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丟

  流光正是利用了激斗之中鈴舞無暇包紮,又過於相信自己點穴之法的弱點,用了這麼一味藥物,既不違反天機谷訓制,又讓鈴舞在不知不覺中,身受重創。


  練武之人,血比什麼都寶貴,一旦受傷,體力,內力,精神,乃至生命,都會隨著血液的流出而一併消散。


  鈴舞的創口本來就深,又一直處於激斗狀態中,這一柱香的時間,血不知道己經流了多少。


  方才沒有發覺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如果一旦發現,鈴舞只覺得頭暈止眩,體內一陣空虛,彷彿所有的力氣都隨著血液一併流出體外。


  自從她成為大祭司這些年來,幾時曾受過此等暗算,還弄的如此狼狽?


  一時間急怒攻心,身形猛的拔高三尺,雙掌大開大合,掌心之中竟然凝結成一個肉眼可見的巨大氣漩,雙目赤紅,凄厲吼道:「受死!」


  氣漩被用力推出,速度極快,而且每前進一分,就漲大一分,到離鈴舞身前一米左右距離的時候,那氣漩的大小竟己與一人彷彿,周圍的空氣海浪般涌動起來,不安的發出嘶嘶爆鳴聲。


  流光面色急變,大聲喝道:「退!」


  腳尖在牆面上急點,流星一般向後飛退!


  就在流光和眾長老退卻的同時,那氣漩彷彿終於被撐到了最大的極限,再也無法再大一分,猛的在空氣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轟然爆裂。


  巨大氣浪通過空氣一層層翻湧而來,竟將城牆都震塌了一塊,城上城下正在拚命爭奪的朝雲和銀翼士兵躲避不及,被氣浪波及的,被城牆倒塌壓埋的,數不勝數。


  一時間哀嚎慘鳴漫天遍野,到處都是煙塵瀰漫,血色飛濺。


  就連離城牆極遠的薔薇都不可避免的被招式波及,向後連退幾步,差一點跌坐在地。


  鈴舞發出這一招,身形不停,猛的大喊一聲:「淑寧!」


  「是!」韋淑寧雖然也被氣浪沖的倒退幾步,可是一聽到鈴舞叫她,立刻知道她想要自己怎麼做。


  雙手從腰間掏出八顆龍眼大的白色彈丸,每兩根手指中間夾著一個,一手四顆,用力向前甩出。


  動作雖是同時,手中用力卻巧,只見白顆白色彈丸有前有后,有輕有重,先後不一的落入城上城下眾人之中。


  那彈丸一落地,立刻猛的爆開,發出濃密的白色煙霧,見風即漲,飛速蔓延,竟與君落羽之前給薔薇的藥丸有幾分相向。


  然而流光一見這種彈丸,就知道這只是煙霧彈,只是用來迷惑視線,並沒有任何藥性。這種煙霧彈的製作方法極為簡單,可若想將藥性加進去,卻是件極艱難的事情,任何一點配製不妥,都會使得煙霧彈不僅達不到想要的藥性,甚至連本身的煙霧也發不出來。


  在聖女宮中,他還不知道有誰能夠做出如此規模巨大又含有藥性的煙霧彈來。


  鈴舞想逃!

  這個念頭猛的湧入腦中,剛想要不顧一切上前截擊,卻看到漫天煙霧之中鈴舞的身影一閃而逝,而消失的方向……


  眸子猛的凝緊,驚的幾乎心神俱裂,嘶聲喝道:「保護王妃!」


  同時身法發揮到十二成,電光石火一般沖著薔薇所在的方向死命衝去!


  然而這樣濃密的煙霧之中,人人自顧不暇,又有誰看得清薔薇在哪裡?


  流光身形衝起雖快,但到了煙霧之中,卻也只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對面不識。


  也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腳下又踩到了誰,更不知道薔薇的方向在哪裡。


  巨大的恐慌在心頭無邊蔓延,他找不到薔薇,他居然……又把薔薇弄丟了。


  空氣中驟然響起鈴舞得意又陰狠的聲音,布帛撕裂般刺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人聽不出是在哪個方向:「御流光,慕容薔薇在本尊手中,你讓本尊吃了如此大虧,本尊就也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你放了她!」漫漫煙霧中,流光根本看不到鈴舞在哪,只能將身體在一片白霧中四面旋轉,嘶聲厲喝:「你放了她,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可以商量!」


  然而白霧之中卻沒有任何人回答她,鈴舞彷彿憑空消失,只有士兵慌亂的相互確認找尋聲和受傷者凄厲的哀嚎不斷迴響在暗夜之中。


  煙霧發散的快,消散的也快。


  一陣夜風吹來,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白霧就像到來時一般突然,頃刻間消散而去。


  時間不長,但卻足以發生什麼許多事情。


  至少,己經足夠讓一場完勝,變成慘敗。


  贏得天下又如何,輸了薔薇,於他,就己經輸了全部。


  白霧散去,流光才看到他所處的位置離薔薇方才所站的地方其實並不遠,那裡的侍衛一片狼藉,己經被人以一擊之力斬殺乾淨。


  血水在地上緩緩蔓延,流淌成血膩的溪河。


  那個女子明明方才還和他站在一起,與他並肩看著他如何將一個龐大的國家一點一點收入囊中,可只不過轉瞬之間,就己經蹤跡縹緲,不知去向。


  垂在身側的手不住的顫抖,他對鈴舞,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誓要將其一舉斬殺,如今薔薇落在鈴舞手裡,她會如何對她?

  如果她因為泄憤而傷了薔薇,又或者,乾脆殺了她,那他,該怎麼辦?

  「靖王,發生什麼事了?薔薇姐呢?」樂池一邊揮手趕著眼前的白霧,一邊快步向著流光這邊跑過來,從千碑林里出來之後,因為流光趕著帶薔薇過來收服長老會,因此並沒有等樂池和其他人。


  樂池先帶著人將那面大鼓安頓好,本來想立刻趕來的,可是安息鼓竟彷彿有種奇妙的魔力似的,讓他一看到就不想走。


  想想薔薇有流光在身邊,斷然不會出什麼問題,他去了也不過是電燈泡,還不如安安心心的在這呆著。


  圍著那面鼓前前後後的轉了好半天,竟然忍不住心裡旋律的悸動,想要去敲打一下,然而胸中明明胸中鼓點環繞,真的下了手,竟怎麼也敲不出薔薇敲的那支曲子來。


  鬱悶之下,這才施施然前來皇城,想找到薔薇再問一問她。


  然而還沒有走到,就看到皇城前驟然爆起一陣衝天煙霧,緊接著軍隊大亂,空中又傳出鈴舞陰狠至極的聲音。


  樂池心中大驚,明明有流光在薔薇姐身邊,怎麼還會讓她遇到危險?


  急匆匆跑過來,卻只看到流光面色陰沉,失魂落魄的站在場中,心頭一時急切,竟然雙手拎著流光的衣領,大聲喝道:「你是怎麼回事?你不是武功蓋世嗎?怎麼還會讓薔薇姐遇到危險!」


  「不得無禮!」厲玄一把將樂池的雙手打開,他方才費了半天的工夫才將軍隊重新整肅起來,又命令手下將領重新組織攻城。


  鈴舞一走,藍原城根本就己是囊中之物,根本不需花多大的心思,交待妥當之後,他立刻趕來流光身邊。


  親眼目睹薔薇詐死那段日子流光的渾渾噩噩,厲玄非常清楚今天的事情對流光的打擊有多大。


  就算是在戰場上敗上幾十仗,輸到只剩下最後一座城池,流光也不會有絲毫氣餒。


  可是失掉一個薔薇,卻足以打垮他全部的信心。


  流光任樂池揪住他的衣領,又任厲玄將樂池打開,只是緊抿著嘴唇,一語不發。


  如果早知道這樣,他寧可不讓薔薇和他分享這份一步一步實現夢想的喜悅,也要把她放在後方,牢牢的藏起來。


  他只是,想和她一起見證一些東西,難道,這樣也錯了?

  看到流光的表情,厲玄心中發苦,知道流光必然如幾個月以前一樣,又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入到了自己的身上。


  硬著頭皮說道:「靖王,王妃己經被人擄走,您傷心也是無濟於事,我們當務之急,應是想辦法儘快營救王妃。」


  他本來想說眼下的場面還需要流光主持大局,可他知道,這種話,就算說了也是白說,流光現在的心中全被薔薇失蹤的事情填的滿滿的,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點空隙想到別的事情。


  「救?怎麼救?」流光轉動眼珠:「阮鈴舞幾乎憑空消失,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你讓我怎麼去救?」


  厲玄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尷尬的轉開目光,忽然看到地上成片的血流之中有一方白色的東西,一個角己經陷入地下,露在地面上的部分,看起來彷彿是一個小小的印章。


  「這是什麼?」幾步走上前,拾起那樣東西,這裡是薔薇方才站立的地方,這樣東西是薔薇留下的也未可知。


  流光看到那樣東西眼中一亮,心頭卻又是大痛。


  那樣東西,當然是聖女印,薔薇在那樣的關頭竟然還在為他著想,生怕聖女印落入鈴舞手中,使得她能夠號令長老會,因此在被制住之前,偷偷扔在地上。


  長老會所要效忠之人只是擁有聖女印之人,至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則根本無所謂。一般人拿到聖女印,為了不被別人搶走,自然想得到留幾位長老在身邊貼身保護,可是一來鈴舞武功太高,薔薇怕流光出危險,二來她離戰場甚遠,覺得應該是安全的,因此竟將長老全部派出,沒有留任何一人在身邊。


  聖女印甫出現便易手,這種狀況,只怕是柳南雲也絕對想像不到的。


  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聞之欲嘔,厲玄在衣袍上將聖女印上的血跡擦乾,剛拿到流光身前,樂池卻突然鼻翼一動,一把將聖女印搶了過來,放在鼻間用力嗅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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