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章 大事
雖然知道江頊的話多半是胡謅,可木婉薇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一絲竊喜。在江頊欺身向她靠近時,她捂著小腹避開了。
萬一,江頊一語成讖,自己真有了呢?
王嬤嬤曾經對她說過,有了身孕就不能行房,不然會傷到胎兒。
春末季節,木婉薇用棉被把自己裹得緊緊的。然後滾到床榻的最裡面合上了雙眸,她心裡一個勁兒的給自己潑冷水這不是真的,嘴角卻挑起了一個柔和的弧度。
吵架,理論,納妾,鋪房,統統都從她的腦子裡飛離了。現在,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然後天一亮就去百草堂……
江頊伸出拇指按在木婉薇嘴角那朵明媚的淺笑上,踹門進屋時的怒火一掃而散,就連一直以來籠罩在心底的陰霾因木婉薇孩子般的傻氣淡了許多。
他側身躺下,把裹在被子里的木婉薇抱到懷中,低聲笑了。
葯已經停了約半月有餘,他一直這麼努力,定是已經落根生芽了……
木婉薇去百草堂,是江頊陪著去的。
屈郎中細細的診斷了一番,給出了結論,木婉薇這副身子,肉沒少長,孩子——沒有。
然後,將閃著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江頊,大有為江頊診治一番的意思。
木婉薇掩住眼中的失望,拉著江頊轉身就走。自己不行就不行,何必拉著江頊一起擔這污名。
她認命了,自己就是不能生!還好,她給竹葉鋪了房,只要竹葉爭氣,三四個月後就能傳出喜訊。界時,江頊就不用被她牽累的丟了世子之位……
夫婦兩人從百草堂出來,江頊剛讓小尾巴去喚馬車,便見南街一片混亂,隨著人群混亂,十幾匹俊馬急馳而過。
馬上之人皆是一身黑色緊裝,一邊大吼讓開,一邊衝散了路上行人,撞翻了無數攤位。
江頊將木婉薇護在懷裡,直到馬隊行過,人群中生起喧嘩咒罵,才將木婉薇放開。他看著漸漸恢復平靜的街道,叮囑木婉薇坐上馬車先行回安慶王府,他自己則從馬車上解了匹棗紅色的大馬下來,騎上後向著那些馬匹消失的方向策馬奔去。
木婉薇坐在馬車上想了須臾,沒回安慶王府,而是去了鎮國公府。在木婉薇說出去鎮國公府幾個字時,合子的頭垂下了,臉頰變得通紅。
原本,木婉薇是想讓合子鋪房的。合子侍候她多年,做事機靈,又絕對的忠心,是不二的人選。
可合子卻說什麼也不幹。在木婉薇的幾番詢問下,合子終是明說了,她早與鎮國公府中的侍衛何文在私下裡有了往來,至今還一直通著書信。
本來兩人商量好等過了今年秋日的練兵,再將這事告知鎮國公府的木婉薇,可眼下……
聽了合子的一番話后,木婉薇暗道自己遲鈍。自己的貼身丫鬟有了心上人,且書信往來一年半之久,自己居然絲毫沒有查覺出來……
木婉薇到達鎮國公府時,正巧鎮國公策馬出門。見到木婉薇從馬車上下來,竟是連馬都沒停,只喊了句你舅母在纖靈那裡,後面還有句什麼,卻被風吹散了。
一隊人馬策馬離去后,木婉薇直接去了柳纖靈的居處。
柳纖靈眼中含著淚,見到木婉薇打了個招呼后,起身回內室了。
鎮國公夫人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愁霧,和木婉薇說話時有些心不在焉。木婉薇問發生了何事,鎮國公夫人撫著額頭道了句關邊的事,便不願再說了。
鎮國公府氣氛肅然,木婉薇反倒不好提何文和合子的親事了。略坐了坐,說了些寬慰鎮國公夫人的話后,回安慶回府了。
相比鎮國公府一幅如臨大敵的架勢,安慶王府很是平靜,邊關有沒有戰事,將士們是敗是勝,似乎對這個府邸沒有任何影響。
接下來的日子,江頊又是起早貪黑的忙。常常是夜深丑時才歸,辰明卯時又急急離去。
這番忙亂,是木婉薇自嫁到安慶王府後又從沒見過的。於是,一向不過問朝事的她,忍不問江頊朝中發生了何事,現在邊關的戰事又如何,皇上何時讓鎮國公一家老小起程前去邊關抗敵。
江頊卻道邊關無大戰事,便是有大戰事,有著撫遠大將軍葉征鎮守,也用不到將鎮國公這個朝堂中的中流砥柱挂帥出征。
江頊忙,忙得是太子朱佶和三皇子朱宇之間的黨派之爭。
近幾年來,三皇子廣收門客,招納有賢之士無數,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往年雖張狂,卻還只是暗中使些小動作。可今年年初到夏初這短短四個月里,他已在後宮賢貴妃的出謀劃策之下,先後對太子一黨發難兩次。
第一次,將朱佶派到塞北之地調查私賣鹽引的官員暗殺,又煽動京都之中做著私鹽買賣的皇親權臣們聯名向皇帝上書太子無能,不能擔當治國之大任。
第二次,也就是近幾日發生的。
朱佶花費近半年時間籌備齊邊關將士糧晌,派心腹將領押送過去。卻不想,半路之中突然生出一股匪患攔截。
好在朱佶早有防備,才不至幾十萬兩的白銀落入賊寇之手。護住糧晌的同時,他手下的大將還將那些匪患的餘孽抓住,逼問出了慕後主使,也就是三皇子。
只可惜,賊寇首領已亡,小兵小將吐出的東西雖多,卻是口手無憑。
眼下,朝堂上的太子黨和三皇子黨正在為這事紛爭。
江頊身為實打實的太子黨,又承蒙皇帝厚愛,在這種時候想不忙都不行。
「……那日在街上縱馬的一行人,就是太子的心腹……」
江頊只是簡略的說一說,木婉薇的眼中就犯迷糊了。
他沉聲一笑,道,「這些事,同你無關。待忙過了這段日子,我帶你到莊子上居上些時日。」
木婉薇點頭,見自家男人忙得眼下都出了黑眼圈,也就『體貼』的沒勸江頊去竹葉房裡過夜。
可就是這『黑眼圈』,都累得那副德行了,還不忘行一個為人夫者應盡的職責……
在江頊按在木婉薇腰側無意識的說出一句『娘子近來越見豐腴』后,木婉薇欲哭無淚。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從芍藥說她的身子調養好不用再服藥后,她就長了不少肉。她都已經盡量不吃飯只喝湯了……
江頊卻覺得這肉長的好,他將手握在木婉薇胸前的渾圓上,笑道,「不錯,以前能摸到骨頭……」
木婉薇神思飄蕩,身子綿軟無力之際,對江頊揚起了退隱江湖許久的爪子。
江頊忙著朝堂中事時,安慶王妃也在忙,她在忙著給江彬議親,忙到將給江婷議親的事擱置到了一邊兒。
京都之中多望族,能配得起安慶王府門第的姑娘不少,可能合安慶王妃心意的卻不多。
幾番比較后,她將目光落在了司徒家的女兒身上。可去同安慶王商量時,卻被安慶王嚴詞拒絕了!性子暴躁的安慶王怒急嚷道,「怎麼,我安慶王的兒子不聘娶司徒家的姑娘就娶不到賢妻了?你怎麼不直接將懸挂在安慶王府上面的御賜牌匾換成司徒!」
一頓狗血噴頭的大罵后,安慶王妃忍著怒氣輾轉於各名門府邸挑媳婦兒。
這一挑,便挑到了五月中,挑到了又要籌辦中秋家宴和安慶王千秋的時候。
去年安慶王妃尚且能將這重擔壓在木婉薇的身上,今年卻只能她自己去忙了。
司徒靜倒是能幫上些許,只是她帶著五個多月的身孕實在不便。再加上她也著實不省心,眼瞅著二房的院子里左一個侍妾又一個通房,還有梧桐和肖楚楚兩個貌美如花的瘦馬侍候著,江楓卻又從樂樓買了兩個貌美的丫鬟回來,且,當天就開了臉,次日就讓她給那兩個丫鬟安排鋪房……
司徒靜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忍著心底怒氣,給這些大丫鬟送去一碗又一碗的『養身』湯藥。
她雖已有孕,卻也不想江楓有太多的庶子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
在司徒靜對房裡的侍妾們嚴防死守時,肖楚楚趁著夜色,來到蘭苑之中見木婉薇。
她心中糊塗,不知道自己這多年前用了紅花湯的身子怎麼會受孕。細思之下,覺得問題應該出自在蘭苑喝的那些湯藥身上。
肖楚楚沒對木婉薇說自己是瘦馬,只言說自己年幼時不知事,誤用了損身的東西。現下懷了孩子,心中疑惑的很。
聽了肖楚楚三分真七分假的話后,木婉薇在臉上帶了三分惋惜七分同情的道,「我的好妹妹,你當我以前對你的好都是假的,是裝出來的?自你進了蘭苑,我便看出你身子弱,所以才讓丫鬟們日日逼著你喝的湯藥。那湯藥,就是給你調養身子,為的是好讓你在開臉后能給世子爺誕下子嗣。可誰知,」木婉薇長聲一嘆,「到底是我們沒有做姐妹的命……好在,如今二奶奶待你也不錯,她若知道你有了身孕,定會欣喜若狂……二爺也會更加疼愛你的……」
江楓會不會疼愛自己,肖楚楚不知道。可司徒靜不會欣喜若狂她是可以肯定的,不僅不會,而且還會想法設法的將自己肚子里的這個孩子除掉。
肖楚楚趁著夜色走後,合子問道,「姑娘,您說肖楚楚會不會將她懷孕的事兒說出去?」
木婉薇搖頭。若肖楚楚想說,就不會到蘭苑裡來問個明白了。
人就是這樣,不怕一直得不到,怕的是得到了又突然失去。肖楚楚一直以為自己不能當母親,眼下有了這個機會,怎會輕易放棄?
不僅不會放棄,她還會用盡渾身解數,在司徒靜的強壓之下,將腹中那個孩子生下來……
不過,肖楚楚再努力也是枉然。
兩淮瘦馬都是自小服用不能懷孕的葯汁,哪是一時半會就能治好的?屈郎中說了,他的葯只能讓肖楚楚懷孕,可懷的那個孩子不可能在腹中足月,早產後,也不可能成活。
木婉薇本來想的是讓肖楚楚跟了江彬,將肖楚楚懷孕的事宣揚開來,壞了江彬的名聲。
直道江頊和她說江彬好男色后,木婉薇才知自己太過幼稚了。
和好男色相比,讓侍妾懷孕算什麼大事。
要不是安慶王妃捂得嚴,她事先沒有打聽到這事兒,根本不必費這些周折,只將江彬是兔爺兒的事散播出去就好。
後來木婉薇也真這樣做了,只是到底沒有安慶王妃手段老辣,京都中風聲稍起,她就給壓下去了。緊接著,就是給江彬議親。
再后,木婉薇沒敢動作,怕安慶王妃查到自己這裡來。
肖楚楚走後木婉薇又坐了會兒,直到小尾巴回來說江頊今日又留在太子府了,她才招呼合子來扶她起身。
近幾日來,她的腰就如和她作對一般,坐久了,酸。躺久了,酸。站久了,還酸。
那種悶悶的酸楚,酸得她心中升起無名的煩躁,甚至是噁心想吐。她要幾番強壓,才能把那種噁心的感覺壓下去。
這次,她卻沒壓下去。來到床榻前還沒坐下去,一個反胃,扶著床沿就吐開了。抱著痰盂吐到吐不出東西后,她手腳無力的癱在了床榻上。
喘息許久后,悶悶的道了句,「這該死的天頭,害我中了暑熱……」嘴中淡然無味,讓合子去給她煮酸梅湯喝。
兩碗下去后,噁心感果真退下了許多,只是腰還是酸的厲害。
合子將空碗端下去后,對木婉薇說請屈郎中來看看吧,別把暑熱拖得大發了。木婉薇卻搖了搖頭,用手拄著腰的酸處,擰著眉心想事情。
江頊已經近十日沒有回安慶王府落榻了,她心中慌的厲害。
江頊是太子朱佶的密黨兄弟,知道的東西往往多於別人。她怕那些人傷害不到太子,轉而會對形同太子臂膀的江頊動手……
木婉薇這腰酸,持續了近十天左右,然後消息無蹤。暑熱之症,也只剩下了辰起時會微微噁心,一碗酸梅湯下去,神清氣爽一整天。
芍藥最初以為木婉薇是懷孕了,可見那害喜的癥狀才十天就消息了,就打消這個念頭兒了。她記得自己懷孕時,上午吐,下午吐,直吐到起不來床,頭暈的下不了地。
反觀木婉薇,能跑能跳能看帳還能和木婉欣踢毽子,哪有一點懷孕人的樣子?
直到進了六月初,離府近二十日的江頊終是在一個落雨的日子回來了。
木婉薇雖能日日得到江頊的消息,可真當看到江頊本人,還是控制不住心情的開懷笑了。
被雨淋濕的江頊才一走進屋子,木婉薇便光著腳跑了過去,用手環住了江頊的腰身。盯著江頊的漆黑的眼眸看了許久后,問道,「忙完了?」
江頊把木婉薇抱起來走回內室,掂了兩掂后暗道自己這嬌妻重了幾分。然後去屏風后的隔間換了身乾爽的衣裳回來。
重新坐到木婉薇身側,他鬆了口氣,看著比思念里嬌艷了幾分的木婉薇道,「大局基本定下來了,只要太子不犯大過錯,任三皇子費盡心機也是徒勞。」
「那可是能帶我去莊子上住些時日了?」木婉薇對朝政沒興趣,她只記得江頊說帶她出去住些時日的話。她現在越來越能睡,每日晨起去給安慶王妃請安都是個力氣活兒。
江頊點頭,見幾個丫鬟識相的退下,修長如玉的手又不規矩起來。熟門熟路的解開木婉薇腰間的緞帶,然後自腰側,後背一路摸了下去。
木婉薇卻按住了,道了句現在是白天。江頊笑了,把臉埋在木婉薇嫩白的脖頸間,問道,「天陰雨落,還會有人登門拜訪不成?」
木婉薇一想也是,下著大雨呢,誰會來找自己。就是木婉欣,現在也定是貓在房裡睡覺。
想明白后也不拒絕了,昂起頭,親在了江頊的薄唇上……
卻不想兩人才雙雙跌入床榻要進行正題,合子在屏風外急急的道了句,「姑爺,姑娘,大事不好了……」
半途被打斷的江頊心中煩怒,看著身下笑得花枝亂顫的木婉薇,對外面冷聲回了句,「這事要不是大事,合子,你就要大事不好了!」
要不是真正的大事,合子哪敢在這種時候闖進來。聽江頊語氣不善,合子連忙長話短說,「……二房的肖氏不知為何突然身下見紅了,她說是二奶奶容不下她腹中孩子做下的手段……二爺不知怎麼的就摑了二奶奶一個耳光,二奶奶跌倒后就一直說肚子痛……二奶奶身前的巧明就來蘭苑尋姑娘了……」
木婉薇坐起了身,詫異的道,「這事應該去告訴王妃啊,來尋我做什麼?」
「王妃一早出府做客,被雨截到外面沒回來!」合子急的跳腳,「姑娘,這事兒,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