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計可施
冷冷的盯著傅雪嬌,流光沉下情緒淡聲問道:「郡主說這些話可有什麼證據?慕容家當年滿門抄斬,是先皇親自監斬,絕無一人遺漏,薔薇又自幼生活在赤焰,與慕容家毫無瓜葛,不是郡主說她是慕容餘孽,她就是慕容餘孽的。」
傅雪嬌挑挑眉毛,語調輕佻的說道:「她是不是慕容餘孽當然不是我說了算,鐵證如山的時候,誰也跑不了,我只怕有人憐香惜玉兒女情長,就算證據擺在眼前,也要百般推脫不肯相信!」
「那郡主怕是多慮了。」流光沉著面色針鋒相對:「事關慕容餘孽,無論是誰,就算有天大的膽子,恐怕也不敢輕疏!」
「那就最好!」傅雪嬌一句一句擠兌著流光說出這些話,面色得意,伸手向著門外一指說道:「那個賤婢每次出門都是借著樂池那個奴才當值,這二人之間關係非比尋常,表哥只要一方面將樂池那個奴才抓起來嚴加拷問,另一方面派人在門口守著,只等那個賤婢一回來,就立刻緝拿,兩相對比之下,事情究竟怎樣,豈不是一目了然?」
流光牙根緊咬,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我倒不知道郡主還有這份心機手段!」
「表哥過獎了!」傅雪嬌今日大夢初醒,連人都彷彿被開了竅,難得的聰明。她望著流光下巴微微上抬,滿是倨傲的說道:「也許是上天垂憐本郡主對朝雲一片忠愛之心,否則的話,怎麼會恰恰好叫本郡主發現那個賤婢的叛逆身份?」
「不錯,郡主說的好!」門外驟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流光聞言豁然轉過頭去,卻看到韓充一身正式大理寺官服,莽袍玉帶,邁著方步跨入廳中。
邊跨步邊遙遙雙手抱拳說道:「老臣韓充,見過靖王,深夜來擾,實因要事在身,還請靖王莫怪!」
「原來是韓閣老!」流光的臉上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迅速的堆上笑意,亦是拱手迎了上去,含笑說道:「韓閣老可是稀客,本王請都請不來呢,怎麼今日大老晚的,倒是不請自到了?」
說著話,也不待韓充答話,忽然轉身沉下臉對著厲玄厲聲喝道:「厲玄,你這個府中衛隊統領是怎麼當的?連韓閣老到了都不通稟一聲,好叫本王出去迎接!」
厲玄面色驟然變的極為難看,他聽得出流光話語中的責怪。
薔薇自偷偷出府兩趟之後,就變的極為安份,這些日子以來,再沒有任何要出府的跡象,所以流光也就放鬆了對薔薇的暗中監視,並沒有再叫厲玄派專人盯視,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薔薇先是在他的縱容之下雪夜長跪,傷了身體,然後小麟子歿,傷了心神,如今就連身份都被拆穿,地位一夜之間天上地下,他就是有心做些什麼,在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對耳朵之下,也是無力施為。
打擊接踵而來,一個接著一個,就是鐵打的人也該受不了,何況她一個小小的弱女子?
那日陸霖修對他當面直斥,其實他心中又何嘗不知道陸霖修說的有理,可是陸霖修越是關心,他卻反而越是執擰,在他心中,無論對薔薇好,亦或是對薔薇壞,都是只有他才有資格做的事情,薔薇怎樣,關他陸霖修什麼事情?陸霖修又憑什麼對他如此大呼小叫?
可雖是如此,對於薔薇,他心中總是略懷著一絲歉疚之心的,潛意識之中,也想用什麼方法能夠補償她一下,因此對她這些日子來的行為舉動,反而沒有那麼盡心,也算是讓她能在靖王府中,稍稍的喘一口氣。
若是他還如一往一般對薔薇嚴密監視,今日這等事情,又怎麼可能發生?
而最可氣的是,韓充突然到來,使流光如今的舉動變的極為被動。厲玄沒有去監視薔薇,自然在府中做他應該做的事情,可是韓充到府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都沒有聽到他的通報,這讓流光如何能不光火?
「屬下……」厲玄嘴唇蠕動兩下,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算有再多的原因,他的失職也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
「靖王不必苛責厲侍衛。」韓充適時的開腔,笑著搖手說道:「是老臣看到厲侍衛,硬要拉著他一起過來的,靖王若要怪,就怪老臣好了。」
「韓寺卿說哪裡話?本王只是懊惱沒能去迎接您罷了!」流光面上扯出笑意,對著廳外高聲叫道:「來人,上茶!」
又轉頭對著韓充說道:「本王對這府中疏於管理,以至下人憊賴,這半天連個茶也沒上來,倒叫韓大人笑話了。」
「靖王且慢上茶!」韓充單手一立,阻住了小侍女要下去的步伐,轉身對著流光正色說
道:「王爺,實不相瞞,老臣此次前來,實是有公務在身,這私誼,不妨容后再敘。」
「哦?」流光眉目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倒不知道韓閣老深夜來我靖王府,有什麼公務要做?」
「外公!」自韓充進來之後,與流光之間就一起夾槍帶棒,語來句往,傅雪嬌雖然就站在兩人身邊,卻是一句嘴也插不上。
此時好容易得個空隙,趕忙一步跳過來,伸手摟住韓充的胳膊,做出嬌憨的樣子笑著說道:「外公,你來的可真快!」
流光眉梢輕輕一動,目光在傅雪嬌的身上不著聲色的繞了一圈,溫度瞬間下降幾度,傅雪嬌只覺得身上莫名一冷,然而轉頭望去,卻又什麼也沒看見。
流光彎起一邊唇角,冷笑說道:「原來韓閣老竟是奉郡主之命而來,本王愚鈍,只聽說朝雲自古女子不可干政,倒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郡主,竟能得調得動堂堂大理寺卿了!」
「靖王說笑了!」韓充不慌不忙的打著太極:「老臣只是聽郡主說無意中查知當年叛臣慕容一家還有餘孽,而且就在這靖王府中。靖王乃天家貴胄,那慕容餘孽記恨當年情事,難免會對靖王有所不利,老臣雖己年邁昏庸,但沗居大理寺卿一職,掌管朝雲律例,得知有此等事宜,總是要來查個究竟的。」
「那韓閣老可查到了什麼沒有?」
「外公,我己經叫小萍告訴你了,那個看門的小廝就是同黨,你把他抓起來了沒有?」韓充還未答話,傅雪嬌己是搶先一步說道。
「胡鬧!」韓充眼睛一瞪,己是先訓斥了傅雪嬌一句:「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是堂堂的靖王府,沒有靖王的同意,我怎麼可以隨便抓人?」
「外……」傅雪嬌剛要急叫,看到韓充眼睛瞪著她,不知怎麼也就忽然開了竅,轉頭對著流光說道:「表哥,這事兒你怎麼看?這人,我們是抓得還是抓不得?」
「韓閣老做事一向仔細,只怕早安排妥當了吧?」流光望著韓充,雖然還是在笑,但那笑容,卻委實己經冷的連一絲溫度都不見。
「靖王謬讚!」韓充微一拱手,笑著說道:「此事事關三十年前慕容叛逆一案,委實牽繫重大,所以老臣己命人先將那小廝看了起來,只等靖王過去,審上一審,即可判明真相。」
「這麼說來,本王是不得不去咯?」流光的眼睛細細的眯起,負在背後的手指也一根一根緊緊蜷向掌心。
這個傅雪嬌,居然將韓充搬了出來。
這個老狐狸,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可一旦得著了你的錯處,就會向鬣狗一樣死死咬住,直到你再無活路無止。
韓充一張老臉上仍是笑意滿滿:「靖王公忠愛國一向有目共睹,這件事情,老臣己經派人去稟告皇上了,等到使臣到來,看到王爺正在為國盡心,定然又是大大的一功!」
「是么?」流光腦中急轉,幾乎連面上的那一絲冷笑都懶得再維持。
衛澤到來之後,朝雲局勢己然開始加劇變化,自己閑置,陸家出事,京中軍隊頻頻換防換將,三皇子遇刺,薔薇身份揭穿,每個人都各懷目的,為著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斷動作,如今諸多事情都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可是薔薇與這些事情並沒有必然聯繫,韓充為什麼非要置薔薇於死地呢?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幫傅雪嬌出一口氣?
不對!不會的,韓充這隻老狐狸,沒有好處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去做,否則,也不會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按兵不動,風平浪靜!
可是,薔薇對他究竟有什麼作用呢?
冷著臉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思索,韓充也不催他,只是含笑而立。
流光望著韓充的笑臉心中猛的一凜,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
是了,與其尋找他與衛澤勾結的證據來挑撥他與雲皇的關係,一點一點構陷於他,還不如直接將他與慕容餘孽扯上關係,說他們同謀謀逆,一棍子將他打入死地,永世不得翻身!
雲皇對慕容家的惡感,舉朝皆知,有什麼方法能比這個更快,更不惹人懷疑的奪去他的兵權?!
猛的抬頭望向韓充,對他心中所想洞若明火,卻竟然,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