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

  「樂池,說出薔薇的下落,本王饒你免受皮肉之苦。」流光走向早己萎頓在地的樂池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語氣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呸!」樂池被打的連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卻對著流光腳前的土地狠狠的啐了一口,不屑的說道:「什麼王爺,不過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不配和本少爺說話!」


  「大膽!」厲玄一聲怒喝,上前一把將樂池從地上拎起來,盯著樂池惡狠狠的說道:「你可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如此無理,如果不想要命了,本統領成全你。」


  說著話,又轉身對著流光一躬身說道:「主子,這小子如此無理,請王爺將他交給屬下,屬下定會教給他知道什麼是禮節!」


  「也好!」流光冷冷答腔:「帶下去吧!」


  「是!」厲玄乾脆答應,就要拎著樂池下去。


  他在流光身邊多年,流光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裡面隱含著什麼意思。


  如果流光真的要樂池死,根本不會和他說這麼多話,早在樂池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己經是一個死人了。可是如今流光居然耐著性子和他說這麼多廢話,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他要保下這個小廝!

  雖然不知道流光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只要是流光想的事情,他就一定會幫他完成。


  因此看似狗腿的上前喝斥樂池,實際上,卻是要藉機將樂池帶下去,不讓他落入韓充的手中。


  「且慢!」韓充一看厲玄居然要帶樂池走,連忙上前一步阻止,連聲音也忘了掩飾,大聲說道:「靖王……」


  「怎麼?」流光冷冷一眼斜過去:「我靖王府的小廝不懂規矩,難道本王這個主人連教訓一下的權力都沒有?」


  「當然不是。」韓充心裡氣極,面上卻不得不仍保持著笑意,緩和了聲音說道:「可是靖王也說,要從這小廝的身上查實薔薇的下落……」


  「根本用不著!」韓充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尖銳的女聲己然大聲叫了出來。


  流光和韓充同時眉頭一皺,只見傅雪嬌在丫頭的攙扶之下,一手捂著後腦,踉踉蹌蹌的搶了上來:「那個賤婢出去的時候,這個奴才總是會放一盞紅燈在外面,想來有紅燈就是安全的意思,我們只要平息動靜,然後再把這盞紅燈放出去,那個賤婢看到了,以為安全,自然就會回來的。」


  流光望向這祖孫二人的目光更冷,口中卻是說道:「既然郡主己然有了這等妙策,這小廝,也就更用不著了吧?」


  「不錯。」韓充還未答話,傅雪嬌又是搶先一步,厲聲說道:「這奴才勾結慕容餘孽,罪不容誅,直接殺了算了!」


  「放肆!」流光猛的厲喝,目光利刃一般望向傅雪嬌:「這小廝不過是我靖王府一個看門的奴才,一時失職,郡主就說他勾結慕容餘孽,那下一步,郡主是不是要說本王也陰謀造反?」


  「我……」傅雪嬌對於流光有種本能的懼怕,流光神色一厲,她先就軟了三分,此時聽流光聲色俱厲,不由囁嚅著說道:「表……表哥……我,我……不是……」


  「雪嬌,你太不懂事了!」流光鐵了心的要保下這個小廝,韓充在一旁看的明明白白,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是這個小廝說白了委實不過是個意外而已,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既然流光如此看重他,那他又何妨做個順水人情?

  因著皺著眉斥了一聲傅雪嬌,又笑對著流光說道:「靖王府的家事,自然還是靖王做主。老臣認為,我等的當下之急,就是收拾好目前的場面,將一切恢復原狀,靜待薔薇的歸來。」


  流光勉強緩下面色,輕輕揮手,周圍立刻有府中的侍衛奔上前來,打掃收拾,布置防衛。


  厲玄看到沒有人再阻止,正想帶著樂池下去,樂池卻猛的掙紮起來,同時口中大聲吼著:「我不走,放開我!御流光,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殺了傅雪嬌那個臭女人,放過薔薇姐……」


  「閉嘴!」還不等傅雪嬌發話,厲玄己是先一步一掌括在了樂池的臉上,目中也變的有些急切,這個小子,為何就如此沒有眼色?難道他就看不出靖王是在保他么?


  「靖王!」韓充向來不放過任何一絲機會,聞言立刻說道:「靖王,這奴才竟叫那慕容餘孽為薔薇姐,顯見二人關係不淺,老臣認為,小心起見,還是先將他……」


  「韓大人的意思是本王有意包庇了?」流光截口打斷韓充的話,心下也有些惱怒,卻是極快的說道:「好,便先將他留在這裡,待抓到薔薇那個賤婢之後,再讓他們當場對質!如果薔薇說他是同黨,本王絕不會徇私,一定親手將他送到大理寺讓韓大人審問!」


  連讓韓充說話的時間都不給,流光對著厲玄大聲說道:「把他給我綁嚴實了,嘴也堵上,扔到門邊兒去!」


  「是!」厲玄大聲應答,同時己經快手快腳的用布巾塞住了樂池的嘴,如果再不堵住他的嘴,還不知道這小子要說出點什麼麻煩事兒來。


  韓充手微微一抬,下意識的想要阻止,不管怎麼說,流光想要保那個小廝的意思,都流露的太明顯了一點。然而想了一想,仍是將手放下。


  雖然如今皇上對靖王似乎是有些疏遠,身上一應職務也早己卸下,可畢竟積勢多年,兵符未交,手上又還有五千御批私兵,勢力不容小覷,能不和他正面對上的時候,還是盡量不要和他正面對上。


  樂池不斷的扭動掙扎,但又怎麼掙得過厲玄的勁力,片刻間就被重新捆的粽子一樣,扔在了門邊。


  與此同時,其他的兵衛也都沒有閑著,門前早己被打掃的一片乾淨,因為出事而亮起的火把也大多熄滅,韓充手下的京城衛在韓充的示意下在門邊密密的圍成一圈,還有人專門在門外隱蔽處設伏守候,以防叛黨發現情勢不對逃脫。


  流光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待到一切完畢,才彷彿突然想起了傅雪嬌的傷勢一般,叫人把傅雪嬌扶入了房中,又叫來了府中當值的醫官。


  傅雪嬌重重磕在地上,受傷本來就不輕,之前全憑一口氣撐著,可是在流光有意包庇的處置了樂池之後,早就己經撐不住了,卻流光偏偏彷彿什麼也沒看見一般,只是叫手下人處理著亂成一團的門前,周身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冷冽氣息。


  韓充幾次想說什麼,可是還沒開口,就總是被流光先一步打斷,明明問話都是些雞零狗碎,但卻又讓他不得不答。


  弄到了最後,話是說了不少,這叫醫生的事竟是無論如何也提不出來。


  等到流光終於開恩一樣想起了傅雪嬌的傷勢的時候,傅雪嬌早己兩眼翻白暈了過去,韓充也是一肚子的火,卻偏又什麼也發不出來。


  醫生在內室為傅雪嬌診病,韓充便在外室與流光說話,方才流光一直用話拖住他,此時他倒也故伎重施,絕不許流光借故走脫。


  流光心下不住急轉,卻也知道,此時他斷不可能擺脫韓充,因此索性安坐下來,與韓充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靖王府的門口處早己恢復了正常,夜色無邊,府門前一片靜謚,兩盞昏黃色的氣死風燈高高掛在屋角,門內寂無人聲,門外,一頂紅色的燈光隱隱約約的亮在門角,宛如幽暗的希望。


  此時,慕容府中。


  薔薇同樣是繞了幾個圈之後,才由牆壁上的暗門中進入。


  輕車熟路的到了靈堂,只見那裡一片黝黑,不見半分人跡。


  剛要抬頭看天色,遠處的巷子中突然響起單調而規律的梆子聲。


  薔薇凝了神去細聽。


  一下……


  兩下……


  剛剛好,她並沒有遲到。


  知道靈堂下的暗道上次就己然全被廢掉,因此薔薇並沒有費心去找什麼,只是仔細辨別著腳下的路,快速而毫不猶豫的跨入了靈堂。


  靈堂之中一如她上次來看到的樣子,無數列祖列宗的牌位有序的擺在桌案之上,黑漆的木,燙金的字,訴說著慕容世家古老而又輝煌的過去。


  與上次不同的,只是原本纖塵不染,明顯有人常來打理的牌位上,明顯多了一層蒙蒙的灰,看起來狼狽了許多。


  看來上次發現信物不對之後,他們己經徹底放棄了這裡,甚至連牌位都不再來打掃。


  薔薇輕嘆一口氣,走到蒲團邊,撩起裙擺慢慢下跪,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她上一次磕頭,是因為她雖然身為慕容家子孫,卻從來沒有來得及拜祭慕容家的列祖列宗,而緊接著,她慕容子孫的身份就遭人質疑。這一次再拜,則是因為那些人終於承認了她,薔薇知道,今天她一定會知道很多事情,而這些事情,一定能讓她幫助慕容家洗刷污名,一雪前恥!

  每一個頭都恭恭敬敬,誠心誠意,重重的落在地上,發出清晰的響聲。


  當她的頭終於磕完的時候,頸側突然傳來一道冰涼的寒意,一個聲音比那些劍氣更冷,沒有一絲溫度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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