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扼住喉嚨
8
付明萱在年級群裏發了好幾條消息。
陸縝平時從來不用這些社交軟件，各種群裏都看不到他，好不容易出現一次，付明萱很興奮。
[縝哥都出麵了，大家都別去頂帖了，讓帖沉了吧]
發完這句，她退出去上了論壇。奇怪，她的帖明明剛才還在火熱地翻頁，怎麽這會兒突然冷了？一個回複都沒有。
於是付明萱回了一條——
323L：踹一腳，這麽好的貼不許沉！
剛發出去，她隱約覺得界麵有一絲不對勁。就在這時，邢蘭忽然給她發了條消息：“萱萱，別踹了！！！”
“論壇實名了！！！”
轟隆隆！晴天霹靂——
付明萱猛然看去，發現頭像下邊，赫然出現了自己的名字！
怎麽會這樣？？？好好的匿名論壇怎麽會實名？？
那她在群裏和帖子裏說的話豈不是都被人看見了？！！
付明萱慌了，但她又心存僥幸心理地自我安慰：剛才陸縝問完誰發的帖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了，他應該就是隨口一問，不是真的關注這種小事吧？？
而且因為論壇突然實名了，再也沒人敢去回帖，年級群開了匿名後消息爆炸，付明萱的帖子一點一點地掉了下去，她長舒了一口氣——
可下一秒一刷新，那個帖子又被頂到了最上邊！
有人回複了！
全校的人都盯著看呢，此刻紛紛打開帖子——
324L（陸縝）：@323L（付明萱,樓主）你是傻逼嗎。
帖子寂靜了一分鍾。
然後——
325L（譚科）：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326L（宋兆霖）：對不起我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327L（薑研）：早就說了，隨便人肉別人成績單還公開是不道德的行為。
整個匿名大群也瘋了：
[臥槽縝哥直接手撕！！！！]
[好帥好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我說，這種精分小白蓮就得直接撕，你們看她在群裏和帖子裏說的話，兩幅麵孔嘖嘖嘖]
[付明萱不是一直想讓縝哥記住她的名字嗎，這次終於記住了哈哈哈哈哈]
付明萱趕緊拉了幾個小姐妹在匿名群裏幫她說話，可短短幾分鍾後，整個局麵徹底變得不可控。她的小姐妹也不敢說話了。
先是被喜歡的人暴擊，然後又被無數人嘲，付明萱臉色幾變之後，終於趴在床上哭了。
另一邊，楚秋秋在得知論壇抽了的瞬間，無比慶幸自己把照片發給了付明萱，沒有親自下場。但她一口氣沒鬆完，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樓內的發言，於是開始瘋狂舉報抽樓。
可惜，這把她自己點起來的火，很快就燒到了她身上。
有人在匿名群裏說：[沒人發現嗎？如果付明萱是精分小白蓮，楚秋秋就是盛世大白蓮啊！]
[圖片][圖片]
第一張在群裏：你們不要嘲笑我姐姐，我一定會幫她學習的！
第二張在帖裏：學習差就不要裝學霸，裝了學霸就躺平任嘲！
兩張放到一起，打臉啪啪啪的。
[大型崩人設現場？一直覺得楚秋秋優雅]
[她平時就婊婊的好嗎，也就是男生看不出來。]
[所以楚秋秋其實並不接受自己這個姐姐吧？一切隻是表麵功夫。]
[雖然換我我也不待見土包子，但不得不說白蓮花更惡心]
……
[我覺得你們還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成績單到底哪兒來的？]
半小時前對楚殷的各種嘲諷調侃，現在全都朝向了楚秋秋。
眼看著慢慢有人往成績單來源方向扒，楚秋秋徹底慌了。要知道她平時最關注的就是自己在外的形象，是不是符合一個豪門千金的言行舉止，但這一次，她過去所有對楚殷表現出的關心都被打了臉！
楚秋秋幹脆選擇裝死。她現在隻希望，哥哥和楚殷都沒有看論壇，這件事就這麽過去！
但她剛剛這樣想，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哥哥楚實給她發了條微信。
[明天向小殷道歉，然後這件事我會如實告訴爸媽。]
哥哥竟然向著楚殷？！
楚秋秋的心徹底涼了。
……
這件事鬧到了半夜，吃瓜群眾才慢慢散去，匿名群裏隻剩幾個人。
[還有人在嗎？白天不敢問，縝哥是在護著那個鄉巴佬嗎？]
[護個屁，換個人也一樣好嗎？]
[也是！！！]
[不過好羨慕嗚嗚嗚，我也願意被罵兩樓，隻要縝哥替我說話]
[神經病]-
第二天。
高三國際班教室。
顧秋澤靠坐在楚實的桌子上，一邊喝咖啡一邊問：“所以妹妹什麽反應？”
“沒反應，”楚實知道他問的是哪個妹妹，手指點了點桌子，“所以很讓人心疼。”
他當然可以猜到成績單是哪兒來的。但楚殷沒有表示出一丁點的難過，也沒有賣慘或是在帖子裏為自己辯解。
顧秋澤輕輕歎了口氣：“是啊，匿版本來就是縱容惡毒的地方。”
昨天那種已經算網爆的程度了，顧秋澤早上才知道這事，還挺擔心楚殷的。小姑娘看起來漂亮又安靜，乖乖巧巧的，被人欺負了都沒法還手。
楚實蹙著眉，過了片刻站起來：“去看看她。”
這次顧秋澤很自覺地跟了上去。
一層樓下的高二國際班，陸縝也在想同一件事。
這件事說到底是因他而起。
那個女孩……
楚殷。他昨天知道了她的名字。
陸縝默念了兩遍，腦海裏浮起她那雙剔透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想，她那樣的乖學生，會被罵哭嗎。
她都沒在帖子裏給自己辯解過。
片刻後，陸縝想，他好像應該去道個歉。雖然那女孩似乎並不想跟他說話，在他跟前渾身上下都寫著抗拒，還想要極力掩飾。
旁邊譚科拎著衣服叫他：“縝哥，去打球嗎？”
陸縝搖了搖頭。
然後他起身離開教室，往5班的方向走。剛轉過拐角，就看見了那道身影。
她依舊穿著寬大的校服，站在窗戶邊上，微微晃著腦袋背書。周圍行人來來往往，有人在打量這個昨天的話題中心，可她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陸縝頓了頓，然後停下來，在樓道裏的販售機買了一罐甜牛奶。
等彎腰拿出來再轉過身，他看見楚殷身前站了人。
顧秋澤在她麵前，微微低著頭說了什麽，然後抬手摸摸她的腦袋。
楚殷依然戴著口罩，把書抱在胸前，很乖地點了兩次頭。然後不知道顧秋澤說了什麽，她居然笑了起來。
陸縝遠遠地看了一會兒。
然後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的東西，哂笑一聲，抬手空投，精準扔進了垃圾桶。
陸縝轉身就走。
和別人說話，不是挺正常的麽。
……
楚殷在論壇幹了一票大的之後，也沒有去驗收成果。不過以今天楚秋秋神色尷尬的樣子，以及付明萱請假沒來的情況來看，大概效果不錯。
許多5班人今天見了她也是神色古怪，麵帶尷尬——畢竟披著皮說的那些話都被公之於眾，總有種被人脫了衣服的羞恥感。
楚殷並不care這幫高中生變來變去的態度，依舊學自己的習。
不過，哥哥他們覺得她受了天大委屈，下課過來找她，和她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楚殷有點想笑，又有點暖心。
“等爸媽回來，我會和他們說這件事，”楚實摸摸她的頭，神色溫柔，“讓秋秋正式給你道歉。”
“對，別害怕，哥哥們給你做主。”
顧秋澤也學著伸手摸摸楚殷的腦袋，發現她的頭發很軟手感很好，怪不得楚實喜歡摸人家小姑娘的腦袋。
楚殷哭笑不得，隻好點點頭。
不過顧秋澤的手很快就被楚實打掉了。
楚實不悅地看著他：“還沒到那份兒上呢！”
顧秋澤：“？”
楚殷：“？”
怎麽古古怪怪的。
不過楚殷笑了笑沒有在意，她對楚秋秋的道歉也完全是可有可無的態度。收拾楚秋秋，她可以有一萬種方法，一個比一個刺激，全看她的心情。
而且，她始終記得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誰。
——要不是陸縝找她逼逼，也沒有這麽多事！！！
上輩子楚殷被掛在論壇，多半也跟陸縝有關！！
往事不能細想，一想就上頭。
昨天的劇本，狗男人沒讓她逮到下手的機會，這一筆始終給他記著呢！
到了晚上，楚殷終於做完了今天係統布置的曆史大題。
這種題對她來說比數學題要麻煩——直接原因根本原因，積極影響消極作用，想要麵麵俱到，其實也非常考察邏輯思考能力。隻要有一條答案沒寫出來，係統就不給過。折騰了一天，才終於全對。
「滴——曆史大題完成√解鎖下頁劇本，獲得【改單詞】權限。」
楚殷高興地捏住光筆。
學習姬冷眼看著自己宿主摩拳擦掌的樣子，就知道她一定咕嚕咕嚕地冒著壞水。
明明長著一張天使一樣的臉蛋，可背後卻扇著小惡魔的翅膀。
……
夜很深了。
陸縝還沒有睡著。
心底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在陰影裏盤踞著，揮之不去。
他又想起了之前聞到的那股清淡的香味，翻身坐起來，擰亮了床頭燈。
之前讓管家買了一些香薰，雖然不是他想找的味道，但聊勝於無。
……
楚殷看到這一段劇本的時候，幽幽地笑了。
【他點起了香薰蠟燭，燭光微弱，房間裏彌散開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很久之後，陸縝終於睡著了。……】
不知道陸縝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味道，但她可以送他一個美妙難忘的夜晚：）
她黑亮的眼珠子轉了轉，敲敲係統：“雞——像“沁人心脾”這樣的成語也算一個詞吧。”
學習姬已經對這個稱呼免疫了，幾秒後確認道：「係統判定是這樣的。」
楚殷舔舔唇角，把【沁人心脾】這個詞劃了。
經過這麽長時間，學習姬也算摸清了這個宿主的行為模式。它十分自信地道：「宿主，我猜你會改成它的反義成語，比如臭不可聞？」
楚殷搖搖食指：“不不不。”
那多沒有創意啊，而且不夠生動。
楚殷勾著唇，笑得像個天使，然後在劃掉的成語上邊，方方正正地寫下了【臭魚爛蝦】這四個字。
“俗語也算一個詞哦。”楚殷拍了拍手。
-
當日淩晨。
陸縝在窒息中醒來。
夜色靜謐，月光皎潔。
而臭味和腥氣像命運一樣扼住了他的喉嚨。
幾秒後，陸縝坐起來。
他對著空闊大床沉默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被做成了一個海鮮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