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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嫁入皇宮(一)

  那天,月照的馬車風光地經過唐都主街時,南宮啟正被他的父親迷暈在房間里。其實,南宮啟的性子也算是溫和的,像劫持皇家媳婦這等殺頭誅九族的事,就是給他再注入十股的血氣方剛也是做不出來的。可他父親看他那幾日憤怒地就如一隻終於露出獸性的狼,怕他一時想不開而來個英雄救美,或是殉情而死,那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當然,他父親知道自家兒子選擇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為了護住這根命脈,南宮啟的父親索性就用迷藥放倒了他。


  這葯下得也是夠猛的,南宮啟睡了足足有三天才醒來,而月照的馬車早就出了唐都了。南宮啟當時悲憤的、憂傷的、無奈的、痛苦的情緒在醒來的那刻自動繼續下來,他生平第一次忤逆父親,血紅著一雙眼睛,跨上馬足足追了十里,儘管他知道再也追不上月照的馬車,也明白追上了又如何?或許是為了發泄胸中這鬱結之氣,又或許是無聲地反抗父親的自作主張,他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鞭策著胯下的駿馬。


  就在南宮啟暗無天日般地駕馬狂奔時,龍且駕馬從后直追上來,看著南宮啟玩命地駕馬賓士,龍且也驚嚇到了。素日他們賽馬也不是一回兩回的時,每每都見他把速度操控在自己能控制的範圍內,這回如果他不玩命,恐怕是追不上南宮啟的。龍且狠下心縱馬,南宮啟若是因為阿照的原因萬一墜馬身亡,別說阿照知道後會餘生愧疚,就是讓他這個兄弟也是一件情何以堪的事。


  龍且眼見要趕上南宮啟了,他大聲地說道:「南宮啟,你瘋了不成?你難道不想聽聽阿照留給你的話嗎?」南宮啟的理智登時被拉了回來,他拉緊馬韁,因為太過突然,馬頭高高揚起,南宮啟發出一聲沉痛的呻吟,整個人已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連滾了幾個滾。幸虧是自小騎馬長大的,又是在軍營中練過幾年的,雖摔得狼狽卻不至於太慘重,充其量只是稍微嚴重點的皮肉傷。


  龍且一愣,不過他到底是有心裡準備的,雖也是突然勒馬停住,卻是穩穩落下馬背。他快速朝著南宮啟跑去,漸漸靠近他,卻見南宮啟攤倒在地上,一手覆蓋在眼皮上,發出男人隱忍的哭聲來。


  「我真是沒用,來不及告訴她,我要娶她,她就離開了。我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告訴阿照,從十二歲那年,我便想著要娶她為妻,更沒有機會去保護她了。」南宮啟痛苦地說著。龍且蹲下身,難受地拍了拍南宮啟的肩膀,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南宮啟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他起身看著龍且問道:「阿照留了什麼話給我?」龍且心裡一愣,他當時是為了穩住南宮啟的心才找了這麼一個借口,阿照似乎真沒有什麼話留給南宮啟的,可若是實話實說,眼下似乎也不適合。龍且想了想說:「她說你別為了她傷心,不然她心裡會過意不去。」


  南宮啟愣了愣,眼神里浮現出的儘是迷茫。龍且擔心他又問出什麼他回答不出的問題,急忙轉移話題說道:「你活著總歸還是有機會再見她,死了那就真什麼機會都沒有了。」南宮啟收回神思,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他心裡雖然還是很難受,但是那股怒氣卻是散得差不多了,只餘下憂傷。他沒有接話,只是朝著自己的坐騎走去,而後穩穩地上了馬,拉著馬韁慢慢地往回走著。


  而此刻,經過幾天的舟車顛簸,月照略顯疲憊地斜倚在馬車上。她掀開車簾,招呼護送的三叔說道:「三叔,你同護領大人說說,我們先在這裡歇歇。雖說我坐著馬車也不怎麼勞動,可成天悶在車裡卻受不了。」


  瑤光駕著馬趕上前頭,他向葉俊武拱了拱手說道:「葉護領,我看大家走了整整一天的路,不說人馬疲憊了,三王妃的身子也受不了。再走十里地到了白麓有個客棧,今晚是可以趕過去的,這會兒不如讓人馬歇歇,葉護領意下如何?」


  葉俊武看了看身後的隊伍,人人臉上都浮現出疲憊的神色來,他想了想點頭答應,調轉馬頭對隨軍從屬說道:「大隊暫停。」


  月照扶著弄玉的手下了馬車,瑤光也跟著下馬來,他快步走向月照,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后,對月照低聲說道:「阿照,我知道你悶在馬車裡不好受,可如今畢竟身份不同,還是不要常在馬車外頭了。」


  月照知道三叔是為她的名聲考慮,可是入了皇宮,她就再也看不到這麼美麗的景色了。月照慢慢地走著,她嘴角一揚輕聲地說道:「嗯,我知道,過會兒我就回馬車裡。」瑤光跟在月照身邊,不知何時,他聽到了月照的聲音再不如之前那般發自內心的輕快了。


  月照想起她在書中看到的那些佳人才子的故事,說美人被迫離開家鄉遠嫁異鄉時,總會靜靜地佇立著,遠遠地望著家鄉的方向,想著心上的人兒。若是有才情的美人,剛好還有個雅興,興許就會隨性發揮出一曲傳唱千年的歌調或是一支絕世的舞蹈來。當她的心上人聽到她的歌或是看到她跳的舞,明白了她的情意,於是縱使天涯海角還是荊棘重重,他都會把她追回來的。故事的結局往往就是姑娘同心上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月照想,她是不是也要唱一曲,興許這曲傳著傳著就傳到傅成嵐的耳朵里,他聽到她給他唱的曲,然後就明白了她其實很想他能夠帶她私奔的情意,然後真的就把她從皇宮裡,不,直接就從這裡帶走她了。雖說她唱歌也是不錯的,可是這詞要如何填寫才合適?最好是既要讓他明白又要拿捏出幾分矜持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來?這詞很合乎她此刻的心緒,可似乎太直白了,會被傅成嵐嘲笑的。不如山有木枝木有兮,心悅君兮君不知這句吧,又含蓄又會讓他明白。


  月照揚嘴一笑,對瑤光說道:「三叔,你說要怎麼樣才能把一支曲兒傳唱下來?」瑤光一愣,不知道月照突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倒很實在地打擊到月照的信心了,只聽瑤光嘴角一挑說道:「其一這曲一定要是個非同凡響的人唱的,其二這個非同凡響的人要活得夠長,其三這曲得要可勁兒地歌功頌德,最好能達到六月飛雪的效果。」


  月照嘴角一抽,三叔說的這三樣她一樣都夠不上。而其實,月照明白,就算真能唱出這樣的曲子來,傅成嵐怕也是聽不到,因為他是開在山間無人處的臘梅,外界的紅塵闖不進他的那處山間。


  月照收回神思,她轉移了話題問道:「三叔,你這次去清洲是去見夜歌的吧。」寧瑤光收了臉上不正經的神情,眉目間落著一絲難得嚴肅的英挺來,他柔聲說道:「瞞不過你,我寧願放下手中的一些緊要事也想儘快見到她。」


  月照沒有說話,感情這事,誰也勸不了誰。明知他這般是沒有結果,可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可是,等到很多年後,月照才明白,只有到了愛到骨子裡,愛到不能自己,才無法眼睜睜瞧著,縱使比誰都明白無果,卻比誰都更義無反顧,甚至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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