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屠村
人影扭開頭去，身旁女子問道：“主人，你在看什麽？”人影道：“看來有人已然知曉我們來了。”他手上微微用力，麵前結界所鑄就的屏障發出輕微劈啪之聲，便似有什麽東西悉數碎裂。
身旁女子道：“主人，你為什麽一定要找那個小子？是要殺了他麽？“這回人影沒有答言，按在結界上的手忽鬆開了，轉過身來，凝望女子片刻，忽道：”夢幻，這是你的真名嗎？”女子沒有答話，人影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顧自的說道：“你在三年前來到我的麵前，說要服侍與我，我可曾問過你的過去？我可曾問過你的真名？“女子搖了搖頭道：”不曾。“
人影道：“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事，你為何又一定要問我？”女子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我以後不再問了。我和主人的約定，一直都在，我會遵守約定，幫主人實現。”
人影道：“既如此，我們走罷！”他再次伸出右手，五指張開，抵在麵前，眼中精光畢現，輕叱一聲：“破！”暗夜之中，頭頂之上，不知什麽閃了一閃，劈啪之聲大作，似乎無數樹枝折斷，一股勁風直直撲來，將人影衣衫刮得獵獵作響，頭發被風卷得亂舞，但他卻一動也未動，似乎不願做一個多餘的動作。
女子站在人影一旁，忙伸了手擋在麵前，狂風將她兜帽吹起，刮得她雙眼難睜，她勉強睜眼，偷眼瞧著身旁這個迎風而立的人影，自己跟隨了他三年了，卻始終看不透麵前這個人。她見過他狂怒，見過他粗暴，但更多時候，隻見過他的冷若冰霜，常帶一股戲謔笑意，似乎世間一切對他皆是玩物，毫無意義。
狂風漸消，一座座房屋茅舍，隱隱約約出現暗夜之中，黑暗的窗格，卻一扇扇透出燈光。先是一扇，接著，第二間，第三間，不出片刻，整個村莊便似活了過來，在黑暗之中，亮起了點點繁星。
女子道：“這些人怎麽處置？”人影道：“一個不留。”女子愣了一愣，他的決定時常出人意表，道：“走殺了？”人影“嗯”了一聲。
女子左右看看，道：“你出來也未帶隨從，你想我動手？當年我們的約定中，可沒有替你殺人這一項。”人影淡淡道：“我會處理。”人影將自己身上的黑袍緊了一緊，對女子道：“走罷！”說著當先不疾不徐，往山脊下緩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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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芙在房中站了起來，那個眼神太可怕了，毫無感情，隻含殺機。
那人渾身，隻散發著死亡之氣！逃！她腦中再不及思索這二人的來意，隻有一個聲音再她耳旁尖叫：“不管他們來意，快逃！”
她穩住心神，跑出房屋，跌跌撞撞，急急穿過走廊。幾名家丁聽見慌忙的腳步聲，見青芙衝出長廊，都紛紛迎了上來，眾聲道：”姑娘，出了何事？如此驚慌？“青芙拉住為首的家丁，急道：“李大哥，快，帶人通知村民，快逃！”
李大哥一愣，他從不曾見青芙如此慌張過，也不再問，忙指了另三個家丁，道：“你們三人，和我一起來，分頭通知村民。其他人，留下保護青姑娘！走！”說著匆匆帶了幾個人離開。
青芙忽聽得一聲巨響，心中一震，忙奔回自己房間，幾名家丁急急隨在身後。方踏入房中，青芙便覺得身子一軟，那顆圓珠已然迸裂成碎片，一塊塊大小不一，散落地上。她喃喃道：“結界破了！來不及了！”
莫邪洗完澡，換了衣服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忽聽得長廊之上腳步聲起，似乎有人從旁邊房間一路往大廳而去。莫邪聽了聽，腳步匆忙，便有些疑惑，忙悄悄起身，在房後側耳靜聽。不多時，隻聽旁邊房間傳來一聲巨響，接著又是一群紛亂的腳步聲，從大廳沿長廊往裏跑來，進了旁邊房間。
莫邪按捺不住內心疑惑，拉開房門走了過來，卻見到門口圍著幾名家丁，身子似乎僵住了，一動不動，越過他們去，他見到青芙扶著門，似乎站立不穩。
莫邪分開眾人，叫道：“青姑娘，發生了何事？”青芙回過頭，眼中全是驚慌之色。莫邪忙一把扶住她，道：“怎麽了？”
青芙低了頭，輕歎口氣，對家丁道：“你們快些收拾東西，趁亂離開此處吧。”眾家丁道：“跟青姑娘同生共死。”莫邪急道：“怎麽便說這話，有甚麽緊要事？”青芙扶住門框，隻覺一陣眩暈，無力對家丁道：“我隨後便來，你們快護著村民一道走！”幾個家丁仍是不動，青芙怒道：“還不快走！”眾家丁才咬了咬牙，低頭應道：”是！我們先護送村民離開，便來接姑娘。姑娘你，你保重。”青芙無力擺了擺手，道：“走罷。”
青芙又瞧了莫邪一樣，這個男子打破她的誓言，還說要帶她去看外麵的天地，第一次有人這樣跟她說，她內心是歡喜的，便是哄騙之言，她也是欣喜的，如今，恐怕再也無法離開此處了。她輕歎一聲，對莫邪道：“你也走，和他們一起走！”
莫邪道：“莫非是有仇家上門？”青芙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莫邪道：“仇家很厲害？”這回青芙點了點頭，那人輕易就破了她的結界，便是自己再修煉數百年，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莫邪道：“既如此，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一起走！”青芙緩緩搖了搖頭，道：“他此來必有所圖，一定會找到這裏，我留在此拖延片刻，你和村民一同走罷。”
莫邪明白了，青芙是為了保護村民離開！莫邪想起院外的結界，青芙明顯身負法力，自己尚不及她，如今竟有人把她嚇得花容失色，來人又是如何厲害？他並不想將這條命丟在這裏，他腦中一個聲音道：“你應該選擇和村民一起離開。”可他口中說出的卻是：“我留下陪你！”
青芙瞪著他，眼中顯出驚異之色。若說這個少年起初讓她另眼相看的是心地純淨，而如今讓她震驚的卻是他的勇氣。自己與他不過是初初相識，他有甚麽理由留下？青芙低了頭道：“你若留下，恐怕隻得有死無生。”
莫邪道：“不瞞你說，我現在怕得要命，但我無論如何，不能見一個女子孤身對敵，袖手旁觀。”青芙又低聲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尋常女子。”莫邪道：“我知道，你不是尋常女子尚且如臨大敵，可知對手不易對付，我更不能坐視不理了。”青芙輕歎一聲，道：“我心內感激，隻是，隻是片刻後對敵，你若見了，”她說道此處，忽然停住不說，心中卻道：“你若知曉了的真麵目，是否仍如此想，願和我並肩作戰呢。”她眼波如水，望向莫邪，心中又道：“也罷，至少目前是你的真心不假。”
幾個家丁聽令去了，青芙已然下了決心，反倒定下心來，拉住莫邪走進房中。莫邪見那圓狀物的碎片散落一地，驚道：“這是？”青芙淡淡道：“來者破了我的結界。”她腳步未停，拉著莫邪不上低矮台階，走至紅紗之後，往右一轉，便有一間小屋。
莫邪被青芙帶著走進小屋，見屋中別無他物，隻得一個神龕。神龕前有一個架子，托著一柄長劍，神龕上立著一個排位，寫著“青蒼之靈位”，地下鋪著一個蒲團。
青芙對莫邪道：“這是我爺爺靈位。”說著，跪下拜了一拜，心中道：“爺爺，世間男子並不是如爺爺所說，隻是貪圖女子美色。這個少年，不但不為美色所動，且願與我同生共死，我當年所立誓言已然被他打破，隻可惜不能和他一起離開此處。爺爺，你若有靈，便保佑他能逃走罷。”她往下拜了三拜，立起身來。莫邪見是青芙長輩靈位，站在當地，鞠了一躬。
她站起身來，從架上取下那把長劍，對莫邪道：“這是爺爺一直帶著的長劍，爺爺說，此劍是上古利器，隻是認主，得有緣人方可駕馭。爺爺從不曾拔開，我也拔不開，你並無兵刃，此劍便給你，好歹能充作防身之器使用。”
莫邪伸出手接過長劍，觸手生涼，舉止眼前，見劍鞘通體光滑烏黑，無一絲花紋，一絲裝飾，他從不曾見過這樣的長劍，心中暗暗稱奇。
他輕撫劍身，隻覺如嬰兒肌膚般順滑，心中好奇劍身是何樣，便一手抓住劍柄，奮力往外一拔。劍身卻如焊在劍鞘之中，紋絲不動，他又奮力拔了幾次，仍未拔動分毫。他問道：“看來我也不是有緣人。此劍可有名字？”青芙點點頭道：“有！聽爺爺說，此劍名為‘滅世’！”莫邪一愣，道：“好個霸道的名字！”
青芙點頭道：“爺爺說此劍雖說是上古神器，卻也是不祥之兵刃，即便有緣之人，也需小心使用，方可用於正途。我見它劍身光滑，也可傷人，你權且充作防身之物吧。”
莫邪道：“那你的兵刃呢？”青芙道：“你瞧！”她將手腕一番，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青芙道：“你無需擔心我，我要專心應敵，你護好自己，莫要我擔心便好。”她說著手腕一番，長劍已然無蹤。
二人走出房間，穿過長廊，來至大廳，在廳中端坐，凝神等待。
忽聽門外傳來踉蹌腳步聲，二人騰然起身，見門外闖進一個人來，卻是方才離開的家丁，他渾身鮮血，顫聲道：”青，青姑娘，你，你快走，都死了！都，都死了！你不是對手！”話方說完，忽身上燃起火焰，片刻間化作一團黑灰，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