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 解恨
安平侯府的大門前,木婉薇所帶來的那一行十六人的侍衛已經利刃出鞘,看著安平侯府門前的守衛虎視眈眈。
領頭的何文是個笑面虎,一把掛了九隻鐵環的虎頭刀抗在肩上,弔兒郎當的輕抖著右腿。嘴裡叼著一根草葉細嚼,眯著一條縫的眼睛閃著精光,將安平侯府門前那幾個上不得檯面的侍衛都掃在了眼中。
安平侯府的侍衛也是嚴陣以守,十個人不著痕迹的排成了兩隊,以防鎮國公府的侍衛突然發難。
到底是沒上過戰場的,身上少了幾分戾氣,只相互對視了一會,安平侯府那十個空有架子的侍衛便虛了膽。
何文笑得眼睛都眯沒了,把虎頭刀往落馬石上一劃,『嘩啦』一聲,冒起一絲火花。
安平侯府的侍衛里有五個吞下一口吐沫,握著刀的手心裡出了一層虛汗。
何文看了看快要行在正空的太陽,吐出嘴裡的草葉,抬步上了台階,虎頭刀垂在地上與石階相划,發出刺耳的聲音。
安平侯府的侍衛集體退後了一步,為首的頭領頭上冒了層虛汗,道了句,「還不到半個時辰,何首領是不是過於心急了……」從丫鬟出來傳話到現在,不多不少正好過了三刻鐘。
「我知道。」何文腳步沒停,臉上的笑意也一直沒變,「我這些兄弟腳程慢,安平侯府宅子又深,現在進去,走到朱姑娘那裡,剛好是半個時辰。」
要是算是丫鬟出來報信時所用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何文覺得自己算得沒錯。
安平侯府的侍衛啞言,明白何文這是要硬闖了。心知自己這幾個人聯起手來怕都不是何文一個人的對手,可還是命身後的兄弟提刀備戰。
何文走上台階站定,把虎頭刀往肩上一抗,思慮了會後,對眼前幾人好心的道了句,「要不你們自己趴下吧,你們要是自己趴下,一會還能爬起來。要是我動手……」
話還沒完,安平侯府的大門突然『吱喲』一聲打開了。先是兩個嬤嬤,再是合子,最後是被丫鬟扶著的木婉薇。
何文把虎頭刀往身後一插入了鞘,府門前劍拔弩張的氣氛立馬減了一半兒。
合子掃了一眼,對何文甜甜的笑了。何文輕咳一聲,向遠處招了招手,讓車夫將馬車牽了過來。
木婉薇進馬車坐定后,把合子也拉了進去。待馬車坐起來后,小心翼翼的將包在合了左手上的帕子打開了。
中指,無名指兩根手指的指甲蓋已經被掀翻了,露出觸目驚心的血肉。
合子擰著眉心,抖著手不讓拿著帕子的木婉薇去碰。最後只把左手捂在胸前,咬著牙狠狠的跺了兩下腳,然後倔強的對一臉憂心的木婉薇道了句,「姑娘,一點兒也不痛,真的!」
十指連心,哪能不痛?木婉薇揪著合子的耳朵,挑眉問了句,「痛不痛?」
合子撇撇嘴,眼裡含了淚花,委屈的道了句,「姑娘,痛……」可話音一轉,又興高采烈的道,「可今個兒真高興!姑娘,我猜那個在偏廳里坐著的就是老太太!該!讓她偷丹藥,自食惡果!姑娘,剛剛真是嚇死我了,你就不怕把事情說出來,她們會把你拿住送官?」
「送官?」木婉薇呵呵一聲冷笑,「送官又怎樣?承大奶奶吃錯藥,錯在楊媽媽,官府治罪也是治楊媽媽的。只是楊媽媽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又怎會輕易被人尋到?」
楊婆子給自己贖了身後,曾經到別院中找過木婉薇,想繼續再做芙蓉養顏丸的買賣。那會木婉薇正巧因為丹藥的事被招到宮中去治罪,楊婆子一聽事不好,馬上腳底摸油溜之大吉了。一個孤身老婆子,往哪個旮旯小村一貓,上哪找去?
「至於老太太那裡……」木婉薇笑得更冷了,「她命丫鬟偷丹藥,害我兩年之中損失了近萬兩銀子,我不告她,已是夠給她面子了!」
合子將這其中道理想通后,樂開了花,須臾,幽幽的道了句,「可惜,不能留在那裡看熱鬧,一定精彩!」
木婉薇揚揚眉,「要不,我讓馬車停下來,把你再送回去?」
合子『哎喲』一聲,抱著左手喊開了,「姑娘您說什麼,婢子沒聽清,哎喲,手好痛,姑娘,我以後沒法繡花兒了!」
木婉薇被合子鬧得笑開了,因木老侯爺和楊林兩人而盤旋在心頭的思緒淡了幾分。她抬頭指頭點在合子的腦門上,嘟囔了句,「這幾年的綉活哪樣不是秋錦做的,何時見你捏針了……」
回到鎮國公府後,沒用合子提醒,木婉薇先是去尋了鎮國公夫人,想讓鎮國公夫人代為請位御醫去為木老侯爺看傷。
這不是什麼大事兒,鎮國公府同幾位御醫私下裡有交集,定會賣這個面子。
鎮國公夫人更關心的是木婉薇,她視木婉薇為親女,木婉薇眉心掛著的憂鬱她又怎麼看不出來。
將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后,鎮國公夫人問木老侯爺都同木婉薇說了些什麼?
木婉薇抿著唇,想了許久后,避重就輕的道了句她看到楊林了。
她實在無法親口對鎮國公夫人說木老侯爺不是她的親祖父,自己的父親是木老夫人和她的姦夫所生……
鎮國公夫人神色一愣,猶豫了會後,對木婉薇苦口婆心的道,「薇兒,在朝瑰公主沒認你為乾女時,這事或許還有商量。可現在,明旨已下,婚期已定……」
即便木婉薇是親王郡主,這婚事也再不能更改了。
「舅母,我明白。」木婉薇咬痛了舌尖,回頭對鎮國公夫人笑了,「就是遇見了,再沒別的了……」
再見楊林,要說她一點感覺也沒有是不可能的,可要說升出了什麼不應該的想法,那是絕對沒有的。
木婉薇早過了為楊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時候,現下,她比誰都放得清自己的位置。
她即將嫁為人婦,是江頊的妻。
木婉薇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除了偶爾關心一下木老侯爺的病情后,再不想別的。
進了四月初,木婉薇的隨身之物陸陸續續的送去了朝瑰公主的府上,再后的一個月里,木婉薇要在那裡居住,直到出嫁。
就在臨行前兩日,管事的周媽媽突然來尋木婉薇。說鎮國公府的門口跪著兩個丫鬟,是來投奔木婉薇的。
木婉薇一愣,問那兩人是誰。
周媽媽記得清楚,說那兩個丫鬟一個叫綠萼,一個叫杏花,說是以前侍候著木婉薇的。
一聽這兩人的名字,木婉薇連忙讓周媽媽把兩人叫進來。
綠萼侍候了她多年,她自是記得,杏花是綠萼的妹妹,雖沒侍候過她,可後來木三夫人的瘋病會好,卻全靠杏花往她的茶水裡放治病的藥丸。
論功而言,這兩人都是她的功臣。
綠萼和杏花的到來,給木婉薇帶來了安平侯府里的最新消息。
因綠萼恨承大奶奶害死了她姐姐春蘋,所以說的最多的就是承大奶奶的事兒。
自木婉薇去了安平侯府一次后,木宏承和承大奶奶之間便不再那般濃情蜜意了。木宏承一門兒心思的想要休妻,不僅休妻,還讓承大奶奶把木三老爺劃在她名下的那間香料鋪子給交出來。
那間香料鋪子的內里早被承大奶奶掏空買芙蓉養顏丸了,如今只剩下了一個空架子,她又如何交得出來?
承大奶奶怒急之下便說在木宏承落獄時,她把自己的大半嫁妝都抵當了去給木宏承疏通關係走人情,木宏承若讓她交鋪子,那木宏承也要把她那份嫁妝給補上。
這事兒倒是真的,有木二老爺可以佐證。至於那些產業最後落到了誰的手裡,木二夫人最是清楚。
夫婦兩個人吵了近半月後,氣急中的木老夫人的一聲怒吼,「休了她!我木家不缺那一間鋪子,不用她還,她那幾錢嫁妝還與她!她所犯七出無子,善妒,現在就休了她!」
於是,木宏承狼毫一揮,將承大奶奶休了。
「該!」綠萼解恨的道,「讓她害人性命栽贓姑娘!承大爺怎麼不把她揪了報官?如今她娘家也不管她了,看她以後如何威風得起來……老太太現在大把大把的吃藥,把京都中能請的郎中全都請遍了,上段時間不是有御醫去給老侯爺醫病嗎,老太太便將主意打到了御醫的身上。那御醫看了,竟是也說沒有辦法……現在老太太,進出全靠竹椅抬著,已是顯少下來走動了……對了,二姑奶奶又威風起來了,就因為肚子里懷了個哥兒,眼下回了侯府里養著,耿家派人來接了兩三次都沒能接回去……」
木婉薇對木婉月如何沒有興趣,只問了句木老侯爺如何了。
綠萼直道木老侯爺的身子好多了,眼下已是能下地走動了。可脾氣卻變得越來越怪,竟然因為香姨娘給他端的湯藥太燙,而一怒之下把香姨娘母子攆出了安平侯府……
香姨娘的兒子,可是木老侯爺的老來子啊!
聽了這個,木婉薇眉毛輕挑了兩下,思慮一番后,讓綠萼和杏花去了別院和秋錦在一起,以後如何安排,全等她嫁進安慶王府再說。
然後,又命合子去同秋錦說,讓秋錦查著些香姨娘母子到底流落何處了。如果她沒猜錯,木老侯爺這是在給自己的老來子尋了退路……
香姨娘的消息還沒打探到,木婉薇去朝瑰長公主府的日子便到了。
那一日,是朝瑰公主親自乘車來接木婉薇的,四駕的馬車一駛離鎮國公府的門口,鎮國公夫人背著身子抹了眼淚。雖然木婉薇的婚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在她心裡,這便是嫁出去了,以後再見不易……