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
這句話說的冷漠非常,猶如在燃的正旺的焰火上兜頭澆下一盆冰水,將每個人都凍了個透底。
眸光冰冷的環視眾人一眼,冷冷說道:「皇兄己經採取了對策,你們該幹什麼,就給我幹什麼去,有敢妄言出兵者,嚴懲不殆!」
「可是王爺,十胡危急……」一個青年將領匆匆上前一步,張口想要反駁。
流光眼風一掃,厲聲說道:「你想試試本王的軍法嗎?」
那青年將領腳步一蹌,口中的話再說不下去,只得默默的退了回去。
「都愣在這裡幹什麼?鎮遠王庭的餘孽都收拾乾淨了是不是?還要本王教你們怎麼做?」
又是一聲叱喝,那些將領縱然心中百般不願萬般不甘,卻沒有一個人敢來違背流光的意思,各自行了禮,悶悶不樂的退出帳中。
看著最後一個人退出帳外,帳簾飄飄悠悠的落了下來,流光目中的凜冽之意終於漸漸收斂,微微向後靠向椅背,用一隻手輕輕的遮蓋了眼睛。
厲玄看著流光的樣子,默默的將炭火撥旺了一些,安靜的立在一旁。
許久,才輕聲說道:「主子,你心裡也不好受,又何必做出那種樣子?」
流光放下手,疲憊說道:「不那個樣子,又能哪個樣子?」
鎮定了一下精神,緩緩為厲玄解說:「一年前旭日城大戰,我們雖然勝了,可是楚煜卻在最後關頭明哲保身,對赤焰的實力幾乎一點也沒有損傷。就算那三十萬人裡面有一半是從各部落借調來的,剩下的至少也有十五萬人。再加上被雪藏在扶桑老本營里的近二十萬人馬,赤焰如今的機動兵力,至少也有三十五萬人左右,這些兵力里,還不算擔任正常守衛城防的那些。赤焰強盛了三十餘年,它或許國土不如朝雲廣大,可是軍事實力,卻早已和朝雲有的一拼。」
招招手將厲玄叫到桌邊,指著地圖上一條寬廣而壯大的河流:「你看看,通天河一路往西,從旭日城直下蒼梧。如今鎮遠王庭作孽未清,秦陌與我貌合神離,至少他停在銀翼聖女河邊上的那支人馬,就一直佔據著蒼梧和銀翼接壤地帶,沒有分毫退讓之意。也正因如此,所以皇兄才叫程遲將軍領兵回援,而不敢輕易調動陸帥!」
「草原並未平靜。一旦我揮師旭日,草原兵力空虛,楚煜一定會讓赤焰剩餘人馬順河西下,一舉攻陷蒼梧。一旦蒼梧有失,到時候我們在南面西面兩面受敵,又有近五萬大軍被拖在銀翼不能動彈分毫,而楚煜則可集中全部力量,來攻打我涵谷關天險,到時候,你想想會成什麼局面?」
厲玄聽的倒吸一口冷氣,如今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流光釜底抽薪拿下銀翼,又以閃電之勢橫跨草原,只看到了威風靚麗之處,可是卻很少有人深入去想,攤子鋪的這麼大,兵力必然分散,而兵力越分散,底下所隱藏的危機也就越是深沉的可怕。
流光這根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主子,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厲玄眉頭微微皺起,終於理解了方才流光為什麼要以那麼嚴厲的話來制止將領妄論出兵。
一旦將領心不定,底下的士兵必然也心不定,如果他們都想著揮師旭日為戚紹報仇,那很有可能真的不僅報不了仇,反而是去送死。
朝雲都沒有了,他們報了仇,又有什麼用呢?
流光疲憊的推開地圖,淡淡說道:「不理!」
「不理?」厲玄詫異。
「恩。」流光輕輕點頭:「隨楚煜鬧騰去,只要皇兄死守住涵谷關,他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們只管在划原上穩紮穩打,一定要在一個月時間內,讓草原徹底平靜下來。」
「可是萬一他打過了涵谷關……」厲玄語聲中滿是憂慮。
「打過涵谷關?」流光斜眼看著厲玄,帶出一種可笑的神色:「厲玄,流夜是不太出來打仗,可是你該不會以為,皇兄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吧?」
厲玄一愣,隨即明白了流光的意思,從小到大,流光和流光受的都幾乎是一樣的教育,說起來,流光的兵法啟蒙老師,就是當今聖上,御流夜。
自嘲的笑了笑,他怎麼把這件事情給忘了,雲皇御流夜,從來都不是個好欺負的人。
流光的目光越過桌上的地圖,停留在空中的某個地方,忽然輕聲開口:「戚紹是個天生的戰士!」
厲玄身體一怔,只聽流光己經接下去說道:「他在薔薇軍里的時候,其實並不特別出色,可是他有韌性,比別人能挨,所以當許多條件比他好很多的人在一次又一次的試練里逐漸被淘汰下去的時候,他卻還在,一直都在。」
「他剛從薔薇軍里出來,我就帶著他去了旭日,我交待給他的,都是最艱巨,最難的任務,可是從我把任務交待下去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沒有懷疑過戚紹會完不成。戚紹的韌性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就算他面對的是座山,他也可以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的搬到底,直到開出一條路來。」
「最難得的,是他有韌性,卻又不笨,在青溪峰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先發現了那三千禁衛軍的不對勁,如果不是他果斷的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絞殺,如果不是他聰明的沒有使用火攻以防打草驚蛇,只怕你,我,我們所有的人,都活不到現在。」
「絞殺熊罡衛,做奇兵伏擊赤焰攻城器械,鎮守百廢待舉的旭日城,還有前些日子的那一場大仗,哪一件,不是千難萬難,可是唯有戚紹做得到。」
流光的聲音平靜如水,藏在袖中的拳頭卻早己死死的握起,用力到青筋根根掙出。
「主子……」厲玄心頭一陣發堵,薔薇軍每一個被舉薦出來的將領都是流光一手培養,如今戚紹死了,他心裡恐怕比任何人都難過,可是卻偏偏無法表現出來,還要死命的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