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羽山召令
少女在一旁道:“爺爺,有甚麽不對?”
老者道:“他的蛇妖內丹,不見了。”少女一愣,沒聽明白,妖蛇內丹還未取出,怎麽就會莫名不見了,脫口問道:“甚麽?”
老者緩緩立起身,道:“他蛇妖內丹我已感應不到,你方才也看到了,便是引丹珠也無法查知。”少女愣道:“怎會?方才他不還發瘋來著?”
老者點頭道:“的確如此,但方才他衝出山門,癲狂不已,到後來我們找著他,他似乎能辨人影,能聽人聲,並不全然被妖蛇內丹所控。”
少女凝眉道:“那又如何?”老者眼中顯出迷茫之色,道:“我也不知,似乎他自行將妖蛇內丹之力化去了。”
少女愣怔半晌,忽道:“自行化丹.……天下竟有這樣的人麽?”她心念一動,道:“莫非這便是他不能修行的原因?他若能自行化丹,便不能結丹,所以不能修行。”她似乎便篤定這個猜測,點頭道:“嗯,定是這樣的。”
老者隻是皺眉,半晌不語。
少女見老者不說話,又道:“爺爺,那他不能結丹,我們留下他還有何用處?便是廢人一個,我派恐怕也不能指著他了。”
老者心中始終有隱隱的疑惑,覺得並不是少女猜測那樣簡單,但是一時半刻卻也想不透。
老者心道:“這少年明明身負修為,為何卻無內丹?我本見那修為有厚積薄發之態,便道天助我也,此人定是修習我派‘歸元大法’的絕佳之人,可他體內竟能化丹。倘若一個人不能結丹,修行便已千難萬難,但終還有一絲希望,若是化丹,那是萬萬修不成的了,莫非天要亡我修仙派不成?”他想到此處,心中不覺憂愁,不由得長歎一聲。
少女見爺爺歎息,便以為他是認同自己的話,道:“我們已然救了他了,修行成不成,還是個人命數,強求不得的,爺爺你又何必替他憂心。”
二人正說著,忽聽窗外夜空中傳來輕微之聲,夜空一明一暗,似有煙火閃爍,她忙走至窗前,推窗抬頭一望。
隻聽又是三聲輕響,不出片刻,夜空中便有三朵煙火次第展開,幻成一朵巨大的羽毛,停留了好半會,方緩緩下墜,化作漫天流星。深青色的天空給它一映,顯得更是分外奪目。
老者也走至窗邊,少女伸手指著夜空綻放的煙火,道:“爺爺,這是甚麽?”老者道:“這是羽山召集眾門人弟子的煙火。”
少女道:“哦?莫不是要派人下山來找他了?”老者緩緩搖了搖頭,道:“羽山的煙火信號,凡羽毛越多,越是緊急,又放出三朵,已是緊急之極,便是要所有門人子弟,不論有何要事,需得即刻趕回,一個小子還不至於如此興師動眾。”老者頓了一頓,似在思索,半晌方道:”羽山恐怕出了大事了!“
少女忽然臉上一紅,往床上躺著的莫邪瞧了一眼,心中暗暗浮起一個身影。
不知為何,自那日在林中見了他之後,她便總是一心盼著能再見他一麵。本想著救了莫邪,那人對這師弟看得比命還重要,定然會來尋他,到時又會見麵,不料羽山忽然召回門下弟子。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和玄門弟子扯上關係,但是腦袋裏這樣想著,卻控製不住心裏的期望。
她低了頭,細聲問道:”那,這小子的大師兄豈不是也要趕回山去?”老者點點頭道:“羽山弟子見此信號,必然速速回山。”
少女又道:“爺爺,你可知羽山有何大事?”老者搖搖頭道:“不知,但夤夜召回弟子,定然不是好事。”
少女躊躇一番,忽道:“爺爺,不若我上山去瞧瞧。”老者轉頭看著她,皺眉道:“羽山門派之事,有甚麽好瞧的?”
少女先是一愣,繼而眼珠一轉,道:“爺爺,這少年身世還不知,門派集結,聚在一起必然談些門派內的閑言碎語,或者能聽到一點半點,不也能解爺爺心中疑惑麽?”
老者本就疑惑莫邪是魔教少主,但又無法證實,給少女這樣一說,覺得少女之言也有一定可能,不由心中一動,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羽山中高手甚多,你隻可潛身夜行,不可徒惹事端,務必小心。”
少女心中一喜,掩飾不住,麵上便不由得帶了一絲笑意,道:“爺爺,放心好了,我理會得。”
爺爺瞧她欣喜模樣,隻道是少年心性,天性愛湊熱鬧,又知道孫女兒輕身功夫極佳,禦風之術也小有所成,在院外遠遠瞧上一瞧,不會被人發現,隻要不惹事,不至有何危險,便也就由得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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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順著曲折山路一路追蹤,不見莫邪身影,便又返回密林中,就著夜色沿著羽山山牆尋了一圈,也沒見著動靜。
慕白反倒有點躊躇了,這夜深時刻,又寂靜無聲,叫他上哪裏尋去?
他正自盤算,見天邊一線有些發白,竟折騰了大半夜,眼見快到黎明時分了,卻忽然聽得砰砰砰三聲輕響。
慕白抬頭望去,便見到了羽山的煙火信號,他見煙火一連三朵,心下大驚,尋思:“山中出了何事?怎會又十萬火急的煙火令召回門下所有弟子?難道是莫邪回山給抓住了?”他忽連連搖頭,又想:“不會不會,莫邪回山,不至鬧如此大的動靜,這是怎麽回事?”
他心中想著,伸出左手一引,隻見青光一閃,腰間長劍嗆啷一聲出鞘,浮在半空,他輕身一躍便站上劍身,輕叱一聲:“誅邪,去!”長劍破空而行,帶著他急急往羽山飛去。
不出片刻,便飛至山門,他從劍身躍下,將長劍歸鞘,跨進山門。
月亮已然下去,太陽尚未露出全臉,清晨的薄霧隱隱彌漫,在山間高高低低的浮動,人在山間,遠遠看去便似在騰雲駕霧一般。
晨間的風帶來一股冷冽的空氣,直涼至肺腑。
他剛進山門,便見得開闊的廣場上已站了不少門人子弟。
眾人見他從山門入內,均扭頭看向他,神色怪異,更有多人低聲交頭接耳,時不時向他投上一眼。
慕白心中登感事有大異,環視一周,不見青華,便抬步要穿過廣場,往後山石室去看望師父。
青華忽然從殿後不遠跑出,跟著曲恩提劍也跑出房間,喝道:“青華!你給我站住!”青華看也不看他,疾步跑至慕白身旁,便站住了,眼圈紅紅的,眼中似乎有淚,望著慕白,嘴唇抖動,隻是說不出話來。
慕白見青華的神情,顯是山中出了大事,心中大急,拉住青華道:“青華,你怎了?山中出甚麽事了!”青華嘴唇又抖了幾下,驀然掉下幾滴淚來,隻是哽咽,說不出話來。
從後趕來的曲恩見此情狀,冷笑一聲,道:“大師兄,莫邪害死無塵掌門,你怎地空手就回來了?沒將莫邪人頭帶回?”慕白隻覺如遭雷劈,全身發涼,顫聲問道:“曲恩,你,你說甚麽?”
曲恩又道:“莫邪害死掌門,你下山追他,怎麽未將那逆徒拿回?你是故意放他走了吧?”
慕白聽見曲恩說師父身死,腦袋隻覺嗡的一聲,曲恩又說了些甚麽,他竟一個字都沒聽見,身子輕飄飄的,腦中隻想:“不會,不會,我方才外出時,師父還好好的,隻是見他氣血翻湧,但已師父修為,隻需調養片刻,怎麽會一日不到,便去世了?不會,定然不會。”
慕白當時並未就近查看無塵傷情,隻是站在門口,見師叔都說無大礙,他便也不疑惑。如今出山不多時,便傳來師父死訊,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但曲恩已將話說得這麽明白,一派掌門之生死,這又豈是開得玩笑的,眼下又不由得他不信。
他隻覺得許多人似乎在一旁說話,說些甚麽卻全然聽不清,耳邊隻是嗡嗡的響,他左右看看眾師兄弟,見他們要麽神情悲傷,低了頭不語,要麽低聲交談,對他指指點點,要麽避開他的視線,扭開臉去。
他愣怔半晌,將目光轉向青華,青華見他目光中探詢之意,哽咽著輕輕點了點頭。
慕白心中已然知曉此事定然不假,但總期望著有人笑著告訴他,師兄,這是玩笑呀,他隻得望向青華。眾人當中隻有青華最可能告訴他真相,他見青華含淚點頭,心頭一絲飄渺的期望便也落空,這才不得不相信,師父果然已經身死。
慕白呆呆的站住,覺得自己靈魂都已出竅,身子輕飄飄的,木然道:“我要見師父。”他隻覺嗓子幹啞,聲音既陌生又飄渺,似乎並不是從他口中說出,說著抬腿就往前走。
曲恩一晃身,擋在他的身前,張開雙臂攔住了他,喝道:“呸!慕白,你和莫邪害死師父,還有什麽臉見掌門!”
青華跟在慕白身旁,抬手抹了抹眼淚,瞪著他咬牙道:“曲恩!事情還未分辨清楚,你別含血噴人!”
曲恩瞧了瞧青華,又看看慕白,冷笑道:“事情再清楚不過,慕白收留魔教之人,莫邪害死師父,他也是同謀!”
青華咬牙道:“你,你憑空汙人清白!”曲恩道:“師父已然跟我說過,是莫邪和慕白害死無塵掌門的,難道你們懷疑我師父所言有虛?”說著從右到左緩緩掃視在場弟子,他這話不光是說給慕白聽,也是說給在場眾人聽。
羽山上下,自然沒人敢懷疑崇勝的話。
曲恩往後退開兩步,扭頭對眾弟子喝道,“還不快快拿下這個羽山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