弄成這種樣子。這一次,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哄好。


  讓薔薇去給冥烈送葯的事情雖然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著實有些難度,別的不說,就只說怎麼讓薔薇出洛王府,就是件很頭痛的事情。


  不過這些事情,自然有衛澤去解決,一從洛王府出來,扶桑就開始漫天傳起了流言,說是引魂師久離火神殿,夜夢祝融,囑其入殿朝覲,膜拜觀禮。


  這流言傳播速度之快,範圍之廣,來勢之兇猛,幾乎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當初要薔薇出席新年大典重建赤焰民眾信心的是火神執事,如今真的樹立起引魂師形象,被輿論聲浪逼的頭痛的也是火神執事。


  在教中眾人的威壓之下,僅僅是第三天,火神執事便派人恭恭敬敬的到府上來請薔薇,說是請引魂師重臨火神殿。


  薔薇面上做的莊嚴慎重,心裡都快笑開了花,洛王本以為將冥烈關在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恐怕絕想不到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樣的漏洞。


  去火神殿的日子越早越好,就安排在次日,當日夜裡,衛澤又來了一次,帶來了君落羽一張手寫的紙條,計劃詳細且周密。


  薔薇暗暗的記在心裡,一整夜反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只唯恐這一次的救援行動又與上一次一般,會出什麼紕漏,仔仔細細的在心裡想了又想,快天明時才沉沉睡去。


  清早醒來,叫人來給自己換了衣服,依舊是那一套雪白色銀絲暗綉寬邊長袍,腹部早己是高高的隆起,因為有孕而且的越發柔軟的表情平白中帶出幾分聖潔的味道。


  薔薇這樣重的身子,其實連走路都己經是件很吃力的事情,可是她卻寧可自己當心一些,也不願意在洛王府中安安靜靜的坐著。


  不知道有多少人為著她,為著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而拚命的做著努力,甚至有人為了她而身陷囹圄,她又怎麼能不振作起來,做些什麼來回應他們呢?


  車駕出門的時候,薔薇才發現自己小瞧了這一趟出行,她本以為不過是去火神殿看看,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出了門才發現,扶桑的百姓竟早己經洛王府門口聚集起來,幾乎連街道都己經塞滿。


  可是看到她出來的時候,又自動自發的讓出一條道,好不阻了馬車的行進。


  薔薇本來一出門就打算上車的,可是看著這些百姓,忽然發現自己不能這樣。縱然她去火神殿是另有所圖,縱然所謂火神祝融從來都只是赤焰皇室一個高等玩笑,可是看著這些百姓虔誠的信仰,薔薇忽然覺得,也許火神真的是存在的,就存在於這些民眾們由衷的信仰里。


  她終於想明白一件以前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的事情。


  赤焰的引魂師向來都是由最優秀最純澈的人群組成,他們絕對不笨,可是連她都能看出來所謂的火神信仰不過是個政治謊言,為什麼那些引魂師還心甘情願的為赤焰皇族所利用呢?

  可是今天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那些引魂師為的並不是赤焰皇室,而是這些虔誠的信仰著火神之力的百姓,當他們的胸中被這些信仰所感染,所激蕩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生出那股超自然的力量,那力量之強大,甚至真的能通過鼓聲,指引這世間的靈魂。


  棄車步行,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小心,也很莊重。


  薔薇有些慶幸自己一早起來精心的做了打扮,只有在這身雪白祭師長袍之下,才能真正突顯出引魂師的純潔與神聖。


  對著兩側的民眾輕柔的微笑,和藹而大氣,沒有偏頗,沒有歧視。


  當一個人活著的時候,這個世間也許有貧富,美醜,善惡,老少,高低等種種差別,可是當他死了之後,每一個靈魂卻都是平等的,沒有人知道下一世,他們會經歷什麼樣的人生,他們所有的罪,在脫下肉身的一剎那,就早己被贖的乾淨,剩下的靈魂,都是一樣的潔凈。


  而身為引魂師,最最基本而且重要的一點,就是能夠平等的看待這些靈魂,沒有任何偏頗。


  引魂師要去神殿,這件事情又吵的如此之大,火神執事自然要親自來迎,看著薔薇雪白色的背景纖細卻堅韌的行走眾人之間,他忍不住再次發出了輕輕的嘆息:「可惜,若她沒有沾染過血腥,當真是天生的引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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