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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陰差陽錯

  弄玉將一頂輕巧精緻的鳳冠戴在月照頭上,但見那隻純金打造的金鳳如活了一般,似乎從小姐的眉心只飛出去,金鳳邊垂下了一拍金光閃閃的流蘇,流蘇上雕刻的花紋十分精緻,可見打造此項首飾的宮廷師傅的手藝那真是巧奪天工。


  弄玉心下雖知小姐不願入宮,可看到月照此刻的容華到底是掩飾不住心內的驚訝和憧憬,心中想著,那皇宮真的有那麼恐怖到小姐一點不願意進去?雖然聽說小姐要嫁的三殿下似乎是不學無術,可是也沒聽過他專寵妾侍,小姐那樣貌才情都是頂尖好的,三殿下興許就對小姐很是上心,也可以修得一段佳話啊。弄玉想了想,到底是沒把心中所想告訴月照,而是換了個話題對月照說道:「小姐,奴婢聽人念過一句夸人美的詩,奴婢覺得那詩上說的就是小姐了。」


  月照平靜一笑,擺弄著鳳冠上垂下來的流蘇問道:「什麼詩你念來我聽聽。」弄玉想了想,而後清了清嗓子念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月照轉身望著銅鏡里的自己,但見一襲嫣紅色的對襟嫁衣著身,霞披上用金線綉著栩栩如生的龍鳳戲珠,寬長的袖擺上是如意雲紋花樣,露出中衣一截嫣紅的中袖。雖說她素日也穿過嫣紅的羅衫,可瞧到眼前身上這襲如血印染的紅,心裡卻微微地有點沉重,不知這紅給她的是喜慶還抑重,總之她還是覺得素日穿的那紅讓她喜歡。月照的目光繼續掃視著銅鏡中的自己,最耀眼的便是頭上戴著的這頂鳳冠了,不但沒有她在書中看到的那般繁雜沉重,反倒是工麗精緻,只簡單地用黃金打造出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兩條細長的流蘇從鳳凰的翅膀處垂掛下來,有金步搖的裊娜更有金步搖所沒有的華貴。銅鏡中,月照靈動的眸光似有一灣水波,眼角的滴淚痣邪魅狷介。雖說不願入宮,心裡也著實想壓著一口石頭那麼沉重,可是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做新娘,不免心裡又生出一絲希望來。


  弄玉念完了,月照在銅鏡中看著弄玉,嘴角微微一揚,說:「那你聽過紅顏禍水一說嗎?」弄玉一愣,登時接不上話來。月照輕輕地撫了撫袖擺,眼睛並未再落在銅鏡上,只聽她介面繼續說道:「不過,我也未必就是紅顏禍水那一波的人,我不與人爭,我也不需要那些東西,那禍水能躲多遠我就躲多遠就是了。」


  話音方落,外頭便響起了一陣熱鬧的爆竹聲,而後進來了皇宮裡接親的喜娘,只見喜娘一臉喜慶地走進來,而後謙恭地俯下身子說道:「奴婢來接三皇子妃。」弄玉急忙將一襲嫣紅的蓋頭披在月照頭上,而後攙扶著月照走向喜娘,喜娘小心地將月照背了起來。


  坐在舒適華貴的馬車裡,爆竹聲嗶嗶啪啪響得熱鬧,月照只覺得身子微微一顫,隨後馬車便啟程了。月照緊咬著下唇,眼眶酸澀得難受,她掀開車簾,只見祖母,阿爹,阿娘和哥哥立在大門之外目送著她的馬車離去,他們臉上都浮現著難掩的悲傷。而周圍的人歡天喜地熱鬧極了,可那熱鬧並未感染到他們一絲一毫。


  月照不忍心再看下去,她放下車簾,清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這一別,她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家?而她離開了這個家便是無家可歸了,那森冷的皇宮能算一個家嗎?充其量不過一個容身的地方罷了。


  皇家的婚嫁自然是排場極大的,更何況唐都城裡出來個皇家兒媳婦,唐都的百姓也覺得面上有光,自然是家家都出來湊個熱鬧,把大街兩道堵得滿是人擠人。多年後,月照這場風光的婚嫁也成了唐都的一個談說了。


  此刻,坐在醉清風的酒樓上閑觀這個排場的傅成嵐正漫不經心地喝著茶。他剛進入唐都城的牆門便聽到人人都在談說寧府要出個皇子妃了,不想今日倒剛好目睹了迎親的過程。從唐都到清州路途遙遠,侍衛多了點也不足奇怪。此次,他來唐都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來見寧將軍。而只有寧將軍的女兒入了宮,他才更有把握拉攏寧瑤謙。


  傅成嵐悠閑地等著迎親隊伍漸去漸遠,直到聽不到一絲喜樂聲后,他才緩緩起身離開了醉清風。他不知道此刻坐在皇家馬車中的新娘正是月照,他也不會知道,當馬車緩緩地駛離出唐都城的牆門時,月照心裡對他的期待終於是滅得乾乾淨淨。


  唐都全城的熱鬧在皇家馬車離城的那刻便結束了,百姓不過說笑驚嘆一回便各自干各自的營生去了,畢竟那些榮華富貴也好,悲歡離合也罷,不過全是戲摺子里演的戲,主角不是他們,與他們是不相干的。夜幕降臨的時候,打烊回家,吵吵鬧鬧說說笑笑便又是一天了,這般平凡忙碌的戲摺子才是屬於他們的戲兒。


  傅成嵐站在寧府的大門前,雖是一派喜慶的紅,可卻感覺不到喜樂,反而是悲愁。這才是他所滿意看到的結果。傅成嵐儒雅地敲了敲門,一位老管家開了門,看到他戴著一枚精緻的玉面,那玉面從他鼻樑連著額頭遮擋起來,只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和一張涼薄的唇來。一身月白織錦袍襯出了他的玉樹臨風來,一股內斂的霸氣隱隱傳來。


  趙管家一愣,想不出寧府何時結交過這樣一位玉樹臨風的公子來。傅成嵐嘴角一挑,將手中的一枚扳指遞到趙管家面前,淡淡地說道:「把這個交給寧將軍。」趙管家猶豫地接過傅成嵐遞過來的扳指,又瞧了瞧他這才闔上大門跑進去稟告。片刻后,趙管家又打開了大門,一臉恭敬地將傅成嵐迎進了寧府。


  寧瑤謙已然從大堂上腳步匆匆地朝傅成嵐走來,他看到傅成嵐第一眼便覺得此人氣度不凡。他客氣地拱了拱手,將手中的扳指歸還給傅成嵐后疑惑地問道:「這枚扳指是老夫故友之物,老夫和他相熟。但是閣下是哪位?怎麼會有故友的信物?」


  傅成嵐還了禮,他立在寧瑤謙跟前的身姿好似長風浩蕩,如鷹準銳利眸子一片深邃。他嘴角微微上翹,看著寧瑤謙不輕不重地應道:「項嵐,項璟的義子。」


  寧瑤謙恍然大悟,戒備疏離的神色隨即消散,而後眉目上浮現出一絲親厚來。他朗聲一笑,一邊將傅成嵐往屋裡請,一邊笑說道:「聽聞老項早年撫養了一位出色的義子,原來就是你,真是耳聞不如一見啊。」


  傅成嵐拱手一笑並未接話。寧瑤謙踏進大堂后,看著傅成嵐感慨地說道:「這二十多年不見了,老項可好?」傅成嵐介面淡然地應道:「義父身子很好。」寧瑤謙放心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擔憂地問道:「賢侄今夜前來可是有什麼事?」


  傅成嵐眸光一凝,收了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意,擲地有聲地說道:「寧將軍,請借一步說話。」寧瑤謙一愣,舒展的眉目又緊緊皺起來,心裡湧上一絲不安來,他二話不說與傅成嵐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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