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一)
時間回到兩個月以前,情景再現:
「薔薇姐……」樂池猛的暴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瘋了般狂撲上去……
君落羽一把揪起樂池,頭也不回的扔到一個侍從懷裡,怒聲罵道:「人還沒死,嚎什麼喪!」
嘴裡說著,手上不停,掌心驟然凝出一股白煙,將那朵優婆羅花牢牢的包裹在裡面。
優婆羅花懸空而起,在離君落羽掌心半寸的地方緩緩旋轉,緊接著,榆樹葉片大小的花瓣突然開始一瓣一瓣的掉落,君落羽勁力催動更急,當最後一片花瓣也掉落的時候,一顆龍眼大小,通體瑩白如玉的一珠狀物體驟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珠子因為君落羽勁力的作用,在最外圍的地方結了一層不規則的霜花,看起來就彷彿冰雕雪酌的一般。
收了勁力,毫不停頓的扶起薔薇,掐開她的下頜,將珠子喂進去,又用力往上一頂,只看到薔薇喉間輕輕滾動,集結了優婆羅花所有藥力的花心部分,順利滑入薔薇體內。
優婆羅花,匠神百草集排名第七,號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這樣的名號,並不是憑空闖出來的。
伸手在薔薇幾處穴位上灌注勁力,幫助她催發藥力,然後又用金針刺穴的方法通行她的四肢百脈,終於吊住薔薇一口氣。
將薔薇放於枕上,君落羽回身一把奪過方才由薔薇口述,屬下抄錄的匠神醫經,急速的翻動尋找著某段記載。
如果他沒有記錯,方才薔薇所述的內容里,似乎有一段關於破棺方的描述。
破棺破棺,就是人死了,也能再打破棺材再拽出來。
或者說,只有置之死地,而後得生。
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的看著醫經中的寥寥幾字,君落羽的眉頭緊皺,他覺得諸葛軒轅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這種方法怎麼可行?
那種方法,竟然要將薔薇全身血液盡數放出,以無上藥力吊住性命,沖刷筋脈,然後再換入新血。
君落羽行醫多年,知道一個人只要失去體內百分之三十的血液,就己經性命堪憂,就算是易髓換血,也最多不過能放出人體百分之五十的血液,即使是這樣,也要冒著天大的風險。
可是諸葛軒轅那個瘋老頭,居然說要把一個人的血全部放光!
這怎麼可能?
也不再另找地方,就在薔薇床邊抱著書冥思苦想,周圍人知道君落羽在想救薔薇的法子,一個個都悄無聲息的退出去,絲毫也不敢打擾他。
不斷的在腦出做出一個又一個假設,排除,然後再做出新的假設。
漸漸的,君落羽發現諸葛軒轅的方法似乎也並不是那麼異想天開。
他說的放出血液,用解毒之物沖刷筋脈,並不是彼此分開完全獨立的兩件事情,而是緊密聯繫的同一個過程。
一面先放出薔薇體內有毒之血,放到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時候,就向筋脈中注放解毒藥物,藉助靈藥之力,一面迫毒血外行,一面沖刷體內餘毒。
這些藥物的效用一定要足夠強大,強大到只需要很少的量,就能夠達到清洗餘毒,補足筋脈的作用,然後,當薔薇體內所剩血液達到人體失血的極限的時候,立刻在己經被沖洗過的筋脈內,補充進足夠的新鮮血液,保證換血之人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生危險。
這種方法理論上說來的確可行,但真的要實際操作起來,難度不是一星半點,危險更不必說。
所幸有一點是現成的,那就是葯!
最近金谷園裡收葯幾乎收成了災,先是飛星閣冥烈亂七八糟的送來了一大堆,各種靈藥也就罷了,竟然還有一枝可遇不可求的十葉金銀花。
然後是赤焰,雖然是以蓮華的名義送到,但君落羽知道,真正做這件事情的人,一定不是那個公主,而是琳琅皇子衛澤。
在衛澤心中,對薔薇總是有幾分歉疚的。
衛澤送來的東西雖然不多,卻有一枝烈火紅蓮。
君落羽看到那枝花的時候,想起聽天機谷的老人說過,諸葛軒轅其實有過一個兒子,但是身體很弱,他曾經為了救自己的兒子而往赤焰一行,目的,正是烈火紅蓮。
他去赤焰的時間很巧,正是三十年前,慕容垂冠軍堡之戰後不久,想起修羅沙海中那個龐大的建築,君落羽隱隱覺得,這兩件事情之間,也許有什麼聯繫。
不過薔薇命在旦夕,他並沒有時間想太多。
剛收到衛澤的東西沒多久,銀翼居然也來了使者,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留下了幾顆黑漆麻烏,極不起眼,且皺縮成一團的東西。
君落羽看到那樣東西的時候,只覺得眼睛都直了,居然是百草集上排名第五的水晶蘭,位次還在優婆羅之上,這種花本來是通體瑩白,可是只要一被採摘,就會變成黑色。
這種藥物長在銀翼終年封雪的山上,幾乎可稱得上是解毒聖品。
除去這些之外,再加上天機谷本身的靈藥儲備和厲玄不斷譴人送來的藥物,君落羽覺得現在就是風林大陸上所有的藥店郎中聯合起來,都未必有他手中一半的靈藥多。
一個小小的薔薇,卻幾乎調動了風林大陸上四大國家所有頂尖的力量。君落羽有時候想一想,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福還是禍。
萬事俱備,所欠的,只是賭一把的決心。
君落羽賭了……
贏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過程。
葬禮之後的某一天,嵐歌城外某個路口,一輛馬車靜靜的停在路邊,君落羽與一個姿容平庸的女子相對而立。
薔薇本來想改作男裝,可她的氣質是天生的女人,就算再怎麼改扮,也像不了男人,所以只好戴了人皮面具,掩去了太過招搖的容顏。
「這種方法瞞不了他太久。」君落羽挑眉,是肯定的語氣,他留下了那麼多的破綻,如果流光還發現不了,他就要認真考慮一下替諸葛軒轅把他踢出天機谷的事情了。
「恩,我知道,能瞞多久是多久。」薔薇垂眸,淡聲回應,無所謂的語氣。
片刻沉默,似是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