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陪他過年（二）
月照一襲嫣紅的氈衣立在白雪中，她緩緩地走入梅花從中，舉手憐愛地托著一枝傾斜下的梅花枝，清涼的眼眸里含著輕快的喜色。傅成嵐起身立在長亭下，看著月照的一舉一動默不作聲。
月照摘了一朵盛開的紅梅別在自己的鬢髮邊，在雪地里旋轉了一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來。她轉眸看著傅成嵐，輕笑道：「這裡的白雪真乾淨，這些梅花我敢說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梅花。」
傅成嵐躲閃著月照投射而來的眸光，回過神思，望了望漸漸西下的夕陽，不冷不熱地說：「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月照點點頭，估摸著這會兒紫衣該是把青雲塔上的燈籠花燈都點著了吧，等他們回去的時候，天色也該差不多完全暗下來了吧。
月照回到長亭里，她輕輕擦過傅成嵐的身體，一股淡淡的清香撲入傅成嵐鼻中，他的嘴角不可察覺地微微上揚著，心裡好像被春風化融了一般，只覺得柔軟了下去。月照將桌上的杯盤放入食盒中，伸手要把傅成嵐的酒盞收起來，卻夠不到手，可又因穿著氈衣不太方便大舉動，她又往前挪了挪身體。
傅成嵐嘴角一挑，眼眸里含著一絲玩味的笑意，他俯身伸手將眼前的酒盞輕輕地推向月照。不想，月照的柔荑剛好觸碰到了他的指尖，月照如被電流擊中一般，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臉上抹上紅暈。可是心下又惱怒自己的彆扭，她自小是跟著三叔和哥哥上樹掏鳥窩，下河摸蝦魚的丫頭，寧府里人人把他們三個稱為混世魔王的。眼下怎麼能這麼不爭氣，丟自己的臉面？
月照挺胸瞪了一眼傅成嵐，見他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她用極其隨意的口吻說：「嫌我的手臂太短了？真是幫倒忙。」傅成嵐嘴角一揚，竟然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倒是我多此一舉了，多有得罪了。」
月照將食盒蓋蓋上，拍了拍手，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爽快地說：「算了，我不跟你計較就是了。」
月照提著食盒跟在傅成嵐身後，他小跑兩步跟上傅成嵐的步伐，不想沒幾步又被他甩在後頭。月照再試了幾次都沒法跟上傅成嵐的步伐，索性就在他身後慢慢走著。突然，傅成嵐停下步伐，轉身看著她，淡然地說道：「你的腿太短了？」
月照嘴角一抽，杏眼圓睜，一邊慢慢地靠近傅成嵐一邊說道：「胡說，沒看到我手裡提著食盒嗎？」傅成嵐眉梢一挑，唇邊浮現出一絲嘲笑，不動聲色地接過她手中的食盒邁開步伐，說：「哦？那這下可走得動了？」
月照一愣，又小跑幾步，總算和他並肩走在一起。傅成嵐放慢了些許的腳步，玩味地說道：「原來不是腿短。」月照嘴角一揚，又小跑幾步走在傅成嵐前頭，轉身倒退著走。她望著傅成嵐，輕快地說道：「你腿長又怎樣？這下還不是落在我後頭。」話音還未落，月照一腳踩在了自己的氈衣上，她驚呼出聲，身子踉蹌幾步，眼看就要摔倒在雪地上。
傅成嵐眉目輕微一皺，跨步上前，一手拉住月照的手腕，而後手上的力道稍加一使將月照攬入了懷中。月照睜開眼眸的瞬間，傅成嵐那張玉面近距離地呈現在她眼前，冷峻清瘦的下巴，墨黑深邃的眼眸，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入鼻而來。月照一時無言，而後漸漸感覺到一顆心好似要跳出胸腔一般。
傅成嵐嘴角一挑，不冷不熱地問道：「又神遊了？」月照身子一僵，回過神來，語氣里含著一絲慍怒說道：「快放開我，聽到沒？」傅成嵐看著她，慢悠悠地問道：「你確定？」話音剛落，他就將手放開。月照一驚，反倒一把抓住他的裘衣，氣悶地說道：「難道就不能等我站好了再放嗎？」
月照知自己理虧，離開了傅成嵐的懷抱，轉身走在前頭，只覺得連耳根子都燙得很。月照假裝漫不經心地說道：「這裡怪冷的，我們快點回去吧。」傅成嵐慢慢地跟在月照後頭不再說話。月照面上雖然覺得丟臉，可是那一刻，她承認心裡卻是溫暖的，還有一點小小的竊喜。
終於回到青雲塔下，月照看著那燦爛奪目的花燈，輕快的笑又重新浮現在她臉上，對傅成嵐說道：「你看，這樣遠遠看著也覺得很美，你回頭上去瞧瞧是不是更美。」傅成嵐冷銳的眸光漸次朦朧，他靜靜地看著塔上的花燈不說話——其實，過個年也是不錯的。
突然，一道爆炸聲傳來，夜空中綻放出一朵朵紫色的煙花來，一朵接著一朵開得燦爛熱鬧。月照滿臉笑意地看著天空，好像這一朵一朵的煙花是開在了她的心裡，她歡喜對他說道：「傅公子，你高興嗎？你要是高興，那也不算枉費了這些花燈和煙花的美麗。」
傅成嵐轉眸看著月照在夜空下歡樂的笑臉，其實，她真的很美，比煙花還要絢爛光彩。那一刻，傅成嵐眼眸里再沒有一絲冷意。他後來才知道，他就是在那個時候銘刻下她的容顏。傅成嵐嘴角一挑，不輕不重地說道：「上去看看花燈吧。」
月照一愣，她驚疑地看著傅成嵐，懷疑自己方才是聽錯了。傅成嵐輕笑了一聲，抬步踏上青雲塔的台階，拋下一句話，「不看就回去歇息吧。」月照自然跟上傅成嵐的步伐，介面說道：「誰說不看了？」
那一夜，月照和傅成嵐站在青雲塔上一整夜，月照對他說：「大年最後一件事就是守夜。」傅成嵐淡淡地應道：「既然在過年，那就過個完整的年吧。」沉默片刻后，月照問道：「你是不是第一次過年？」傅成嵐沉默不語，片刻后慢悠悠地應道：「沒有人告訴過我要過年，自然也沒有人陪我過年。」
月照心裡一酸，突然有點想年年陪他過年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