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三)
門外忽然又傳來高聲通報:「天子使節到!」
一屋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立時一滯,紛紛起立向門外望去。
薔薇下意識的跟隨流光站起,只見一個年約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步態從容的跨門而入,身上穿著一件畫著水墨山水的玉白衣衫,面容清俊,氣質雍容,清雅的謫仙一般。
流光幾步走上前去,微一拱手,笑著說道:「只聽說皇兄說要派人來安排大軍進京事宜,怎麼也想不到竟然勞動了司馬丞相的大駕,這叫本王怎麼敢當啊?早知今日是司馬丞相到此,本王必然在府中恭候,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叫人將您請到這兒來。」
「靖王此次出征勞苦功高,戰勛卓著,下官能夠擔當使節,也是與有榮焉,靖王過謙了。」那男子抱手回禮,回答的雲淡風輕。
「司馬丞相來了也好,正好借著這酒宴,為司馬丞相接風洗塵。」流光哈哈一笑,上前執了司馬翎的手,拉著他往主座走去。
位置這麼一變換,原本被擋在眾人之後的薔薇就正正的暴露在司馬翎的眼前,司馬翎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目光恢復正常,顯是猜出了薔薇的身份,但雖然如此,卻還是做出疑惑的樣子向流光問道:「這位是……?」
「見到司馬丞相太過高興,本王居然連這個都疏忽了,該打~」流光笑著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幾步上前執起薔薇的手,目光似有若無的環視整個房間,聲音不大卻足以清晰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聽清:「她便是本王的王妃,赤焰九公主,蓮華!」
司馬翎眉頭微微一跳,朝雲的風氣似乎並沒有開放到可以讓堂堂王妃當眾拋頭露面的程度,這個靖王如此張揚,是為了什麼呢?
然而他畢竟是在官場里混老了的人,雖然看起來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但其實早己四十好幾,只是世家大族養尊處優,駐顏有術罷了。
因此縱然心中疑問,面上卻不露一星半點,執禮甚恭的彎身行禮:「下官朝雲左丞相司馬翎拜見王妃。」
「司馬丞相不必多禮。」薔薇輕輕點頭,口中的話與其說是得體,不如說是本能。
從進入瀟湘樓見到滿屋子人開始,她就己經清楚的知道流光要做什麼,卻又不明白流光到底要做什麼。
坐實自己蓮華的身份,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然而不論流光要做什麼,她都會順著他的意思,在流光的面前,她總是習慣性將自己放的很低很低,低到願意折了自己的一切,只為達成他想要的。
流光拉著司馬翎的手又敘了幾句話,在最靠近他們的地方加了桌案,寒暄應酬己過,原本被中斷的絲竹歌舞又再重續,行雲流水般滿殿飛旋。
薔薇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看著眼前的歌舞,然而只從她一動也不動的眼珠中就可看出,這瀟湘樓冠絕朝雲的舞技,沒有一絲一毫真正入了她的眼睛。
看著薔薇的失神,流光心中一陣不忍。
雖然早就知道此等安排必然會為她所不喜,卻還是料不到對她的影響,竟有如此之大。
將一塊魚肉細細的剝了刺,放在薔薇面前一口也沒動的碗碟中,柔聲哄勸道:「你剛才不是就說餓了,怎麼現在菜上來了,反倒又一口都不吃?這瀟湘樓的清蒸鱸魚是很有名氣的,你嘗嘗看。」
薔薇的眼珠動了動,不解的望向流光,執著的重複了方才的問題:「為什麼?」
不是說到了朝雲,問過雲皇,就可以決定對她的處置?這一路上,不是一直將她藏的嚴實,生怕她暴露在不該看見的人眼前?
可是明明馬上就要到嵐歌,為什麼突然要安排這麼一出,不僅讓如此多的地方官吏看見她,甚至還有皇家使者,堂堂朝雲左丞相。
流光,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的那隻手,要將我推向何方?
流光停下布菜的竹筷,輕嘆一聲,忽然極輕極輕的說道:「薔薇,若我說,我這麼做,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你可會相信?」
薔薇身體一震,清洌洌的眸子遽然睜大,流光己將一筷魚肉遞至她的嘴前柔聲勸哄:「乖,吃一點。」
無意識的張口,咬下那一筷魚肉,然後忽然發現座下官員都微微驚異的睜大了眼睛,接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吃吃喝喝。
看來靖王對這位王妃看重的很呢,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親手喂東西給她吃。
薔薇苦笑,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似乎又將她是王妃的信息做的更實。此時此刻,若她說自己根本不是蓮華,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相信。
如果她是蓮華,那麼蓮華又是誰?
流光,這場遊戲,你想要如何玩?
我不介意你想要怎樣對我,可是蓮華,是你不能碰觸的底線。
就像無論蓮華如何算計,我都絕不會允許她傷你一樣。
微垂雙目,慵懶又無聊的看著眼前歌舞,有流光喂來的東西,就大大方方張口咽下,既然己經洗不清,那就索性再做的像一點。
骨子裡一種自然的高貴,模仿不來,學習不來。
瀟湘樓一夜,蓮華盛名傳遍朝雲。
說她墨發漆瞳,雪膚冰肌,一身紅衣妖嬈明媚,直讓人覺得,這世間,再也找不出比她更適紅色的女子。
赤焰的的紅色蓮華,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